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院子,阿九就想要甩開大少爺的手,她雖然在林家過得小心謹慎,對大少爺也一直溫順,但不代表她沒有主見,沒有脾氣。
「小九!」大少爺把阿九的手攥得生痛,就是不肯放︰「我的話你還沒有听懂嗎?從你進門的第一天起,你就是我的小妻子,這是事實,不容改變。」
「櫻桃姐姐還等著大哥進洞房呢,她對你一往情深,大哥還是不要辜負美人心意的好。」阿九臉上帶著笑,烏黑的大眼里閃著屬于她這個年齡的天真爛漫,大少爺,不是她想要的良人,在她的思想里,觀念里,骨子里都不容許自己的愛人把愛情分為幾份,她要的是干淨的,純粹的,專一的感情,她的丈夫可以無權無勢無財,但絕不能背叛,哪怕這種背叛是有苦衷,是現在這個社會公認的規則,她也不能忍受。
「小九!你介意櫻桃?」大少爺俊眉半挑,眼神疑惑。
阿九垂眸不答。
「我以為,你早就明白的,小九,從你進府起,櫻桃就服侍我,那時我是個半死人,她……她天天幫我擦拭身體,我若不收她入房,就太負情負義了……小九,我以為,你是認可櫻桃的,你們相處一直都很好啊,她也一直就很尊重你……」大少爺放軟聲音勸道。
「櫻桃姐姐確實很好啊,大哥要報答她的情義恩情,當然該收她入房啊,我可沒說不好,我還替大哥高興著呢,保不齊,明年這時候,咱們家就能添丁口了,又是一大樁喜事……」阿九的目光落在不遠處一顆孤零零的榕樹上,那是一根沒同伴的連理樹,不知與它同氣連枝,纏綿一生的另一半在哪里?
「不對,小九,你以往從來都不叫我大哥的,你一直就叫我爺,小九,我不要做你的大哥,我是你的相公,相公!」大少爺扳過阿九的臉,讓她直視著他,神情鄭重中帶著一絲焦慮。
「我才八歲呢,說這些不是太早了麼?」阿九伸手抓住大少爺的手腕,緩緩用力,想要掙月兌他的桎梏,卻又不好太用內力,不想被他發現自己會武功。
「小九,你明明心里就有氣,你說出來,你想讓我怎麼做,你說!」大少爺沉聲問,手又加了幾分力道。
說什麼?說自己只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麼?重要的不是通房丫頭,而是大少爺的觀念,在他看來,他收櫻桃是理所當然,是情義之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的思想里,就沒有專情這個意識,男人三妻四妾是本事,是榮耀,是身份和地位的像征,是這個世界的通則,他認為這樣做沒有什麼不妥,對阿九也沒有半點傷害……
就算沒有櫻桃,將來也還會有石榴,有甘桔或是別的通房妾室,就像大老爺一樣,用著大太太的錢,吃著大太太的嫁妝,娶平妻,納小妾,抬通房,哪樣不是做得理直氣壯的?
不能認同的理念,不被承認的錯誤,指出來又有何用?
「大哥,你抓疼了我。」阿九的聲音怯怯的,她如今在林家才剛站住腳,地位還很不穩定,進林家就是為了救大少爺,如果把大少爺激怒,于她並沒有好處,大太太就算再怎麼喜歡她,疼愛她,與大少爺相比,她還是一錢都不值的,契書還在林家,老七和阿十還是林家的佃農……她所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地長大,長到自己有能力月兌離林家,保護自己和家人的那一天。
「別跟我治氣,小九,你知道,我在乎你。」大少爺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卻帶著一抹嚴厲。
「放開小九!」一聲怒喝自阿九身後傳來。
大少爺微眯了眼抬眸看去,就見林思敏大步走了過來。
剛才被大少爺逼問,阿九一直沒有哭,一直在笑,可一听到林思敏的聲音,阿九就覺得委屈,鼻子也酸澀了起來,眼里不自覺地蒙不一層水霧。
「大哥,放開小九。」見大少爺把阿九抓得更緊了,林思敏俊眉攏成了兩道山峰。
「我若不放呢?」大少爺澄靜的眸子里卷起一層層風浪。
「你沒听她說,你抓疼了她嗎?」林思敏冷喝道。
「與你何干,我是她的夫君,就算抓疼了她,也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大少爺俊眉半挑,聲音森冷剛硬得如鐵器在冰稜上撞擊。
「夫君?大哥,爹爹好像說,小九與你並沒有婚書,小九長大之前,你不能強迫她。」林思敏捉住大少爺的手腕,但並沒有下大力氣扯開他,想來是顧及他的身體,怕自己弄傷了他。
「我就要強迫她又如何,她是給我沖喜的童養媳,我想如何待她都是我的事。」大少爺一把甩開林思敏,抓起阿九的手就往前拖。
林思敏氣急,一掌向大少爺的肩膀擊去,大少爺一個踉蹌,身子一歪,竟然倒向身後的蓮花池,阿九只感覺他松開了自己手,身子就那樣輕飄飄的掉進冰冷刺骨的水池里,不由一陣發懵,明明就離了兩米多遠,怎麼就掉下去了?林思敏那一掌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氣?
