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命運之詩第二百三十八章那隨在馬後而來的,叫做死亡(下)
法蘭西斯的話讓丁璇頗感意外,她唯恐內娜可能會轉述錯誤的低聲詢問了一句,當看到法蘭西斯听到內娜的疑問後依舊微微點頭,她的眼神不由望向旁邊的赫克托爾。
白化病人斜倚在涼亭的柱子上,他那雙透明的眼楮這時正微微眯成一條細縫注視著丁璇,看到她望過來的眼神,赫克托爾的眼楮睜開,更是仔細的注視著這位在他眼中顯得頗為奇怪的東方女性。
「璇小姐,我們相信您應該已經意識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或者說是一些對別人來說也許無法理解,可是您卻能發現其中有些異常的事,」法蘭西斯站起來向丁璇微微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在等到丁璇在自己面前坐下後,他也如同赫克托爾一樣認真的注視著她,過了一會才淡淡的說「我相信您一定奇怪,為什麼我們要找到您,而不是其他人,甚至不是皇後陛下。」看到丁璇默默點頭,法蘭西斯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事實上即便是阿賽琳在這里,盡管我們知道她們都是愛著皇帝的,我們也不會和她們任何一個人說到這些,因為這其中可能會牽扯到她們自己,而您璇小姐,幾乎是這座城市里唯一不會牽扯到太多,而又被皇帝愛著的人。」
法蘭西斯的話立刻讓丁璇明白了什麼。
不論是埃羅帕西婭還是阿賽琳,她們自己的背景和錯綜復雜的厲害關系,已經讓她們與倫格之間原本單純的愛情變得不再那麼簡單,而在倫格身邊所有人當中,自己恰恰是那個厲害關系最小的一個。
羅馬人能夠接受一個法蘭克王族出身的皇後,更能接受一個羅馬貴族出神的皇後,但是他們能接受一個來自東方,甚至還是個異教徒的女人做為他們皇後嗎?甚至即便是成為了皇後,又有誰會看好自己呢?想到這個的丁璇微微笑了起來。
文則居廟堂,武則傲疆場,豈甘為他人妾滕?甚至豈甘居**?
丁璇嘴角微微掛起一絲驕傲的微笑,看著法蘭西斯她覺得倫格的這位智者,的確眼光不淺。
「我們已經派出幾個密使,相信陛下很快就能知道君士坦丁堡發生的什麼,不過我想知道的是,您認為現在發生的一切是正常的嗎?」法蘭西斯緩緩的問。
雖然知道正是自己那異于常人的出身讓這兩個人並不擔心自己也卷入宮殿的明爭暗斗之中,但是讓她感到疑惑的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兩位羅馬最有權勢的人,會如此重視自己的意見。
似乎看出了丁璇臉上的疑惑,法蘭西斯向旁邊的赫克托爾看了一眼,當看到白化病人似乎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後,他向丁璇略微點頭︰「事實上皇帝陛下在離開君士坦丁堡之前曾經對我們說,希望我們能夠從您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和建議。」
當內娜轉述法蘭西斯的話時,里昂窮人派女人的臉上充滿了激動,她盡量讓自己的聲調听上去顯得平和些,可是那種樣子卻讓丁璇感到,似乎法蘭西斯贊揚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您一直和皇後陛下在一起,我們相信您一定能給予我們更大的幫助,同時也能給予陛下幫助,」法蘭西斯的神色逐漸嚴肅起來「我們都知道理查突然進攻羅馬這種事情已經未免太荒唐了,而現在他甚至不顧危險的直接從恰納卡萊海峽入侵,也許理查是個魯莽的人,但是他卻絕不愚蠢,即便阿賽琳的艦隊和他們錯過,可是他們也應該知道一旦阿賽琳返回是什麼樣子,可是他們卻的確一直進攻,甚至輕易攻破了前恰納卡萊隘口,我們不能不懷疑這其中有羅馬人的內奸,而現在我們更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會做出更多的,甚至影響羅馬帝國決策的事情。」
「您是在懷疑……」
丁璇停了下來,她那雙清澈的眼楮平靜的看著法蘭西斯,直到智者微微搖頭︰「不,我懷疑的是那些試圖借機有所舉動人,這也是我們要和您見面的原因,我們希望您能注意……」說到這里法蘭西斯露出個苦笑「注意皇後陛邊的那些人,特別是一些試圖在這個時候與陛下接觸的大臣,現在只有您最適合做這個。」
