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鸞鮮少見到,我動怒的樣子,他驀地一滯,道︰「阿娘,你莫要生氣。如果你不想見到阿爹,那麼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提起這事兒……」
白鸞越是乖巧,我就愈發的感覺到,自己是個不通情理的人。
我道︰「往後,只要有機會,我必然帶著你同來此見見阿爹,可好?」
「阿娘……你說的可是真話?」
白鸞未曾想到,我的態度驀地發生轉變,那雙漸顯端倪的鳳目,微微一勾,訝然問道。
我稍稍弓下腰身,頗為無奈的笑了笑,手指一蜷,刮著他的鼻梁,嗔道︰「阿娘何時說過虛晃之言?」
「果然,白鸞最為喜歡阿娘。」
白鸞得到確切的回答,他那烏眸之中,映的便是我,他十分肯定的說道。
「莫要說這些話來討好我,你阿爹極為喜愛哄騙他人,你可要防著些……」
就算白鸞方才說的僅是無心之言,我听了,也是頗為欣慰。
暗嘆了一聲,一抖長袖,伸出手去緩緩的撫模著他的臉龐。
就在這時,白鸞的目光一分分的從我身邊轉移。
當他順著門縫向外看去,一抹鴉青之色的身影,正蜷縮在一起,以冰冷的地面為床,趴伏在哪里。
「阿爹?!」
白鸞神色一慌,即刻就想要沖出門去。
狐蓮這一招,早在數年前就用過一次,他就算裝的再像,這一次也無法騙過我的眼楮。
我伸平手臂,一把攬住略顯焦急的白鸞︰「你阿爹這是再用苦肉計,想要騙你罷了。」
「有那麼重要麼?」
白鸞听了我的話,眉頭擠在了一起,很是不解的問道。
我為止一怔,耳畔響起一陣嗡鳴,問︰「你剛才,說了什麼……」
白鸞的思想極為簡單,月兌口而出︰「就算阿爹如同阿娘所說,是在使用苦肉計,又有何妨,騙與不騙,也不重要。因為,我喜歡阿爹……」
白鸞的話,正是我想要說的。
他能夠輕而易舉的,將我憋在心頭,難以說出的言語,毫不思索的說出。
這一點,很是讓我羨慕。
正如白鸞所說,不管狐蓮說的是謊言也好,真話也罷,這些都無法動搖徘徊在心胸之中的那一縷縷喜歡的情愫。
白鸞說完,移開我已是無力的臂膀,隨後,腳步一邁,就朝著狐蓮所在的方向跑去。
為之失神,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白霧,就連身前之景也無法看清楚。
啞然長著檀口,瞬息,我便緩過神來,忽的,身形一轉,梳理齊整的發束微微一晃,青色羅裙跟著一蕩,仿佛綻開的花瓣……
呼吸之間,我已是捕捉到白鸞的身影。
對著那一抹小巧素白的聲音,不禁喚道︰「白鸞……」
清透如同茶盞敲擊在一起的聲音,順著空曠的山澗,化作一波*回音,傳到彼方……
然而,白鸞好似半分聲響也沒听到,對我的叫聲充耳不聞。
白鸞很快就到達狐蓮身旁,心神一緊,忍住那絲焦急,腳下生出一道霞光,便速速趕了過去。
只見,白鸞單膝跪在地面,雙手捏訣,掐出一道咒術,幻化出一道白瑩瑩的光芒,圍繞在狐蓮身側,將其翻轉過來。
當我看到,面色百寒的狐蓮,幾近昏厥之時,心中猛地一駭。
剛剛出手將他推開,所使用的妖力不足以傷人,而此刻的狐蓮,輕蹙眉目,牙關緊咬,十分痛苦的樣子。
他的臉上,頸部皆是溢滿細弱汗珠,輕然扶上他的額頭,能夠感覺的到,他體溫並不是太高。
我見狀,心中微微一驚,說道︰「嘶……狐蓮,他這是染了風寒。」
「風寒?那是何物?」
白鸞詫異,看了眼狐蓮,隨即,抬起頭來望著我。
沒想到,剛才還意氣風發的狐蓮,此時卻變得這般狼狽。
我那里還顧得了那麼多,慌忙執起柔軟的衣袖,為他撇去多余的汗珠。