阿九怔怔地看著水池,池水該有三四米深吧,大少爺落水後,漸漸往下沉,池水一點一點浸透他厚厚的棉衣,再淹沒他的身體,他的四肢,他的臉,那雙滿含清輝的眼楮仍專注地看著阿九,沒有慌張,沒有恐懼,連掙扎都沒有,他都不知道冷嗎?不會水的人落水後,求生本能之下也該撲騰,亂抓吧,沒有,他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淺,優雅,從容,像是就要讓阿九看著他,如何沉落水底,如何停住呼吸……
「大哥——」林思敏嚇懵了,和身就要往下跳。
「我來。」阿九被這一聲喊震醒,忙扯住林思敏將他往邊上一扔,自己跳下水去。
林思敏的喊聲驚動了府里的僕人,阿九把人救到岸邊後,大家七手八腳的就把大少爺抬上了岸,大少爺凍得嘴唇烏紫,渾身僵硬,直哆嗦著,人卻還清醒,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阿九。
大太太哭著趕來,一見大少爺就撲了上去︰「捷兒啊,我的孩子——」那般淒婉悲傷,落在阿九的心里,像一把沉重的錘子。
「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落到池子里去了。」大老爺焦怒擔憂地問道,這個嫡子如今可是他的驕傲啊,十五歲就高中案首,大周朝也沒有幾個這樣的青年才俊,原就體弱,這麼冷的水若是受了風寒怎麼辦?一想起嫡子躺在床上幾年半死不活的樣子,大老爺的心就一陣發抽,火氣就特別大。
阿九一身也是*的,涂媽媽看她在發抖,忙勸道︰「先把爺和九姑娘抬回屋里換衣吧,可別凍著生病了。」
大太太這才注意到阿九︰「小九,你和捷兒一同出來的,他怎麼會突然落水了?」
一邊指揮下人把大少爺抬回屋里去。
「小九——,小九——」擔架上的大少爺虛弱地,喃喃的呼喚著。「放心,娘會讓人照顧好小九的。」大太太看阿九的眼神有些復雜,一轉眸,看到在一旁發怔的林思敏,不由皺了皺眉。
「你怎麼也在這里,敏兒?剛才你大哥怎麼就掉下水去了?」大太太疑惑地問道。
林思敏撲通一聲跪下︰「太太,是……」
「不怪老三,他以為我要打小九,所以……」大少爺虛弱地在擔架上揮著手,為林思敏開月兌。
言外之意,是林思敏把他推下水的。
林思敏就垂下頭,沉聲道︰「是思敏的錯,請父親母親責罰!」
「啪——」一記重響在空中響起,大老爺狠甩了林思敏一記耳光。
「孽畜!他可是你親哥哥,你怎麼下得了手去!」大老爺氣得額間青筋突起,回身就去撿東西,撿起立在廊下的一根掃把,揮起就向林思敏打去,劈頭蓋臉,下手又重,林思敏倔強地跪得筆直,任那手腕粗細的掃把把打在他頭上,肩上,背上。
阿九般,看著那老實孩子倔強孤獨地跪著,周邊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勸解大老爺,心像是被人用繩子勒住了一般,揪著痛。
「老爺,不怪三少爺,是小九不小心!是小九的錯,您打小九吧。」阿九撲過去跪下,一手抱住大老爺拿手把的手,就算會被大老爺和大太太責罰,會損害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印像,那又如何,老實孩子可是為了幫自己才動手的。
「小九——」大少爺從擔架上翻跳下來,顫巍巍地站著,他身上的濕衣還沒換去,原就凍得哆噎,現在更是直發抖,卻極力站地筆直,直直地看著阿九。
阿九只看了他一眼,就撇過頭去,仍死死地抱住大老爺的手。
「捷兒,你怎麼下來了,快回屋里去,這里風大,你會生病的。」大太太嘶聲抱住大少爺,將他往回推。
「爹,您別罰小九,也別再打老三了,是兒子不好,讓您擔心了,兒子給您陪罪。」大少爺卻推開大太太,也跪在大老爺跟前。
「捷兒!不能再縱容這個小畜牲了,爹知道這個做大哥的一直對他很寬容,可他如今竟然大膽到要加害你了,爹再不教訓他,將來他還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呢。」大老爺痛心地說道。
傷天害理?老實孩子怎麼可能會傷天害理?至純至孝,又倔強單直,大老爺看兒子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好,怪不得這麼多年把飄逸出塵的三姨娘看成是庸脂俗粉,把陰狠狡詐的二太太看成賢良淑德。
「爹,思敏他還小,多受些教育就會听話懂事的,他不是一直都想去武當山學武麼?你送他去武當山吧,找個嚴厲些的師父教他武功和為人處世的道理,他將來一定能成材的。」大少爺哆嗦著央求。
大老爺氣不過,用另一只手打了林思敏一巴掌︰「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哥是如何待你的?這才是做嫡長兄的風範,你竟然能狠得下心來對他動手,我……我真想打死你算了。」
「算了吧,老爺,您就饒了思敏吧,這孩子怕也是一時沖動,捷兒還穿著濕衣呢,再呆下去,非得又發病了不可。」大太太雖然氣,卻也不太相信林思敏是那弒兄之人,又舍不得大少爺繼續受凍,忙勸道。
大老爺這才扔了手里的掃把道︰「罷了,明兒我就找人把你送到武當山去,你給我老實地學三年武回來,」
大少爺听了這才肯回去換衣,阿九也被涂媽媽帶回了西偏院,冬梅備好熱水給阿九洗澡,耳房里,冬梅拿著帕子給阿九洗頭,「姑娘。」
阿九正在發呆,听了抬頭看著冬梅。
「姑娘就算不高興,也該藏在心里才是,何必把事情鬧大了,如今太太雖然口中不說,怕也在怪姑娘呢。」冬梅嘆了品氣柔聲道。
會怪自己是紅顏禍水麼,惹得兄弟反目麼?大少爺做得那般仁至義盡,那般寬厚大度,林思敏不是應該感激涕零的麼?今天這檔子事,又算哪門子的禍?
