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傳說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道︰「正是!」
單問用力地雙手互搓沉吟片刻道︰「此地是在禪都郊外冥皇對我們卜城人似乎也不信任了如我等在此逗留過久有人將此事稟報冥皇恐怕于我等不利不如邊走邊談如何?」
戰傳說道︰「也好。」
當下單問立即讓人牽來兩匹馬又將自己所乘的馬車讓與爻意、小夭。他與戰傳說則騎馬並綹而行並有意落在了隊伍的最後。
戰傳說這才將在苦木集生的事向單問敘說了一遍。
當戰傳說說到劫域恨將親口承認重山河、落木四都是為他所殺時單問恨得咬牙切齒目光死死盯著前方某處眼中有駭人殺機!
而當戰傳說說到他親手斃殺了恨將時單問眼中先是閃過萬分驚喜之色擊掌叫了一聲︰「好!」但這份激動只是維持了很短的時間旋即單問的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他的眼神為戰傳說捕捉到了。
戰傳說聲音低緩地道︰「單尉你是否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恨將殺害落城主之後可以在卜城千軍萬馬從容進退但與在下決戰時反而敗亡?」
單問看了戰傳說一眼略作沉默道︰「我的確對此有所懷疑不過我所以懷疑不是你的武道修為能擊敗恨將。既然你能使千島盟大盟司受傷那麼挫敗恨將也就並非不可能。我所想的是落城主的修為縱然與戰公子相比有所不及但卻也絕對不低而且城主的對敵經驗豐富更是常人所無法企及但為何在卜城的大營中有千軍萬馬守護結果……結果非但城主遭受不幸凶手從容月兌身而且連凶手的真面目也未看清……」
說這番話時他想到了更多值得懷疑的細節其神情也因此而顯得更為痛苦、憤怒︰「……還有從城主被殺地點武備營傳來混亂聲到有人向我稟報城主遭遇不幸的消息中間間隔的時間極為短暫這也不符情理……」單問的話語中充滿了自責之情似乎是在為自己曾有的疏忽大意而自責。但在當時的情況下突然听說落木四的死訊無論換了誰都會亂了分寸心神大亂從而有所疏忽何況是與落木四情義很深的單問?
單問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最後道︰「……我所懷疑的是會不會在卜城內有人出賣了城主!」
這正是戰傳說已有的猜測與單問一樣他也是由恨將的武道修為作出這一判斷的。恨將的修為的確在落木四之上但卻不可能在殺害落木四的同時走得那麼從容!
只是這種猜測對于並非卜城中人的戰傳說是不宜說出的由單問自己說出這一點則無礙。
戰傳說道︰「單尉的懷疑不無道理。」
單問道︰「戰公子也是如此想法?」
戰傳說道︰「我不僅有這一推測而且我手中還有一物可以證明你我的推測不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
單問目光倏閃不由自主地勒止了坐騎。
戰傳說便也帶住了馬韁取出在盒中現的寫有血字的黃綢將其遞與單問道︰「你看了便知!」
血字凝結透過背面就可以看出單問的神情頓時有些緊張了。這個在卜城叱 風雲、見慣了風雲變幻的鐵腕人物在面對與落木四之死有關的秘密時仍是無法保持平日的鎮定自若了。戰傳說甚至現他的手在接過黃綢時微微有些顫抖。
也許是過于緊張以至于單問目光匆匆掃過黃綢上所寫的血字時竟未在他腦海中留下任何印象近在咫尺的血字也視若未睹他不得不平定心緒重新將那行血字看罷。
目光掃過單問神色倏變月兌口驚呼︰「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驚愕之情溢于言表。
戰傳說忍不住道︰「莫非這司空南山一向對落城主十分忠誠?」
單問長嘆了一口氣方道︰「的確如此為此城主還將一柄刀贈與他以嘉獎其忠心。」
戰傳說心道︰「如此說來是有人有意要以此血字誣陷這名為司空南山的人了。當然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司空南山往日的忠勇只是一種假象。」
這些念頭戰傳說都不便對單問說畢竟他不是卜城人。
單問卻猜知了他的心思道︰「你是否覺得也許司空南山往日的忠勇只是假象?」
戰傳說一怔他不能不點頭心頭暗暗佩服單問的洞察力。
單問苦笑一聲道︰「你有這種念頭並不奇怪但事情真正蹊蹺不可捉模的還不在于這一點。」
戰傳說很是意外地道︰「難道還有其他疑點?」
單問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鄭重地道︰「這血字的字跡我十分熟悉它肯定是出自司空南山之手!」
乍聞「司空南山」四字戰傳說心頭之吃驚實是非同小可!血字上的內容他還記得清清楚楚寫著「殺落城主者卜城司空南山」既然如此寫這血字的人又怎可能是司空南山?