一直站在旁邊的赫克托爾嘴里吐出一聲悶悶的氣息,他把雙手支在丁璇面前的桌子上微微向前傾身︰「小姐,在這個時候我們原本應該派出軍隊與十字軍作戰,但是卻只能使用這麼被動的方式防守君士坦丁堡,唯一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如同皇後自己所擔憂的那樣,我們不知道究竟會不會有人乘機在這個時候發動內亂,我們只能等待陛下的歸來,在這期間我們不能有任何錯誤。」
丁璇看著法蘭西斯和赫克托爾,她的心中這時不住的尋思,很久以前哥哥就吩咐過她不要涉入倫格的事情太多,更不要讓自己和家族陷入羅馬宮廷的爭斗之中,而出于內心中的驕傲,丁璇從不認為自己有一天會成為那個人的嬪妃,更不可能成為他的情人。
但是到了現在,她才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自己不但已經深深的進入了倫格的生活,甚至已經被那她一直在試圖回避的宮廷爭斗所包圍,而且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倫格似乎並不介意,甚至好像還更加希望看到她被卷入那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羅馬宮廷層層帷幕之中。
這是從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丁璇心中暗暗苦笑,她知道其實從自己向倫格講解那些關于小亞細亞局勢時,自己已經無法避免的陷入了其中,甚至在堂兄丁泓為瑪蒂娜接生的那個時候起,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已經陷入了羅馬宮廷的是非里。
或者更應該說是在色雷斯的時候吧……丁璇想起之前在色雷斯發生的一切臉上霎時泛起一陣昏紅,不過她也知道正如法蘭西斯所說,真正讓他們能夠放心的與自己一起討論這些事情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是倫格的「女人」中唯一和現在的局勢沒有任何利害牽扯的一個。
「我知道該如何去做,」丁璇小心的回答,她不想讓眼前這兩個人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期盼著這樣的機會,從白化病人的眼中她能看到濃重的懷疑,似乎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在這樣一個時候能夠顯得更加重要,這讓丁璇感到頗為不快,同時她也一再在心中暗暗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因為這樣一次見面就忘記了哥哥對自己的叮囑,雖然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從這場紛亂中擺月兌出來,可為了家族她還是希望不要陷入的太深。
「恕我直言,皇後決定退守都城的方法雖然可以一時穩定,可畢竟關鍵還是皇帝能夠盡快返回,否則時間一長未免會發生變故,」丁璇小心的提出建議,她看都法蘭西斯听到內娜的轉述後臉上浮現出的一絲淡淡的憂慮,再看著赫克托爾沒有表情的神色,她知道現在這兩個人其實也在盼望著倫格能如她所說的那樣,盡快回到君士坦丁堡。
「只希望一切能就快解決就要好了,」法蘭西斯難得露出了一絲疲憊的神色,他站起來向丁璇微微行禮,在表示這次會面已經結束之後,他略微遲疑了一下開口說「如果能夠對您和您家族有所幫助,我們會盡最大的力量,不過我相信您的哥哥更希望能有屬于自己的自由,所以當一切結束後,我們會建議皇帝陛下授予您的家族在羅馬所應擁有的一切待遇,這足以表達我們的感謝之情了。」
听到法蘭西斯如此明顯的暗示,即便是內娜的臉上也在瞬間露出了憤怒,她惡狠狠的盯著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在向自己的主人轉述之後,看著丁璇那略顯蒼白的臉色,內娜發出了不忿的哼聲。
丁璇只是向著法蘭西斯微微點頭行禮隨後默默無聲的離開了涼亭,看著她那緩緩離去的落寞背影,赫克托爾在過了一陣之後才回頭看著同樣沉默的法蘭西斯。