「有的事情是原則,不能讓步的。」阿九別開眼,看著屏風上的繡圖淡淡說道。
「大少爺也沒錯,櫻桃服侍大爺好幾年了,尤其是大少爺病的那幾年,大少爺若不收她,櫻桃怎麼辦?姑娘原不是個心狠之人,怎麼在這件事情上就固執了呢?」冬梅對阿九說的原則二字有些詫異,一時有些不明白,想了想又勸道。
「何況大少爺就算不收櫻桃,成人禮時,太太還是會在他屋里送別外的人的,櫻桃性子柔和,對姑娘您又敬重,留這樣的人在屋里,以後多少也能省些糟心事。」冬梅又繼續勸道。
是啊,就算不收櫻桃,也還會有別人,而大少爺對這樣的規矩接受得坦然大方,自己又較個什麼勁,又何必為此糾心難受?
「謝謝你,冬梅,你說得沒錯,是我著相了,不該執著,總想著大少爺是只能對我一個人好的。」阿九就揚起笑臉對著冬梅。
大少爺拖自己出來時,冬梅是跟在一旁的,大少爺究竟是如何掉進水里的,冬梅也應該看得清清楚楚,她只是個奴婢,不能怪她沒有出面為三少爺作證,但阿九從她的言語里還是听得出,冬梅是站在大少爺這一邊的。
「姑娘能這麼想就好。」冬梅轉身拿干帕子替阿九絞頭發,一邊又拿干淨的衣服讓她換上。
阿九從耳房里出來時,就看見大姑娘坐在自己的屋里,神情肅然。
「大姐,你怎麼來了?」阿九看得出,大姑娘有話要對自己說。
「小九,你過來。」大姑娘拿起一條毛巾對阿九招手。
阿九乖巧地走過去,大姑娘就親自為阿九絞著濕頭發。「小九,你不喜歡大哥收屋里人對嗎?」大姑娘說話仍然開門見山。
在大姑娘面前,阿九不想撒謊,可也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太過敏感了,尤其是大姑娘的身份算得上是阿九的小姑子。
「小九,這是女人的命啊。」大姑娘就嘆了一口氣,語氣里有深深的無奈。
「若是張家哥哥如今也收了通房進門,大姐你會如何想?」阿九忍不住問道,她不相信,素來要強的大姑娘能夠容忍自己還沒進門,夫婿就已經與雖的女人XXOO過了。
「又能如何?」大姑娘道︰「除非你嫁進小門小戶,養不起通房小妾的人家去,小九,就算是思敏,他將來屋里也會收人的。」
大姑娘說話果然是一針見血,阿九愕然地看著她,有些不能相信。
「小九,你和思敏走得太近,會害了思敏的,你明白嗎?思敏的性子單直得很,不懂得保護自己,你……要離他遠一些,知道嗎?」大姑娘就苦口婆心道。
「大姐你……」沒想到大姑娘把事情看得這般透澈,又句句窩心,全是出自肺腑,阿九的鼻子一酸,就要哭。
「傻小九,大哥雖然性子悶了些,但他心里還是有你的,爹爹有些不能擺在明面上的心思,你不要去管。你要明白,你只是個農家女,若不是林家把你抬進來,你連公侯之家的人面都觸不到,所以,有些人和事,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大姑娘的眼神變得越發的清凌起來,認真地看著阿九。
這話有些不著邊際,但阿九卻沒有傷自尊的感覺,大姑娘說的都是大實話,只是,她錯看了阿九,阿九對于自己的身份比任何人都清醒,而她所追求的生活,也不是大姑娘所能接受和明白的,畢竟隔著幾千年的文化,觀念上就不可能相同。
阿九也不想表明自己的態度,就老實地向大姑娘道謝,乖巧地說道︰「小九明白了,小九以後會注意的。」
大姑娘走後,阿九正想回床歇息,櫻桃過來了,「姑娘,爺病了,在發燒,一直在叫姑娘的名字,姑娘過去看看吧。」
櫻桃淚眼蒙朧,神情急切,眼底卻還著一絲幽怨。
「我也頭痛啊……」阿九實在沒心情過去。
「櫻桃姐姐,你先過去吧,姑娘一會子就來。」冬梅听見後,就對櫻桃直眨眼楮。
櫻桃卻撲通一下跪在阿九面前哭道︰「姑娘,奴婢知道姑娘是因為奴婢才和爺治氣的,奴婢向您保證,絕不會爭寵,奴婢只要能呆在爺的身邊就足夠了,不敢多求。」
冬梅都說自己會過去了,她還這般大聲哭什麼,弄得好像自己虐待過她一樣!