但看單問的神情卻是那麼的肯定絕不像是在對戰傳說說謊事實上他也沒有對戰傳說說謊的必要!
戰傳說有些糊涂了。
如果司空南山是與劫域相勾結殺害落木四的凶手那麼他又何必寫下這些血字?那豈非等于引火燒身自我暴露?
如果司空南山與此事無關那麼他就更沒有理由要這麼做了。
沉吟之中戰傳說忽地心頭一亮望著單問道︰「會不會有這種可能︰司空南山並非殺落城主的凶手但卻是此事的知情者因為某種緣故他無法向外人透露這一點但他又希望落城主被殺的真相被揭穿。所以他想出了此策。一旦血字落到如單尉這樣欲為落城主報仇的人手中自會有人接近司空南山以查明真相是否真如血字上所寫!這樣一來司空南山的目的亦達到了。而這黃綢若是落在劫域人手中因為是聲稱司空南山為凶手劫域中人以及或許存在的與劫域勾結者斷然不會想到這是司空南山自己留下的司空南山就不會有危險甚至凶手還暗自慶幸找到了司空南山這一替死鬼。司空南山這一手的確十分高明。」
戰傳說的推測有理有據合情合理但單問仍隱隱覺得有紕漏存在但一時又想之不出于是索性不再細思轉而道︰「既然已有了這一線索那單某便需立即趕回卜城了——殞城主的事還要戰公子多加留意。」
戰傳說已看出落木四在單問心中的分量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誰也無法改變單問立即折返卜城由司空南山處著手查明真相的決心。
當下他點頭道︰「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也多謝單尉一路上對殞城主的照顧。實不相瞞除我與小夭、爻意二位姑娘之外坐忘城另有一路人馬也與我們三人一同趕赴禪都準備伺機助殞城主洗月兌罪名逃避加害的。」
單問不無感慨地道︰「殞城主胸襟寬廣沒想到其愛女也是如此。」
戰傳說知道他所指的是就在不久前雙城還面臨生死之戰劍拔弩張如今小夭竟也能解除芥蒂而不是與卜城人怒目相向。
但戰傳說相信單問真正要說的不是這個。果不其然單問接著道︰「戰公子你可知我為何斷言短時間內殞城主不會有性命之憂?」
未等戰傳說回答他已自續道︰「不二法門派出三十六名黑衣騎士雖然看似未做任何有實質意義的事實際上卻等于從此將冥皇推至一個騎虎難下的境地冥皇再也不能不聲不響地將殞驚天一殺了之!而要定殞城主之罪殞城主恰好可以提出‘天審’的請求冥皇一旦應允就非一日兩日所能了結的時間拖得越長對殞城主越有利。」
單問的這一番話自是出自真心。
戰傳說心頭暗忖︰「時間拖得越長恐怕是對不二法門越有利!」
但此言他暫時還不願對單問說個中曲折也非一言兩語所能說清的。
他只是道︰「但願如此吧。」
單問听出戰傳說說這話時有些勉強甚是意外一時倒猜不透戰傳說的心思了。
何況他也無暇細加揣度此刻他是恨不能插生雙翅立時飛回卜城由司空南山著手將城主落木四被殺害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戰傳說理解單問的心情于是他道︰「我們就此別過吧無論落城主是否是劫域人親手殺害至少與劫域有著莫大的關系。劫域中人手段狠辣你要多加小心。」
單問道︰「多謝關照戰公子也要多加小心但願他日相見之時單某已手刃了殺害落城主之真凶而戰公子已與殞城主一道平安返回坐忘城。」
戰傳說哈哈一笑道︰「托單尉吉言!」
臨分別時單問送給三人一匹馬代步方依依惜別……
不過片刻間卜城的人馬已走出老遠單問回來望依舊可見戰傳說三人在目送著他們。單問不由心頭一熱暗忖道︰「戰傳說如此年紀卻先後得罪了冥皇、千島盟如今竟更加上了劫域!往後不知他將會承受多少劫難……」
將單問的人馬目送出視線所能及的最大範圍戰傳說才收回目光對小夭、爻意道︰「踏入禪都便是身不由己了以後的事就要看造化如何!」
他本想盡量將語氣放得輕松些但如今他們的處境不言自明所以他的話听來無論如何都有些悲壯的意味。
