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雲猜的沒有錯,天寶閣的確是轟炸連連。而由于天寶閣處于整個天香國最中心的位置,其直接後果便是導致方圓三里之內,一棟棟亭台樓閣支離破碎。
然而,在那轟然倒塌的聲音之中,刀劍相搏之聲依然清晰可聞。這一次以莫謁為代表的武林中人似乎並不僅僅只是要一個交代那麼簡單,而是真的要與天香國殊死一戰。一波一波的武林高手從天香國各大宮門殺了進來,與天香國暗處的護衛對上,一時間,四處刀光劍影,廝殺一片。
饒是生長大士族門閥的伊水雲,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真實的殺戮。透過欲散的煙塵,看到寒光隨著手起刀落,一顆人頭便滾落下去,在灰塵彌漫的地上滾出一圈圈刺目的艷紅。而後隨著突然飛炸,方才還在奮力拼殺的人,全部化作斷肢殘骸,一片血肉模糊,讓伊水雲慘目忍睹。
「睜開眼。」容夙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而又魅惑,然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勢。
伊水雲長翹的睫毛扇動了一下,最後還是緩緩的掀開了眼,眸光微冷的看著容夙。
「若是你連這點血腥都不敢面對,還談何復仇?」容夙涼薄的唇瓣緩緩的揚起,那似笑非笑的弧度溢出點點諷刺。
一句話,激起了伊水雲心中極力逃避的軟肋。也勾起了她心中無盡的恨意,父親被凌遲,鶯歌被侮辱,哥哥被一箭穿心,往事一幕幕涌上,讓她一顆心瞬間冷卻,目光冷冷的居高臨下看著遠處血淋淋的廝殺。
「活在這個世間,必須懂得它的生存之道。」容夙狹長的眼眸微眯,「你已經不是被父兄護在羽翼之下的雛鷹,失去了遮風擋雨的屏障,要想翱翔九天,必須知道搏擊長空應付的代價。」
容夙的話,一字一句砸在伊水雲心頭,那是殘忍而又不得不面對的事實。她的確是被父兄保護得太好,所以她依然有著骨子里的天真與婦人之仁,這樣的她是無法成大事之人,她要想復仇,要想扶搖直上,就必須適應殺戮以及……學會殺戮,因為這個世間的生存之道便是……弱肉強食!
伊水雲心里暗自警告之際,一道冷箭朝著他們直射而來,好在容夙反應夠快,雲袖一揮,箭還未射入樓閣之中,便在半空之中粉碎。
然而一箭過後,漫天如雨的冷箭飛躍而來,伊水雲本能的要出手,卻被容夙按住了手。伊水雲不解,看向容夙,容夙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後摟著她的腰肢,足尖一點,飛離閣樓之上。
「這些是佛仙一水的人。」耳邊呼呼風聲之中,伊水雲听到容夙極輕的聲音。
心中警鐘大作,佛仙一水的人不會不識得她和容夙。縱然混亂之中,刀劍無眼,可是也不會那樣密集的射殺。那麼就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是佛仙一水要對五國動手了,所以借此誅殺容夙、夜宸與蕭逸遠,從而讓天下大亂。要麼便是陽天終究還是懷疑他們,抱著寧殺錯勿放過的心態,趁亂除去她和容夙。
伊水雲知道,最大的可能是後者。因為佛仙一水號稱修行之人,若是掀起天下之爭,必然得不到民心,與其一統九州而盡失民意,不如現在被人奉若神明來的好。因為,只要將五國之君捏在掌心,這天下照樣是他們的,權利與名譽雙收,何樂而不為?