阿九听得眉頭一皺,果然正院里的涂媽媽听到動靜就過來了,見冬梅跪在地上哭,果然臉色就有些陰沉,不贊成的對阿九道︰
「姑娘,櫻桃如今也是半個主子了,你……」言下之意不能隨竟打罵吧。
「不是,奴婢算不得是主子,奴婢永遠只是大少爺身邊的一個奴才,是姑娘的奴才,姑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爺吧,他真的一直在念著您。」
用這種法子逼自己過去麼?我就不去又如何?某些人為了達到某些目的寧願自殘,那就如他所願,讓他病著好了,本姑娘懶得奉陪。
阿九笑得明朗︰「櫻桃姐姐,你快些起來,我又沒說不去,你看,我的頭發都是散的呢,總該梳洗一番才行吧。」阿九說著就向梳妝台走去,卻只走兩步,就一頭往地上栽去。
冬梅嚇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姑娘,姑娘……呀,姑娘暈過去了,櫻桃小主子,姑娘為了救大少爺也受了凍,人也正病著呢。」到底是阿九的奴婢,對阿九的心思能模個幾成熟,配合的天依無縫。
涂媽媽也急了,忙招呼人去請大夫,又勸櫻桃︰「你雖然如今是大少爺的屋里人,但姑娘才多大呀,你也拿那些個……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對付她,你都大她*歲呢,好意思麼?」
涂媽媽對櫻桃說話素來直白得不留情面。
櫻桃的臉上立即一陣紅,一陣白,羞惱地退了下去。
夜深人靜,阿九偷偷從窗子里跳出來,直往垂陽齋去,林思敏的屋里的燈還是亮著的,阿九潛進院子,在窗外看著,卻見雙喜一個人在收拾東西,林思敏卻不在,不由愣住,以為他去了釵頭鳳,在向三姨娘告別,正要走,腳下踩斷一根枯枝,驚動了雙喜,雙喜走到窗前來,阿九索性推開了窗戶。
雙喜嚇了一跳,捂住嘴道︰「九姑娘!」
「三少爺呢,我來給他送行的。」阿九跳進屋里。
「爺連夜就被老爺送走了,他身上還留著傷呢,也不說給治一治……」雙喜的眼里就含著一泡淚。
不是說明兒走的麼?怎麼連夜走了?
「誰送的三少爺?」阿九詫異地問。
「府里的師爺呀,爺連貼身的衣服都來不及收拾,也不知道老爺給的銀子夠不夠,听說武當山可是個窮得叮當的地方,爺身邊也沒個人跟著……」雙喜邊念,邊啜泣著。
阿九就想起大姑娘的話︰不要和思敏走得太近,那會害了他的……大姑娘那個時候林思敏怕就被押著出了門吧,那孩子只怕連三姨娘都沒來得及見一面……
還好,只是學藝,沒帶貼身衣服,就沒帶吧,沒銀子就沒銀子吧,玉不琢不成器,小孩子受些磨難也好,將來更能成大事,阿九就自我安慰著。
接下來的幾天,大少爺病沒好,阿九也就一直在屋里窩著裝病,就是不肯去竹籬齋,到了第五天晚上,大少爺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來看阿九,阿九原是躺在床上看書的,听說大少爺來了,忙把書一丟,朝里睡著。
冬梅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外頭把大少爺迎了進來。
「小九還病著嗎?」大少爺手里提著一個食盒,笑容清淺地問冬梅。
「還有些不舒服。」冬梅垂眸回道,小主子裝了好幾天病了,這幾天的藥都是偷偷倒了的,那些事情又怎麼瞞得過冬梅,連紅絹也看到過好幾次,只是兩個丫頭都知道阿九心里有膈應,也不好說什麼。
「小九。」大少爺輕喚。
阿九裝沒听見,一動不動。
大少爺就直接月兌了靴子,掀開被子鑽了進來,坐在阿九身邊。
這下阿九可裝不下去了,沒圓房的夫妻是不能同床的呀,這可是有傷風雅的。
阿九只好微睜開眼看大少爺,兩只小手使勁絞著被子,這個月復黑男,怎麼就這麼無恥呢,他不知道這樣會壞了自己的名聲麼?