爻意的神情卻是十分平靜她淡淡地笑道︰「眼下最關鍵的恐怕不是進入禪都後當如何如何而是能否進入禪都。」
戰傳說猛地醒悟過來道︰「不錯早在坐忘城的時候冥皇就已暗派人手四下查尋我的下落今日我卻主動送上門來了!禪都處處都是冥皇的親信心月復只怕我一踏入禪都一舉一動都在他們嚴密的監視之下了。」
小夭道︰「若是南……南前輩在就好了以他的易容術定可暢通無阻。」
以她的性情本會直呼南許許之名在坐忘城中她是大大咧咧慣了的誰不知「美女大龍頭」的豪氣不讓須眉?但這一次話到嘴邊還是臨時改了口。
戰傳說與單問一樣相信暫時殞驚天不會有危險既然如此他們也不必著急進入禪都欲則不達于是他道︰「不若我們暫時先在郊外尋一歇息之地今夜且由我先獨自一人潛入禪都探听一番看看情形如何有無可乘之機再作計議如何?」
其實戰傳說自身就身懷不俗的易容之術。因自幼戰傳說劍道悟力一直不如其父戰曲之意無奈之下戰曲惟有多向戰傳說傳授諸如易容、醫術、星象之類。因涉及領域過多戰傳說並未能成為其間頂尖高手但應付一般場合還是綽綽有余的。戰傳說之所以未向小夭、爻意二人透露這一點是因為他的確不想讓爻意、小夭輕易進入禪都一旦進入禪都恐怕將步步凶險。
爻意道︰「我已留意過自禪都十里之內未見有任何民舍村落顯然這是為了便于守護禪都而有意為之的。無民舍村落則進攻禪都者就會早早暴露行蹤同時也少了可以借作依憑之物。就算我們願找一歇息之地只怕也頗為不易!」
戰傳說回憶了片刻記起沿途的確是如爻意所說的情形不由很是佩服爻意的心細。
事情又有了棘手之處戰傳說一時躊躇難決。
正當此時忽聞馬嘶人歡一馬隊逶迤而來無論是騎士衣衫還是馬車的修飾皆甚是明艷使古老的馳道平添了一份喜氣與熱鬧。
戰傳說三人的心情一直頗有些沉重這時心頭之沉重竟被沖淡了不少三人驚訝地望著這隊來歷不明的人馬。
小夭如秋水般的美眸一輪面有得色她低聲道︰「有了。」
戰傳說、爻意的目光都投向她。
小夭背負起雙手挺起酥胸道︰「本小姐已有一計定可讓我們三人平安無事地進入禪都!」
戰傳說忙道︰「快說。」
小夭不知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還未開口自己便先「撲哧……」一聲笑了隨即強忍住笑正色道︰「戰大哥你背過身去不許回頭。」
戰傳說一怔小夭已連聲催促他只好依言轉身背向小夭、爻意二人。
只听得身後先是「嘶嘶啦啦……」幾聲隨後又听得一陣「索索」響聲戰傳說越好奇好不容易等到小夭說了聲︰「可以了。」立即轉過身來一看頓時啞然失笑!
只見小夭的兩只衣袖已被撕下了半截露出了光潔晶瑩的玉臂本是作車夫裝束的她立時平添了幾分女人的韻味。而最讓戰傳說忍受不禁的是小夭的月復部竟高高隆起狀如身懷六甲之婦人再看她腳下還散著一些草葉戰傳說猜測她定是用兩只衣衫卷裹著草葉放入衣衫內了。
戰傳說強忍住笑道︰「你這是何意?」
小夭道︰「從此刻起我便是你的女人了。待那馬隊過來你就說我不小心動了胎氣請他們借一輛馬車這樣我們三人便可以混在馬隊中進入禪都了。」
戰傳說哈哈大笑指著小夭道︰「你是我的女人?哈哈哈……我的女人竟穿這種奇裝異服……」
他自十四歲後整整四年時光是在無知無覺中度過這使他偶爾會流露出少年人才有的性情。
小夭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蒼白她冷冷地道︰「我自知是不配做戰大哥的女人的不過戰大哥大可放心這只是權宜之策往後我小夭自不會借此賴著你的……」
說著說著她眼圈一紅竟有淚水奪眶而出。
戰傳說頓時呆住了一時不知所措無辜地望著爻意。
好在小夭很快便又恢復了過來她道︰「我這模樣與戰大哥的確不匹配所以還需將你也作些改變。」
沒等戰傳說回過神來小夭已將一把髒兮兮的泥順手抹在他的衣衫上隨後又將他的頭弄亂了再把他的臉也抹得灰撲撲的這才罷手戰傳說心頭大叫︰「你這莫不是在報復我?」
這一番「改動」的確讓戰傳說與小夭「般配」了不少而這時那馬隊也近了。
