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影必須要殺,但上官雲影畢竟不是那麼好殺的。
雲樺再次從玉雪山上下來,出發前往浮雲城的時候,順道拐到幽冥教的魔窟邀請迦冥與他同行。迦冥當時正倚著榻子看醫書,一听這句立馬來了精神,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
雲樺覺得迦冥這麼仗義,很夠朋友,他很是高興。
策馬前往浮雲城的時候,雲樺興高采烈地對迦冥和盤托出自己的對敵策略,「我武藝差,勢必是打不過上官雲影的,更慘的是他還有一群暗衛,一個比一個凶……這樣啊迦郎,你幫我去把上官雲影殺了,成麼?」
當是時,迦冥正同雲樺並肩策馬走著,聞聲不由得挑一挑眉問,「我去殺他,你做什麼?甯」
雲樺呲牙一笑,「我去殺那只貓啊。他娘的,竟然敢抓老子的臉!不知道老子國色天香視臉如命?」
這一句話莫名就讓魔尊大人的一張俊臉瞬間就陰沉了下來,迦冥面無表情地瞧著雲樺,一字一頓,「不成。」
雲樺愣,「為什麼不成?鈳」
「我說不成就是不成。」迦冥沒有一絲兒的表情。
雲樺急了,「喂,說好的你幫我殺人的不是麼?你,你怎麼能反悔?!」
迦冥面無表情地勒緊了馬韁,調轉方向就往魔窟的方向走。
——看樣子是連浮雲城都不肯陪他一起去了。
雲樺頓時著急了,揚鞭勾住迦冥身下駿馬的尾巴,他惱怒地道,「你,你是不想幫我,還是不想我殺那只貓?」
魔尊大人轉過了臉,臉色不怎麼好看,冷冷一笑,「你猜。」
雲樺的嘴角抽了一抽。
猜?
迦冥的心思還用猜麼?
從十歲到如今,雲樺可以說是陪著迦冥一起長大的,迦冥性子暖,對誰都溫和,魔窟里有個屬下叫杜慈恩的,整日介說話沒大沒小,還愛跟迦冥開玩笑,依雲樺的性子早把那小子拖出去喀嚓了,可是迦冥就不,迦冥甚至跟杜慈恩成了朋友。
舉這個例子的目的是為什麼呢?
是為了說明迦冥的性子好,能包容,輕易的不會生氣和發火。而這一溫和的性子的極端表現就是,他堂堂一個大少爺,魔尊大人,長相俊美,溫潤如玉,卻偏偏喜歡四條腿的畜生……
雲樺曾經眼睜睜見過迦冥將路邊奄奄一息的流浪狗啊流浪貓的撿回魔窟里去養著,這樣的事情發生一次,雲樺以為他不過是剛入魔教,善心未泯,可等次數多了,雲樺發現,迦冥只救四條腿的,且只救毛茸茸的,什麼豬啊驢啊馬啊的,統統不符合條件,因而即便見到了,他也是不會救的。
而這些動物里頭,又尤其以貓崽子最多。
迦冥喜歡貓,特別喜歡,他救回去的那幫流浪貓一個個都養得胖乎乎的,這也正是後來迦冥以老鼠訓練葉一心時,怎麼能瞬間就調集來那麼多老鼠的緣由——他給那幫貓準備了充分的食物。
當然,這句話是後話。
當時,雲樺是十分鄙夷迦冥這種喜愛貓的脾性的,魔窟里頭,一襲白衣的魔尊大人眼神溫柔地撫模貓崽子的脊背時,雲樺曾倚著柱子嘲笑他說,「我說迦郎啊迦郎,你听說過哪家的魔尊愛養貓的?」
魔尊大人听到了當沒听到,仍是溫柔不已地撫模著小貓,小貓在他的掌心底下懶洋洋地蹭著。
雲樺看得不順眼,冷哼一聲,「娘娘腔才會喜歡貓吧!」
魔尊大人手一頓,抬眼看雲樺,他的面孔秀美,眼神柔和,卻似笑非笑地說,「娘娘腔?你說我?」
他一臉的「雲樺你有臉這麼說別人麼」的表情,雲樺頓時嘴角抽搐,說不出話了。
舉這個例子是為了說明什麼呢?
是為了說明迦冥十分喜歡貓,且愛模,且恨不得瞅見一個就都抱回他的魔窟里頭養著。
雲樺對他這個惡癖討厭得不得了,可他也無計可施,魔尊大人不覺得自己是娘娘腔,也不覺得喜歡貓有什麼不妥,任憑雲樺怎麼譏諷,怎麼含沙射影,人家該抱仍抱,該模還模。
這不,今次就偏偏模到了一個不該模的!