大少爺伸手覆在阿九的額頭上︰「唔,好像還有點燒,阿九,起來喝藥。」
說著,示意冬梅打開自己拿來的食盒,同層的抽屜一一打開,有屜酥心卷,一屜蜜餞,一屜沙琪瑪,最後一屜卻是一碗熱騰騰的藥。
阿九差一點從床上彈起來,這家伙,這家伙還可以更月復黑一點麼?
「先喝藥,完了再吃蜜餞可好?」大少爺的聲音柔得讓阿九起雞皮,伸手將阿九從被子里抱出來,放在自己的腿上。
阿九惱火地卷起被子往床上一撲,幾個翻滾就到了床彎里,悶在被子里嚷道︰「我喝過藥了,不喝了,大哥身子不好,自己喝吧。」
「我自然是喝過了的,早就知道小九一病就不肯吃藥,心里老惦記了,終于能下床,不看著小九喝下一碗藥去,今兒晚上我就睡小九屋里了。」
大少爺的聲線還帶著一絲的沙啞,鼻音很重,可語氣卻是柔軟。
他還可以更無賴一點麼?
遇到這樣的大少爺,阿九真的很無語,她很鴕鳥地又往被子里拱了拱,就是不想見大少爺。
大少爺就附來,連著被子一起將阿九摟進懷里,附在她耳邊道︰「我的小九在吃醋呢,放心,我沒有和她同房,我要等小九長大,把我的第一次也給小九好不好!」
這樣的情話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能說出口的麼?他知不知羞?阿九連耳根都紅透了,她應該裝純結听不懂的,可誰能控制得住臉紅啊……
阿九從被子里鑽出來,一把奪過那盤酥卷,大口大口地吃︰「不用喝藥了,我好了。」不給第一次?那以後呢,櫻桃到底還是他的屋里人了。
大少爺伏在床上歪頭看她,眼里似笑非笑,看得阿九的臉板著臉,不去看他。
接下來的日子,林家很忙,大老爺終于接交完畢,先提前去了長沙府,大太太在府里安置收拾,只留了一些家生子和信得過的僕人,與二房過從密切的下人幾乎全都發賣了,岳洲府的生意也歸攏了一些。
留下值得信任的幾個管事在岳陽管著田莊和鋪子,包括茶葉。
終于要到舉家遷往長沙的日子,阿九心里惦記著老七一家,很想回去見他們一面了再走,但幾次要開口,都被大太太攔住︰「現在府里頭人手不夠,小九啊,娘不是不讓你去看家人,就是怕路上又遇上什麼不測,你放心吧,你家里我已經派人知會過了。」
涂媽媽又附在阿九耳邊道︰「太太送了二百兩銀子過去,姑娘就不要再惦記了,沒得讓太太心里不痛快。」
也是,自己現在是被太太當女兒養著的,太太也著實打心眼里疼著她,一應用度比著四姑娘的來,從沒短缺外道,若只想著親生父母,做為養母的難免心里會有想法,阿九就只好作罷,有些憒憾地落落寡歡。
到了臨動身的前一天,大少爺從外頭回來,帶給阿九一個驚喜︰
「小九,看是誰來了?」
阿九轉過頭,竟然看到穿著一身細葛布的阿十,不由大喜︰「阿十,你怎麼來了?」
「姐夫帶我來的。」阿實憨憨地笑著。
一聲姐夫叫得大少爺眉宇舒展,眼中清輝閃爍。
「什麼姐夫!」阿九惱火地敲阿十的頭︰「要叫大少爺,沒規沒矩的。」大少爺知道阿九害羞,模著阿十的頭道︰「嗯,你姐姐說得不錯,等我和她圓房之後,你再叫姐夫啊。」
阿十也是老實孩子,眼楮亮亮地點頭。
「阿十,爹和娘呢?也來了嗎?」阿九就看向外面,她很想老七,想老七堅實而厚重的懷抱,住在林家快一年了,心里卻總有種飄零在外的感覺,到底還是很難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林家人啊。就越發的想見自己的親人。
「爹和娘都不來,大少爺說,以後就讓我跟著他讀書。」阿十看了眼大少爺後說道。
跟著讀書,是當書僮還是……
阿九不解地看著大少爺。
「我身邊正好缺個人,阿十又機靈老實,跟著我也能識些字,若是個讀書的料,將來也能參加科考,為你楊家爭光。」大少爺就解釋道。
這樣也不錯,虧他想得周到,既解了阿九思念親人的苦,又給了阿十一個成材的機會,總比讓他呆在鄉下荒廢了歲月的好,而且,當書僮也好,阿十呆得也心安理得,阿九不想自家人吃林家的白食。
四姑娘知道阿十來了,高興地拉著阿十就往外跑︰「我告訴你哦,我們家後院子里的大樟樹上也有鳥窩,可惜,樹干太直,我爬不上去。」
重要的不是樹干太直,而是一直被人看著,不準爬樹才是真吧。
「那個……大少爺說,我以後要行止有禮,作事端方……好像不能爬樹了。」阿十皺著眉頭模自己的後腦
「你傻呀,當然是背著大哥去啦。」四姑娘就敲了下他的腦門,小聲道。