小夭對戰傳說道︰「戰大哥你將我挽扶過去;爻意姐姐你就說是我遠房表姐與我們兩口子結伴而行的。」
爻意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戰傳說只好上前抓住小夭的一手讓它搭在自己的肩上自己則將手環在小夭的腰上挽扶著小夭。
小夭竟像真的動了胎氣無力支撐身子般軟軟地依著他戰傳說偷眼一瞥卻見小夭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暈卻又猶帶淚痕戰傳說心頭一動不由記起在山岩下那個火熱的吻他忽然覺得小夭越來越難懂有時豪爽直接得讓人一眼可以將她的心思看穿有時卻如秋天的雲般不可捉模。
馬隊越來越近小夭也被戰傳說挽扶到了馳道旁為了假戲真演她開始低聲申吟。當馬隊越來越近與他們已近在咫尺時她暗中用手捅了戰傳說一下示意他開口而她自己則因為「疼痛」而躬身垂申吟不絕。
卻听戰傳說以極為吃驚的語氣驚道︰「是物先生?!」
小夭听戰傳說稱呼「物先生」暗吃一驚一邊想既然他與馬隊中的人相識那麼這場戲自是再也無法演下去了一邊又暗忖這「物先生」的稱呼好不熟悉應是何時听過。
戰傳說則甚是尷尬因為他與馬隊最前面的人一照面只見那人膚色白皙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淨淨臉上神情總是透露著隨和赫然是劍帛人物語。
戰傳說心道︰「這位物先生怎會在這兒出現?」對與小夭假作情侶一事戰傳說因本以為將面對的是陌生人倒沒什麼不料卻撞見了劍帛人物語頓讓他大覺難堪雖然物語也未必知道他與小夭這一對是真是假。
回避自是來不及了戰傳說暗自叫苦的同時不得不主動向劍帛人物語招呼心道︰「不知他這一次又在做什麼買賣?」
物語騎著一匹很溫柔的壯馬似乎並未對戰傳說多加注意。戰傳說的一聲招呼讓他吃了一驚趕緊挽住坐騎翻身下馬同時又向後面吆喝了幾聲所用的言語戰傳說三人是一個字也听不懂只覺每個字都吐得極快一即止讓人感到似乎是一顆顆豆子在他的舌尖直蹦大概這就是劍帛語了。戰傳說不由又留意多看了幾眼馬隊其他人現有不少人都如物語一樣膚色格外白皙。看來先前兩次戰傳說遇見物語時都只有物語一個劍帛人而這次卻是有所不同了。
物語一番吆喝之後整個馬隊緩緩停下了。戰傳說略略一看現這支馬隊恐怕足足有三百余眾大多數人是騎馬而行另有五輛馬車夾雜其間而中間的那輛漆成金銀兩色的馬車顯得格外氣派華貴在這樣馬車的前後左右各有四名年輕男子個個體型健碩目光凌厲雖看不出他們身上攜藏兵刃但卻依舊可以感受到一股如臨大敵的肅殺氣息一望可知在這金黃兩色相間的奇異馬車內必有大比尋常的來歷。
若不是馬隊中有不少劍帛人戰傳說只怕會認定自己無意撞上了禪都中極有身分者的隊伍恐有自投羅網之嫌。
物語這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戰傳說流露出疑惑之色但他的話仍透著客氣︰「這位公子識得物某?」
戰傳說一怔猛地想起自己經過小夭一番「整改」恐怕近乎面目全非了自己與物語只是偶遇兩次所以物語一時未能認出。
想到此處他忙道︰「在下姓陳與物先生曾有兩面之緣——物先生可還記得你曾說過要在坐忘城外建一茶寮?」
「茶寮?」物語有些疑惑地重復著這兩個字沉吟片刻忽然哈哈一笑道︰「誤會誤會!」
小夭這時早已偷偷地看清了物語及他身後的人馬所幸她還沒有忘記申吟。听對方連說誤會她不由在心頭暗罵︰「劍帛人果然精怪定是看出我們要向他求助想假稱是戰大哥認錯了人。」
小夭不幸而言中物語接著道︰「公子是認錯人了……」
「怎可能?」戰傳說月兌口道。此時光線明亮距離又近眼前這劍帛人分明就是物語。戰傳說不由有了與小夭類似的猜測他年輕氣盛就算知道對方在回避反而緊追不舍︰「在下絕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