然而,容夙攬著她才在東邊的閣樓之上落腳,一道道冷光便從東邊射來。箭矢夾雜著凜冽的冷風一只只破空呼嘯而來,密密麻麻的幾乎看不見縫隙。
容夙迅速帶著伊水雲身子一轉,可是身影才掠到半空之爭,四面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同時飛來,讓伊水雲眼中升起了寒意,這一刻才真正的明白,要活著就必須夠狠。
容夙反應極快,帶著伊水雲身子一沉,便飄然落地。空閑的一只手,五指成爪,往上空一抓。伊水雲瞪大眼楮,看著飛落下來的長箭在半空之中停滯,好似被一股強勁的氣流給生生的牽制住。而後,容夙妖冶的紫眸冷銳之光一閃而過,五指緩緩的一轉,那些箭好似活物一般,逆行飛了回去。
容夙借此機會,抱著伊水雲迅速飛躍出他的寢宮,朝著月如風的宮殿而去。
「住手!」
容夙帶著伊水雲才飛出自己的寢宮,天空之上便瀉下一道雄渾的喝止聲。聲音是從遠方傳來,伊水雲看不到高空之中有人影,然而那聲音沒有雷鳴般驚人,卻威壓的不容忽視,震的伊水雲耳膜一陣針刺般的疼。
很快,遙遠的天際便出現了一個黑點,那黑點極快的放大,幾乎這是一個眨眼之間,伊水雲美麗的眼瞳之中便閃現一道道金光,而後一只雙翼長達七八丈的金鵬鳥,便展翅飛躍而來。
站在金鵬鳥身上那一襲紫衣的男子,儼然如同九天而下的神祗降臨。金鵬展翅,紫衣飄飄,俊美的容顏縱然沒有容夙那樣妖嬈到極致,卻一樣美的不可思議。劍眉犀利青鋒,一雙丹鳳眼閃爍著邪魅的光,鷹勾般剛毅的鼻峰,削薄的雙唇。昂長高大的身子,讓人望而生畏。
隨著男子的到來,金鵬揮展雙翅,狂風猝然而起,將地下廝殺的人席卷得站立不穩,真真是飛沙走石。
「莫謁,本公子以佛仙一水名譽作保,雷梟非我宗門所害。」男子的聲音夾雜著雄渾的內力擴散而去,「你若執意要拼個你死我活,絕對討不到好處,難道你要這麼多盟友陪你葬送在天香國?」
「停手!」一聲大喝,一抹黑影沖天而起,與金鵬之上的男子遙遙相對,正是莫謁,「明三公子,一個擔保就能抵下老夫四弟一命麼?」
普天之下,能被稱敬稱為公子的,唯有佛仙一水天主的七個兒子。此人無疑便是佛仙一水天主第三子——明奕。
「難道便因此,就要損敵三千,自傷五百麼?」明弈冷聲道,「本公子向你保證,五日之內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如何?」
莫謁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下面的血流成河,尸骸一片︰「好,明三公子。五日之後,你若給不了老夫滿意的答復,老夫必然親上盤古山,請來你佛仙一水壓制不住的人,討回這一個公道。屆時,恐怕不會是如今這點風雨。」
莫謁的話還未說完,人已經飛躍遠去,而闖入天香國的人武林之人也通通撤退,天香國的人並未阻攔。
莫謁帶的人來去如風,然而天香國卻是一片狼藉,血腥彌漫。可是,畢竟是訓練有素的人,不需要有人吩咐,已經有人收拾殘局。
明弈沒有離開,而是身子一縱,從金鵬之上飛躍而下,幾個呼吸間落在了天香國主殿——明霞宮。
容夙唇角一揚,帶著伊水雲跟了上去,卻也是最後趕到之人,就連傷勢未愈的蕭逸遠都比他們早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弈臉色很不好看,目光掃過眾人,落在月如風的臉上直接問罪。
月如風卻是絲毫沒有在意,而是淡淡的道︰「怎麼回事,你不是很清楚。」
「你——」
眾人詫異月如風對明弈的態度,更加詫異明弈竟然沒有對月如風發作。