「可是……那樣就是騙大少爺了呀。」阿十比四姑娘也高出了半個頭,看夠不著自己的頭,也乖順的把頭低了低,四姑娘打得痛快,打完後又笑嘻嘻的擰住阿十的耳朵︰
「走啦,去後院玩。」拖著阿十就走了。
由于英姑和二少爺已經定下親事,舅老太太就再也沒有留在林家的必要了,加之兩個未婚小夫妻也要避嫌,在林家舉家遷居之前,舅老太太就準備帶著英姑回京城。
大太太這一次打點她也算豐厚,綾羅綢鍛銀金珠寶都不少,舅老太太似乎還不滿足,臨走時面相不太好看。
大老爺親自把她送到長亭,作別時,舅老太太對大少爺道︰「我瞧著小四是個純厚的,我家鳳淳也是個老實孩子,兩個小家伙也還談得來,回去後,我就把鳳淳的庚貼送過來,趙林兩家就是親上加親了。」
趙鳳淳是趙家嫡子,身份上不算辱沒了四姑娘,不過,大老爺官員不同了,眼界也不一樣了,趙家的家世他就不大看得上眼,尤其是趙家家庭復雜,庶子庶女太多,趙家表兄又是個只會做官,不會理家的,趙府看著架子大,其實內里虛得很,要不然,舅老太太也不能愛財至如斯地步。
四姑娘可是他的嫡女,大姑娘的親事沒法改變,將來四姑娘這門親,可是大有作為的,況且,四姑娘長得又貌美,如今才十歲,再過個三年,自己在湖南好生經營,若是能再前進一步,四姑娘的婆家就可以往更高里看了。
大老爺心里盤算得精,臉上卻笑容不減︰「舅母大人說得是,只是小四年紀還太小了些,現在就定下來,還是太早了,加之嫻兒那孩子還沒出嫁呢,小二小三還有思敏的婚事也在前頭,長幼有序,不若過兩年再說吧。」
沒有完會拒絕,但也沒答應,舅老太太心中雖然不喜,卻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怏怏地上了路。
往長沙的路途雖然不算太遠,但車馬勞頓,又帶了太多的行禮,少說也得四五天。
四姑娘暈馬車,一路上吐得小臉蒼白,喝了大夫開的藥也起不了作用,到了第三天上,竟是連起都起不來了,大太太心疼得抱著她心肝肉兒的喊,卻又無法可施。
阿九也心疼地在馬車里為四姑娘按摩,好減輕她的疼苦,阿九前世暈過車,知道這種要把腸子都嘔掉的感覺有多難受,前世用過的暈車法子也都在四姑娘身上用過了,卻都沒起什麼作用。
到了第四天,四姑娘干脆就起不來了,倒是阿十,不知在哪里尋了些草藥來,擠了汁途在四姑娘的額頭耳畔和鼻下,四姑娘連打了幾個長嗝,倒還好了很多,到了長沙的布政使府時,她又活蹦亂跳了。
阿九將阿十找到的草藥在鼻間聞了聞,竟然是薄荷,怪不得有這麼大的作用。
大太太在長沙府買的宅子可比岳陽府的大了很多,分院子住時,大太太把四姑娘和阿九都從正院里分了出來。
大老爺仍把府里的院子名都用詞牌名命著,大太太就把離浣溪紗近的兩個院子分別給了四姑娘和阿九,阿九住的是*院,四姑娘住的月來館,一個院子種滿了竹子和梨花,四姑娘的則是種著杏花。
阿九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自然很高興,找了梁媽媽要了些擺設,好生布置自己的窩。
這天阿九正與冬梅商量著,是用絲帳還是棉紗帳時,二姑娘和三姑娘兩個一起來了。
阿九忙讓冬梅沏茶,笑著迎到穿堂︰「二姐姐和三姐姐今兒怎麼有空來小九這里?」
自二太太被貶後,二姑娘和三姑娘就消停多了,不像以前那般尖酸刻薄,阿九向來和她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住在正院里,她們也找不著阿九的麻煩,還算相安無事。
「我們又不像你,一個人就有坐這麼大的院子,我和小三兩個一起收拾一個院子,容易多了,自然就有閑啦。」二姑娘踱進阿九的屋里,眼楮四下打量著阿九屋里的擺設。
阿九听她話里含著不忿,笑道︰「能閑就是福呢,二姐姐喝茶吧,這是雨前龍井,還是上回大哥去岳麓書院給小九帶回來的呢。」
三姑娘笑著抿接過茶,抿了一口道︰「果然好茶,如今連小九也品得出雨前茶了,小九的進步可真快呀,姐姐在林家做了十幾年的嫡親女兒,喝的還是去年的毛尖呢,到還不如小九了,小九,把你的茶葉也包一竹給姐姐我待客吧,長沙府可比不得岳陽那小地方,名門閨秀多了去了,若有人來拜訪,我可沒臉拿去年的陳茶出來待客。」
通共才兩竹,她就要一斤去,還對自己一臉的不屑和諷刺,果然是大老爺的嫡親女兒,行事作派一樣的無恥。
「可不巧了,茶筒里通共才半竹呢,三姑娘若是想要,奴婢去給您包二兩吧。」紅絹不等阿九開口,就笑著回道。
