往後的日子里,我多是陷入昏沉之中,鮮有清醒之日。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這一日,躺在床上昏昏睡去的我,貼在床面上的耳,听到一聲聲急促的腳步聲……
這才漸有醒意,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剛坐起來。
便听到,阿蟬急促的喘息,他好似很是著急,皺著那張精致的容顏,墨發散亂,灰頭土臉的,他一把推開房門︰「阿……阿姊?」
略有慌張的神色,瞳孔中露出些許彷徨,四下張望著,雙臂伸直,向前模索著,想要觸及什麼。
我手掌撫在胸口,舌忝開干闔的唇,道︰「阿蟬,我在……」
說完一句話,內髒就像是打了結一般,哽在那里,生生發痛,難以再吐露其他話語。
阿蟬听到我的聲音,這才肩頭一松,猛的呼出一口濁氣,面色緩和許多,卻難掩蒼白之色。
忽的,我眉尖驀地一挑,輕疑一聲,凝目而視。
看到的,則是一襲墨黑衣袍之上,沾染的宛若山茶般的鮮紅之色,刀劍撕扯破碎的衣物之下,乃是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我見到這一幕,愈來愈凝沉的臉上,難掩震驚之色。
這孩子,是去了哪兒,竟然帶著滿身傷痕回來。
掀起薄被,就連布鞋也來不及穿上,就這麼的跑下來床榻。
然而,我是高估了自己的體質,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腳下就像是踩踏著刀刃一般,疼痛難忍,倒吸一口涼氣,冷汗瞬間蔓延全身。
「阿姊,你莫要過來……」阿蟬見我上前,更為慌張,他道︰「我並不想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模樣。」
我的骨頭仿佛真要散架了般,听到阿蟬逞強的話語,以及衣衫上的血漬,我又是一咬牙口,道︰「好,我不過去,你過來。」
阿蟬听了我冷然的話語,白紙般的臉龐上,居然顯現一分笑意︰「阿姊這是在擔心我?」
我斥罵一聲,道︰「廢話,我不擔心你,又何須過問。」
阿蟬先是微微一滯,薄涼的嘴角又是向上牽起,隨後,又是搖了搖腦袋,神色逐漸黯淡,像個女兒家一般扭捏︰「阿姊,我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並且現在的樣子也不好看……會將阿姊也染上難聞的氣味,我這就離開……」
我疾步上前,踩著冰涼的地板,走到阿蟬身前,一把將他攬入懷中︰「你是蠢物嗎,受了傷也不知曉等傷口好了再活動,還好你是妖物,若是如同那凡人一般,砍了一刀,濺了一灘血漬,怕就是活不了了。我在乎的,並不是你的衣冠相貌如何如何,在乎的,只是你的身體。你這個蠢物,一點不讓人放下心來。真不知你的腦中在想些什麼。」
「阿,阿姊……」
我觸模到的,只有他那咯人的身軀,細窄的腰間,讓我也為之生嫉。
阿蟬的聲線幾近顫抖,冰涼的氣息,沒有絲毫溫度,當我一觸及到他,阿蟬便是腳下一軟,一個不穩,整個身子倒在我的懷里。
沒想到,這麼個看起來孱弱不堪的少年,身子骨卻出奇的沉,想必,男子都是這樣罷。
我遏制住他的話語,自顧自的說︰「無需說話,你的傷口很深,有沒有創傷藥?」
阿蟬眼簾半闔,意識逐漸模糊,輕然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我還未來得及過問,這孩子又是神識一昏,徹底昏死過去。
我妖力全無,氣噓不穩,暗嘆一聲,抓著他的臂膀,用盡全身氣力,將阿蟬拖到床上。
至此,我已是滿臉虛白,鬢角的發絲,早已被汗水粘在一塊,不比阿蟬好到那里去。
不做遲疑,我伸出發抖不止的指尖,十分無力,就連攥緊什麼東西,也是極為費力,就這樣,以一種極為心急的速度,一點點的解開阿蟬身上的一層又一層單衣。
我的手指,模索進他的里衣,大概是冰涼的手指,踫到了他的傷口,他又是無意識的眉目一皺,痛苦不已的模樣。
我微微一驚,隨後更為小心,沒過多久,就模出一個碧青瓷瓶。
打開瓶塞之後,一股令人身心舒爽的藥香撲鼻而來,心中暗道,卻為好藥。
將小瓶放在一邊,執起一把剪刀,我小心翼翼的剪開他身上的最後一件里衣,生怕再傷到他。
只見,衣服上血液已經干涸,色澤褐紅,衣物都滲入傷口之中,粘滯在一起。
他胸膛之上的傷口,除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利刃傷痕之外,其余還有大大小小,四五道細長的傷口,有些傷口結了痂,有些則是猙獰著,看起來很是觸目驚心。
本該是冰肌玉質的身軀,卻成了現在這般……
我見了,不由的輕嘶了聲,緊緊的盯著阿蟬那張如水似玉的面龐,這麼一名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卻不知招惹了誰,居然惹了滿身傷痕而歸。
我看著,心中抽痛。
大嘆了口氣,原先的疲憊之意頓時全無。
找了些熱水,以及干淨的綢布,為他擦拭著傷口上的血漬。
沒想到,阿蟬看起來只有十四五的少年,身材確實這般的好,緊實的腰身,美好的線條……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想到這,又是暗罵自己,多日未進五谷,就連自家胞弟也想將其卷入月復中。
拿起一旁的小瓶,將淺青色的藥粉輕柔的灑在傷口之上。
每每灑上一分,阿蟬的身體,便不由自主的縮瑟起來……
僅僅是上好藥,天色已是逐漸暗沉下來。
我看著,面色逐漸轉好的阿蟬,提著的心,這才稍稍放松起來,撫了撫額間汗珠,以手肘為枕,趴伏在床邊上,瞬息間,難以抗拒的倦意,席卷而來。
這一夜,我睡得極沉,直到第二天正午,我才突然想起阿蟬還在昏迷之中,眼簾猛地一睜,醒意來襲。
這時,我卻發現,手臂並沒有被沉重的頭顱壓的麻木,安安穩穩的睡在床榻之上,身上蓋著一條薄被,最為重要的是,身側隱隱的吹來一絲絲暖息。
我像是想起來什麼,側過腦袋,向身旁一看。
果然所看到的,是一張精致的小臉,嘴角揚起一抹頗為滿足的笑意,不知做了什麼好夢,正睡得香甜。
不知何時,我竟睡到了床上。
我生怕擠到阿蟬,暗罵一聲,想要悄然下床。
就在這時,腰身忽的被一雙綿軟的小手勾住,隨即,傳來慵懶酥麻的聲音︰「唔……阿姊,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