「您認為她會去做我們希望她做的事嗎?」赫克托爾慢悠悠的問「在您如此毫不留情的說出條件之後?」
「我們找到這個女人,就是因為她的確和君士坦丁堡里的任何人都沒有關系,她的智慧足以讓她能夠判斷出誰是試圖影響皇後的人,而她能夠幫助我們是因為她對皇帝陛下的感情,」法蘭西斯看著赫克托爾「她的家族可以得到足夠多的利益和財富,這對他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不過這也讓他們明白個道理,這個東方人的家族能夠得到的也只能是財富,在羅馬是沒有他們獲取權力的機會的。」
丁璇默默的走著,她能感覺到跟在身後的內娜似乎一直要說什麼,可她並不理會。就在剛剛,她覺得似乎是用自己與倫格之間那令她珍惜的某些東西做了一筆交易,交易的結果將是自己家族在羅馬獲得財富的機會,而交易的代價,則是從此之後,自己再也不能象之前那樣隨意灑月兌的去面對那個人了。
如果,當初答應做他的女人,是不是反而更輕松些呢?丁璇心頭掠過這麼個奇怪的念頭,不過很快她發出一聲苦笑。
到了這時,她覺得自己完全能夠明白埃羅帕西婭的心情了,甚至在心底里,丁璇第一次如埃羅帕西婭那樣在想︰如果他不是個皇帝,那該多好。
………………
理查從進攻後恰納卡萊隘口回到埃杰阿普特城堡里已經整整一天,在之前,當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沖進忽然打開堡門的前恰納卡萊隘口的城堡時,理查甚至為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感到懷疑。
那種他從沒見過的巨大而復雜的武器出現在面前時,理查從心底里感到了恐懼,看著用從專門的水渠中汲出的流水做為動力扔出之後劃過海峽的巨大石彈,在那一刻理查的掌心已經潮濕一片,他不知道如果沒有攻陷城堡會在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也正是因為這個,當遇到後恰納卡萊隘口的城堡出人意料的抵抗後,他不禁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之前那些給他帶來驚喜的羅馬人的身上。
密信是在那天的深夜送到的,已經暴躁的發了半天脾氣的理查在接到信後就忽然變得安靜下來,他反復的不停看著那封信里的內容,當他終于確定了一切後,英國國王先是輕輕的,然後就是發出了讓身邊的人感到意外的大笑聲,他興奮的擁抱了自己的一個侍從,甚至還很親昵的賞了身邊僕人一個小小的耳光,然後他立刻下令把所有將領都召到自己面前來,當他向所有人宣布要即刻向後恰納卡萊隘口發起進攻時,很多人不禁感到頗為意外。
即便是凱斯內斯也立刻表示了強烈的反對,他向國王訴說羅馬人在海上的優勢,更不停的指出兩岸隘口上安置的巨大投石機對十字軍船隊的威脅。
「陛下,雖然後恰納卡萊海峽的要寬很多,可是羅馬人在兩岸投石機完全可以封鎖靠近自己一邊的海面,如果強行通過那對我們來說就是個災難,」凱斯內斯焦慮的說「如果不能攻陷兩岸任何一邊的城堡,就絕對不能發起進攻。」
「那麼你可以看看這個,」理查拿出了密信,看到凱斯內斯看到信件後意外的神色,國王得意的發出了笑聲「我們最擔心的色雷斯人已經對我們構不成任何威脅,他們會忙上一陣自己的事,等到他們解決了那些瘋子德意志人,我們已經做完自己的事了,關鍵是……」理查說著用帶著碩大戒指的手指在信上微微敲了敲,看著凱斯內斯因為意外有些發愣的表情,他呵呵笑了起來「我們知道最有威脅的敵人已經不會那麼容易出現了,盡管我的確很想見到那位羅馬的皇帝。」
凱斯內斯略顯茫然的微微點頭,他知道這時國王的話未嘗不是出自真心,甚至就是他自己,在內心深處也有著一種盼望能夠見到那位羅馬皇帝的沖動,他希望能夠看到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他的未婚妻在他親吻她時卻喊出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名字,更希望看到一個什麼樣的人,居然從一個卑微的農兵成為了整個基督世界最令人羨慕的皇冠的擁有者。
「讓軍隊做好準備,隨時等待進攻後恰納卡萊隘口的命令」理查興奮的大聲下令。
………………
法爾哥尼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泥濘的道路上,總督的臉這時看上去臭臭的,讓四周的人都不敢輕易靠近。