三姑娘就似笑非笑道︰「大哥也真是小器,帶一路回來,只帶半斤,紅絹啊,不會是你們幾個欺負小九年紀小,把茶葉偷拿回去孝敬你老子娘了吧。」
紅絹氣得臉都紅了,沉聲道︰「三姑娘你是主子,一句話說出來可是輕飄飄的,落在奴婢身上可是能砸得死人呢,奴婢是林家的家生子,從小就受太太教誨,手腳干淨,心清眼明,從來不眼熱別人的東西,姑娘若是再這般說,奴婢就只要到太太跟前去一死以明志了。」
話里話外的就罵三姑娘眼熱了阿九的東西,紅絹這丫頭的嘴巴還真不是一般的烈。
三姑娘被她一句話噎得半晌沒作聲,也知道她原是大太太跟前的紅人,給了阿九後,能當阿九半個家,就不好如何發作她,只能咬唇忍下這口氣。
這時,二姑娘拿起多寶格上一件甜白瓷小口花瓶細看,「喲,小九,這是汝窯的吧,一個得要小二百兩呢,小九可真是富裕呢。」
那是梁媽媽特意挑給她的,大少爺屋里一對,自己屋里一對,大太太對錢財並不是很看重,喜歡阿九,給她的東西也就緊著好的來。
「呀!」突然二姑娘一聲尖叫,她手里的白甜口瓷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紅絹的眼都紅了,清清楚楚看見二姑娘松開口,故意摔碎瓷瓶。
「小九——」二姑娘苦著臉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就是太喜歡了,我那一個上百兩的瓶子也沒有,結果,手一滑就……」
「沒事沒事的,二姐,小九可不是那小器巴拉的人,她不會怪你的啦。」三姑娘忙安慰二姑娘。
「是嗎?小九,不小心摔了你的瓷瓶,你真的不會怪我嗎?你真是太好了,真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妹妹。」二姑娘一副感動莫明的樣子,手里又拿起一對瓶子中的另一個。
紅絹不聲不響地上前去奪。
「你做什麼紅絹,這瓶子可是要成雙成對擺出才吉利呢,如今碎了一個,不如把這個送給我,我那里寒酸得很,雖然不是一對,拿去擺著也能充充門面。」二姑娘趁緊緊把瓶子抱在懷里。
「小九,你肯定不會舍不得的,對吧,大哥屋里也有這樣一對,若是讓大哥知道你把瓶子弄得只有一個了,他肯定會不高興的。」二姑娘抱著瓶子往外走。
這兩個就是來打劫搞破壞的,打爛了一個,還要借這由頭把另一個拿走,這兩位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慢走二姐。」阿九臉上笑容不改,半倚上門框上對紅絹道︰「紅絹姐姐一會子去向梁媽媽報備,就說我屋里的甜口瓷瓶被二姐姐摔了一個,拿走了一個,請她把官窯的那對青花瓷瓶拿來給我擺著,大少爺早就讓我拿,我怕摔壞了,沒舍得呢。」
林府對每個姑娘屋里的擺件都有記冊,不過瓷器這種東西總會有損耗的,一兩件也不會太過在意,阿九卻讓紅絹如實報給梁媽媽那就不一樣了,大太太本就對二房的兩個姑娘心有膈應,肯定會借這事在老爺跟前嘮叨,二百兩一個的東西呀,大老爺素來節儉,不罵死二姑娘才怪,只怕又會把二太太訓斥一頓,怪她不會教女兒……
而那對青花瓷瓶又比這對白瓷甜口瓶要貴重得多,二姑娘覬覦好久了,無奈大太太一直不肯松口給她……憑什麼阿九沒了白甜口瓶,就能得到更好的,阿九這是在在炫耀,紅果果的炫耀。
打壞了二百兩一個的瓶子,就可以得到五百兩一對的,真真讓人氣死了。
二姑娘就僵在了門口處,半晌,黑著臉返回,把那只白甜口瓷瓶放了回去︰
「小九真本事。」語氣生硬。
「還好還好,二姐姐這個瓶子不要了麼?」阿九笑得大眼眯眯。
「不要了。」二姑娘僵著臉,卻又不得小聲央求︰「小九,那瓶子我真不是故意摔壞的……」
「我知道啊,二姐是不小心的嘛,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阿九露出八顆潔白的小貝齒安慰二姑娘。
二姑娘的聲音有些苦澀︰「小九就不要告訴梁媽媽了好不好……」
「二姐姐說什麼?什麼事不要告訴梁媽媽?原諒小九愚笨,沒听懂你說的話。」阿九側著耳朵靠近二姑娘。
「就是我打碎白口瓷瓶的事,不要在梁媽媽那里報備了吧,就說是紅絹摔的就好了。」二姑娘有點急了。
把責任推開丫頭,是主子做錯後常做的事情。二姑娘說得很順口,可怎麼就不推給自己的丫頭,要紅絹頂罪?