雲樺妖媚的臉孔上面疤痕猶存,饒是他為自己敷了上好的藥,怕也要過幾天才能消掉疤痕,雲樺對那只會說人話的貓崽子恨得入骨,發了誓一定要把它宰了的,此刻听到迦冥讓他猜,他真的是氣得肺都要炸了。
「你,你,你……」他指著迦冥的臉,氣沖沖地說,「你為了一只貓不管我?我,我可是被它給毀容了!」
迦冥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掙了掙,駿馬的尾巴從雲樺的鞭子底下抽出,他面無表情地就要策馬走了。
我X!
雲樺氣得要瘋,抬手一掌劈向迦冥身下的駿馬,他怒氣沖天地說,「你站住!」
迦冥回過頭看他。
雲樺一張妖媚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半晌後總算憋出了一句,「你,你不去我打不過他!」.
有求于人,雲樺只得認栽了。
進入浮雲城的時候,他最後一次警告迦冥,「說好了,那貓崽子不再惹我,我就饒了它,它要是再來招惹我的話……哼!」
迦冥沒說話,目視前方,眼楮卻突然亮了一下。
雲樺順著迦冥的視線看了過去,頓時嘴角一抽,那只蠢貓,它,它居然還敢出現在本大爺的跟前兒?!
蠢貓分明是故意出現的。
浮雲城的城門口,通體雪白的一只貓兒很安靜地蹲在石獅子身上,它眼巴巴地正守著什麼。瞧見了迦冥與雲樺,它碧色的眸兒亮了一亮,下巴微微昂了一昂,做出了一個類似于人類不屑的神情,緊接著,縴細的尾巴搖了一搖,它「蹭」的一下就躥進人海里去了。
迦冥一見小貓就沒理智了,他棄了馬御風就往前沖,將雲樺一個人丟下。
雲樺離開迦冥不敢自己往七王爺府去,只得跟了上去。
就這麼的,兩個男人,一只小貓,迦冥追小貓,雲樺追迦冥,三方在浮雲城里不斷地轉圈兒,折騰到最後,兩個男人跑累了,小貓鑽進一個只有自己的身子能進的洞,不肯出來,卻拿那雙幽碧喜人的眸子,冷冷地瞧著迦冥與雲樺。
迦冥抬手拭了拭額角的汗,他在洞口蹲下,嗓音溫柔地問那只一見他就跑的貓,「你跑什麼?」小貓碧眸兒冷冰冰的,瞧著他,一絲兒情緒也沒有。
雲樺喘著粗氣走過來,彎下腰,用兩只手撐著自己的膝蓋喘氣,他邊喘氣邊瞪著小貓,邊瞪著小貓邊說,「他媽的,累,累,累死老子了……」
小貓也很累,它也微微張著嘴巴輕輕地喘著,抬眼看向雲樺,它的神情瞬間變得警惕起來,敵意駭然,連尾巴都繃直了。
迦冥看著它,眉眼靜謐地看著它,就那麼一人一貓地對視了好一陣子之後,突然間,迦冥輕輕地笑了一下。
他抬起手,伸向洞口,用一種和朋友交談的聲音,柔柔地,溫和地,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原來,你不希望我們殺上官雲影呀。」
雲樺愣了一下,愣迦冥怎麼連貓崽子都能對話。
小貓也愣了一下,沒有人看得出它在愣什麼。
可迦冥卻很執著,他仍是伸著那只修長瑩潤的手,以一種真摯誠懇的邀請姿態,他對縮在洞里不肯出來的貓崽子說,「來,出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小貓不動,碧眸兒直勾勾地瞧著他,越瞧就越是困惑。它趴在那里,腦袋踫到髒兮兮的洞頂,弄得一頭一臉的灰塵,一雙眼楮卻充滿了狐疑,警惕地將迦冥瞧著。
雲樺嘆口氣,拍一拍迦冥的肩,無語地問,「你跟個畜生說什麼,它能懂麼?」
他至今都不大能接受貓崽子說話的事,仍認為那天是他的幻覺。
迦冥微微一笑,眼楮仍注視著小貓,他沒理會雲樺的問話,而是鍥而不舍地哄勸著它,「我們是好人,你不必怕。你為什麼要幫上官雲影,能告訴我麼?」
雲樺被迦冥那句「我們是好人」雷得嘴角抽搐了一下,可更加令他抽搐的事情,還在後頭——
那只縮在洞里不肯出來的貓崽子,它看了看迦冥,又看了看迦冥,小小的嘴巴抿了抿,似乎是終于確定迦冥不是壞人了似的,它搖了搖縴細的尾巴,用少女的聲音,悶悶地說,「蓮音嫁人了……小孩兒不開心……我……我不準你們欺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