頭頂的天色還是那麼陰沉,連續兩天的暴雨讓整片丘陵看上去就好像完全被用無數細密的幕布籠罩起來一樣。
法爾哥尼覺得自己真的很不走運,原本認為並不十分糟糕的旅行讓這場突然到來的暴雨阻隔住了,丘陵地帶本就不好的道路顯得泥濘不堪,特拉比松這種讓人大出意外的天氣一時間令剛剛上岸的衛戍軍狼狽不已,而讓法爾哥尼感到更加氣憤的是,這里的人顯然對自己沒有任何好感。
不論是在耶路撒冷還是君士坦丁堡,他都沒有遇到過這麼冷漠的民眾,當他的人征集當地人作為向導時,他不得不出更多的錢才能找到願意干這份活的人,而且讓他頗為生氣的是,那些特拉比松人不願意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幫助,甚至在暴雨剛剛開始時,沒有立刻岸邊多久他就發現,所有的房子都緊緊關上了門窗,一時間這讓法爾哥尼覺得自己好像是到了某個敵人的國家。
「這里的人都怎麼了,難道那個瑞恩希安就讓他們這麼難以忘掉嗎?」法爾哥尼心里嘀咕著,對于瑞恩希安他似乎已經不太記得住那個人的長相了,在法爾哥尼看來,那個人和其他羅馬人沒有什麼區別,懶惰,奢侈,自大而又做作,這讓他很奇怪皇帝怎麼能一直容忍這個人那麼久的時間,而現在特拉比松人的舉動,更是讓他對那個人從心底里感到懊惱。
「如果我能見到他,一定要砍下他的頭,至少要把他吊起來餓上幾天,讓他知道法爾哥尼老爺的厲害。」大區總督一邊心里這麼尋思著,一邊不得不督促士兵繼續向前,因為路面濕滑,而讓他無法騎著那匹過于高大的戰馬前進,在腳下已經灌滿了雨水時,他終于看到了高低起伏的丘陵遠處的模糊雨幕中,隱約可見的城市影子。
「大人,那應該是特拉比松了,」一個隨從用手擋在面前仔細看著遠處,然後回頭向滿臉暴躁的總督喊著「漢弗雷大人已經已經在那了,也許我們該派給人去和他聯系。」
「那還等什麼,你這個傻蛋」法爾哥尼故意用一種氣呼呼的口氣呵斥著,看著應了一聲後立刻撒腿向前跑去的隨從,他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回頭看著自己身邊在路上蹣跚前進的軍隊,法爾哥尼吐出了一口長氣「這種該死的日子終于快結束了,我要讓人給我準備一大塊羊腿肉,還有滿桶的大麥酒,上帝呀,這該死的雨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
法爾哥尼在不住的抱怨中帶著隊伍先前走著,遠處那片城市的影子在瓢潑般的大雨中看上去顯得模糊不清,似乎怎麼也走不到跟前,直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當他就著遠處那閃爍的燈光不住打量時,他看到逆著隊伍的方向,有兩個人影晃晃蕩蕩踩著爛泥,擠開經過的士兵向他走來。
「大人大人」之前的那個隨從興奮的跑到法爾哥尼面前「這個人漢弗雷爵爺的隨從,他是來迎接您的。」
「大人,爵爺已經進入了特拉比松城,」隨從一邊模著臉上的雨水,一邊喘息著說「不過您的軍隊的確來的晚了些,爵爺已經提前向石頭山派出了斥候。」
「哦,那都是因為這該死的雨,」法爾哥尼抱怨著,然後他依舊不肯認輸的說「不過我來的也並不很慢不是嗎?」
法爾哥尼的話讓那個隨從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神色,他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才開口說︰「大人,有一個使者趕在您的前面給爵爺送去了一份信,君士坦丁堡正遭到十字軍的進攻。」
「什麼?」法爾哥尼的臉上霎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他大張的嘴巴來回蠕動了幾下之後才喃喃的問「告訴我是誰派人送來的這個消息,為什麼他們不來告訴我?」
「大人,是北方行省總督馬克西米安大人的使者,」隨從回答著「他已經決定派兵援助君士坦丁堡。」
公元一一九一年五月二十九日,一個讓君士坦丁堡人感到異常興奮的消息傳來,北方行省軍區總督馬克西米安派出的由羅斯人組成的如凜冽的北部狂風般的軍團,正在趕來
………………
最後沖刺的時刻呀,月票訂閱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