「爹……」三姑娘突然顫聲喊道。
二姑娘只覺得自己眼前的天空漆黑一片。
「混帳!」大老爺的臉色黑如鍋底從外頭進來︰「回去,到佛堂里跪兩個時辰。」
大老爺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三姑娘看見了阿九眼里的篤定,阿九是故意的……一轉眸看到大少爺屋里的小丫頭跟在冬梅後頭,頓時全明白,大老爺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大少爺,對他幾乎是百依百順,冬梅去竹籬齋報信,大少爺豈有不趁機把大老爺請過來教訓二姑娘的。
「爹,二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兒兩個只是來小九的屋里玩,沒想到就……」三姑娘小意地說道。
「儀兒,我氣的不是她摔壞了東西,而是她做錯了事,卻不肯承擔,還把責任推給別人,我林家的女兒怎能如此沒擔當,又這般狠心?紅絹打壞一個二百兩的瓶子會受什麼樣的懲罰,你不會不知道吧,輕則打二十板子,重則發賣,林思惠,我讓你只跪兩個時辰,已經輕了,你還不快去領罰!」大老爺越說語氣越重。
因為沒有底蘊深厚的家族支撐,更沒有太拿得出手的政績,上升得太快,大老爺在長沙府受到不少排擠,更有湘籍佬老對這位坐飛機直升的官員冷眼相待,被人瞧不起的感覺讓大老爺在官場上如履薄冰,行事舉止就越發的小心謹慎,好在兩個兒子讓他在外頭掙回些臉面,因此上,對子女的教育就更在意起來,今天二姑娘算是踫到了刀口上了。
「爹爹……」二姑娘滿是委屈地跪下︰「女兒錯了,女兒該罰,可是女兒不服,您看看小九屋里的擺件,再去瞧瞧女兒屋里有些什麼?女兒可是林家的正經姑娘,憑什麼連小九都比不過,太太明著把我和三妹收在自己名下,對我們兩個呢?有了好的,從來都是小四和小九挑剩下的給我們,難道女兒就不是爹爹親生的麼?」
二姑娘素來莽撞,沒有三姑娘見機,這個時候真不該還發這樣的勞騷,大太太如今再不如從前那般在意大老爺的看法,她做事隨心隨意,小四和小九都是正院的女兒,給她們的,也是大太太自己的私房嫁妝,大老爺就算覺得不公平,也沒法子多說什麼,說多了,大太太就拿和離說事,提出要出府單過,大老爺哪丟得起這個臉面,只得小意哄著大太太,再也不敢像從前那般對大太太百般刁難,任意責難了。
二姑娘的算是把大老爺逼得老羞成怒了。他如今在大太太面前不是很說得起話,就算對大太太的行事不公有怨懟,也只能忍,所以,女兒問到眼跟前時,他除了發脾氣,說大套話,又能如何?
「你還不服?你母親是少了你的吃還是少了你的穿?你看看你們身上穿的戴的,長沙郡里又有幾個家姑娘小姐比得過你們?你再鬧,就跪四個時辰。」
「可是爹,我們既然記在了太太名下,太太待我們就該不分彼此才是,可我和三妹妹就是不如小四和小九過得好啊,就連下人也捧高踩低地欺負我們,我們難道不是林家的女兒嗎?」二姑娘哭得悲悲切切,比二太太被送進家廟時還要傷心。
這些話她們早就想在大老爺跟前說了,只是一直忍著,沒敢說,正好趁著這機會一股腦兒全往外頭倒。
二太太自貶為妾後,二姑娘和三姑娘沒少埋怨二太太,自己明明還算是嫡女,這一來,就成了正宗的庶女了,地位一下子掉了一截,心里自然不是平的,恨二太太做事只為二少爺想,把兩個女兒丟在一邊。
二太太卻勸道︰「你們以為娘真的是傻子,沒想過自貶為妾的後果嗎?」
「哼,娘就算時時刻刻強調娘是平妻,在別人眼里,自己還是個妾,連你舅女乃女乃也是這麼看我,覺得我丟了趙家的臉……」二太太看兩個女兒一臉的不解,哭著解釋。
「娘嫁給你爹十幾年,除了生下了你們幾個,幾乎就沒有什麼積蓄,你舅老太太寧願把英姑嫁給那病殃子也不肯嫁給你二哥,為的,還不是娘太窮,娘手里沒錢,沒產業?如果娘不再是平妻,再要求把你們記到大太太的名下,那你們就是嫡女了,就算以後幾年娘受些白眼,你們受些委屈,但將來,大太太想要保住賢良的名聲,就不得不為你們相一門好親事,出嫁時,也不得不拿出她自己的嫁妝給你們,這些,都是娘不能給你們的,你們明白嗎?」
兩個姑娘還真的把二太太的話听進心里去了,故意鬧些事來,就是想告訴大老爺,大太太現在行事很不公平,希望大老爺能斥責大太太,將來她們出嫁時,大太太能有所顧及,陪嫁上能豐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