「三公子,天香國必然有細作。」陽天開口道,而後目光略微在容夙的身上一掃,「也或許,這主謀之人便就在天香國之中。」
明弈是怎樣的人,在佛仙一水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爬出來的人。怎麼會不懂陽天的意思,然後他卻沒有對容夙厲色相向,而是不咸不淡的看向容夙︰「東雲國務繁忙,陛下還能忙里抽閑趕來湊這選香之賽,委實讓本公子詫異。」
「若是東雲事事都要朕做主,連幾日都少不了朕,朕也就可以退位讓賢了。」容夙唇角笑意不減,而後將一進殿內,就渾身不自在的伊水雲樓的更緊,紫眸柔情繾綣的看著伊水雲,「江山固然重要,然則紅顏更美好,佳人若失,難再求矣。」
明弈犀利的目光順著容夙,落在伊水雲的臉上,盯盯的看了好一會兒,才半真半假的笑道︰「沒想到,世人眼中的最是無情的東帝陛下,原來竟然是一顆痴情種子。」說著又話鋒一轉,「只是,據本公子所知,雲香主似乎本就是東雲之人,陛下既然情之所系,又何苦繞這麼大個圈子?」
言外之意便是,你早納入後宮不就得了,非要跑天香國一趟,還不是別有居心?
「朕一個不慎惹惱了她,誰知她會一氣之下,就跑進了天香國。」容夙也是一臉無奈與寵溺的看著伊水雲,那模樣就是一個縱著淘氣妻子的痴情相公。
伊水雲心頭一陣冷悸,這樣的容夙讓她渾身不自在,卻不能表現出來,反而要配合他演戲,做出一副又是余怒未消,又是羞澀甜蜜的小女兒之態。
對于這二人的打情罵俏,看在個人眼中意義完全不同。尤其是配置蕭逸遠的寒煙,因為她是唯一知道伊水雲真實身份的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相信她,就連蕭逸遠都不信。
因為蕭逸遠知道伊水雲體內有水明珠,在水中絕對是如魚得水。然而,那一日卻差點溺斃在水潭之中,加上他也曾暗地查過雲若水,得到的消息有證有據,雲若水是容夙自小的青梅竹馬,保護的甚是緊。
「本公子今日趕來,是又要事。」明弈在容夙與伊水雲身上看不出半點破綻,于是眸光一轉,示意所有侍婢退下後,才道︰「天靈台十七年前頻頻示警,讓宗門人心惶惶,父親大人不得不打開先祖留下的錦囊。錦囊是先祖飛升之日留下的警言,先祖批示,將有妖女降世,禍亂天下,亂我宗門。」說著頓了頓,目光又淡淡的看了一眼玉傾宇,「原本十七年前,佔長老已經根據天象找到了妖女,宗門委任玉清宗,可是十年前,天靈台再次示警,妖女未除,大哥親自動手,本以為已經斬草除根,然,自六個月前到如今,天靈台搖搖欲墜,父親大人斷定妖女仍在世。故而父親大人傳令,五宗之人,三日之內,將年芳十七的少女,統統徹查,不可遺漏,上報宗門。」
明弈的話讓伊水雲莫名的生出一陣從未有過的驚慌。
似是感覺到了伊水雲的不適,容夙攬住她腰肢的手更緊,讓她不得不將小臉靠在他堅實的胸膛。
被這清冷的白色曼陀羅花香縈繞,伊水雲頓然覺得心頭一松,有一種隱藏在心底難以理解的心安。
「東帝陛下,雷梟之死甚為蹊蹺,陛下素來睿智過人,此事便委托東帝費心。」明弈看向容夙,銳利的目光含著淡淡精光。
容夙艷麗的唇瓣一揚︰「朕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公子還是另請高明。」
眾人都沒有想到容夙會當面拒絕明弈,然而容夙卻只是依然似笑非笑的揚了揚唇角,而後擁著伊水雲緩緩的轉身,步態怡然的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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