乘著拂去冷汗的空隙,回答道︰「風寒,乃是癥候的一種,對於凡人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沒有及時醫治的話,留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白鸞頓了一頓,看了眼虛弱不堪的狐蓮,小心翼翼的問︰「那……阿爹會死麼?」
我听著,便忽的轉過臉來,睨了一眼說出不吉利之話的白鸞,手頭動作也是驀地一停,斥道︰「說的是什麼混話,僅是染了風寒,稍作調養就能夠恢復如初,狐蓮不會死,即便會死,也決然不是這般死法。」
我雖是說的好听,不過心中也是沒底,凡人的脆弱,乃是世人皆知的存在,倘若……狐蓮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
想到這里,心中寒涼之意陡升,不敢再繼續思量下去,生怕,剛才腦海之中一閃而過的影像,會成為真實。
白鸞被我一斥,眸光也是一沉,他低著頭,看著自己左右來回晃動的腳尖,很是不安的站在一旁,沉默無語。
黨陷入昏迷中的狐蓮,蒼白的面色稍稍好了一些之後,我才將目光放在了一旁不再言語的白鸞。
這樣下去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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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狐蓮的話語,悠悠的在腦海中回蕩。
須臾,我便是回過神識,這才驀地發覺到,狐蓮方才捂面遮眸,悲戚不已的模樣,皆是戲弄我罷了。
由此,慌張之中,一絲更為氣惱的情愫,緩緩在心房蔓延開來。
他的指月復,乃至臂彎,都透著一抹冰寒之感,當我接觸到此種溫度之時,身軀也是隨之一滯。
我若是動用妖法,狐蓮必然是抵抗不了。
只是下意識的,我並不想傷害他。
「放開。」
掙扎無果,我凝著眉頭,嗔道。
「不成……」
狐蓮不悅,眼簾一抬,不做遲疑,少頃做出回絕。
狐蓮嗤然一笑,花瓣般的瞳中,閃現出妖異的色澤。
遂然道︰「烏眉,你莫不是真當我是痴傻之人,若是現在將你放開……你這妖物,怕是一輩子也無法見到了。」
我以為,這些年來,我在狐蓮心目里,並不是想像中的乃是一介路人。
這般看來,本是觸動心弦,使我想要辯解的言論,只是一堆虛晃之言。
為的是,讓我從梅樹之上下來,從而戲弄罷了。
我對視上他的眼眸,叱道︰「狐蓮,我從未見過,如你一般沒有羞恥之心的人。為何要說出那樣一番虛言,將我哄騙下來?」
狐蓮低哼,他勾眉正色道︰「倘若狐蓮時候,剛才言論並無半分虛假之意,你……信否。」
狐蓮話音剛落,心神隨之一顫。
生怕眸中慌色會被狐蓮看的透徹,我驀地轉過臉,望向一旁,冷聲道︰「信與不信,又能怎樣,你知道今日來此,也只是了白鸞而已。」
這話剛一開口,悔意油然而生。
我來到這里,不就是了與狐蓮,好生說說話。
想要解釋一番,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想要知曉,在我走後,他是否擔憂許久。
想要得知,不但沒能在我腦海之中泯滅,反而愈發熾熱的神識主人,是否與我一般,牽腸掛肚。
……
就算心中思緒萬千,心中卻是饒有一團溫氳之火。
氣惱的,多半也不是狐蓮,更多的大概是自己,無法表露出本心。
沉下心神,暗自道,不可再這般糾纏下去。
不管是對於我也好,還是狐蓮,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狐蓮听罷,攏在我腰側的手指,也是稍稍一抖,隨之一松。
我見有了一絲機會,眉目一蹙之下,迅然找了個空隙。
手下發力,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一把將他推開,隨即,倒退數步,與他保持著一定距離。
「嘶……」
多半是我沒有掌握好手中的力道,狐蓮一個趔趄,撫著胸口,面露苦色,倒吸一口涼氣。
听到他隱忍的輕嘶,心也是猛地一跳。
不禁伸出手去,想要觸探,看看他的傷勢是否嚴重,又是想到,狐蓮最喜愛的,就是戲謔,記得,數年之前,他也這般,做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催眠道,狐蓮又在演戲。
手臂還沒抬起,被我壓制了回去,不再多看他一眼,以免又會觸到心中柔軟,被他蒙騙。
隨即,心念一動之下,我便立刻遁飛入院內,看到身穿素白錦衣,坐在石凳上,不停的擺動著腿,面露笑意的白鸞。
白鸞頃刻,就察覺到我的氣息。
他臉上的笑意一分分擴張,迅速跳了下來。
「阿娘。」
白鸞輕喚著,便跑了過來。
當他來到我身旁,則是十分疑惑的四下張望了番,遂問道︰「阿娘,剛才阿爹說去找你,他人呢。」
白鸞的話,我無法回答。
我岔開話題,問道︰「方才,你阿爹問了你什麼。」
其實,這話我不問,也是知曉的。
不知怎的,卻還是想要確定一番。
白鸞注意力成功得到轉移,他笑然道︰「阿爹問了,阿娘可曾想過他。」
我問︰「你是如何回答的。」
白鸞回答道︰「我說,阿娘從未提起過阿爹。」
听了這些,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果不其然,白鸞是這般回答。
他說的都是實話,只是不知為何,竟還是有些失落。
白鸞繼而說︰「我說,不過,阿娘曾在睡夢之中,喚道‘狐蓮’這個名字,並且,不止一次……」
白鸞的話,讓我訝然無比。
夢中,喚過狐蓮的名字?
我為何,從來沒有听說過,並且,不止一次叫他的名字。
白鸞居然把這樣的話,說給狐蓮听,這實在是太令人為之羞愧。
白鸞看著我的神色,漸漸變得深沉,他也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的不在開口。
我凝著眉,臉色說不上是青,還是緋紅,叱問道︰「你為何要與他,說這些。」
白鸞微微一滯︰「因為……他是我阿爹……有何不妥?」
「沒有什麼不妥……」
我哀嘆了聲,撫著額頭,緩緩搖著。
「阿婆和阿爺兩人,他們之間都是無話不說……我以為,阿爹阿娘也是一般無二。」
白鸞見我不悅,慌忙解釋道。
人與妖之間,能夠有好共處,本身就是極為荒唐的事情。
狐蓮曾經說過,我們三人在一起,便是人,仙,妖的縮影。
然而,我們都知曉,這三者是永遠也無法融合的存在。
想法終究是想法,現實,卻是容不得遐想。
「無礙。」說了一句,我又是頓了頓,問道︰「今日見到你阿爹,是否滿足了?」
「滿足……」白鸞听了我的話,神色一暗,忽的,他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揚起尖尖的下頜,問︰「阿娘,不如把阿爹帶回洞中罷,我們三人住在一起,難道不好嗎。」
白鸞所說之話,可真是折煞了我。
阿爹阿娘,如果知曉,我與一名凡人有著一絲牽連的話,他們兩人必然會氣氛不已。
將狐蓮帶回烏淵洞?真虧白鸞能夠想的出來。
他藏在心中多年,想要見到的狐蓮,僅是與其相處小半日,又怎會滿足。
我站在樹梢,明明看的透徹,白鸞見到狐蓮時,笑的是有多麼開懷。
我卻還是因為自身的原因,想要讓白鸞從狐蓮身邊離開。
「不好。」
我不留回旋的余地,眼簾一抬,看著他那張粉撲撲的臉龐,冷然回答。
——好卡,一點也不對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