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鎖好車子,跟在沈妙的身後穿過川流不息的人群朝某個方向走去。說「某」是因為我是一個很沒有方向感的人,走路的時候只識左右,不辨東西。當然,如果天上有太陽的話,我日觀一下天象還可以猜出個大概來。但到了晚上,我就一籌莫展了,只好望夜興嘆。
曾有人指教我,你可以找一下北斗七星麼,那個方向就是北。後來我試了一下,怎奈夜空星辰實在繁多,數著數著就會眼花繚亂,然後看哪一顆星星都像北斗七星。
記得有一次,上晚自習時我偷偷爬上天台,仰起臉望著漆黑的夜空尋找北斗七星,一直找了兩個多小時仍不見其下落。放學後,林琳走過來問︰你對著天空什麼呆呢?
我意識不清地說︰我在數星星。
林琳說︰數星星?
我說︰對啊,我在找北斗七星。
林琳說︰你找到了麼?
我說︰還沒有。
林琳伸手一指,說︰你看,天邊最亮的七顆就是,它們連在一起就像一把勺子。
我恍然大悟︰哦,原來北斗七星是七顆星星啊,我原以為只有一顆。
林琳說︰你真沒常識,一顆的是北極星。北斗七星從斗身上端開始,到斗柄的末尾,按順序依次命名為a、b、γ、δ、ε、ζ、η,我國古代分別把它們稱作︰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
通過這件事,我成功的認識了北斗七星的真面目。但無奈的是,我往往需要先找到北的方向後,才能一點一點找到北斗七星,然後再根據北斗七星的方向確定這個方向真的是北的方向。如此一來,這個問題就被搞得無比麻煩,所以我覺得還是「左右」比較容易左右。
沈妙表現的對此地非常熟悉,徑直走向一個茶樓,在門口停下,抬頭向里面張望。一個人站起來沖沈妙擺了擺手,她拉著我向里面走去,走近那人後我不禁大吃一驚。
沈妙的哥哥竟是和我有一面之交,一夢之緣的不知「」與「」之區別的男。
他是個很有特點的人,雖然這麼久不曾見面,但他在我頭腦里的形象仍然很清晰。又有那個奇異的夢作陪襯,再次見到他時我竟莫名的興奮,所以連看他的眼神都很熱忱。不過他似乎已對我失去了印象,只掃了我一眼後就將目光停留在了沈妙身上。
我主動跟他打招呼說︰曼哥,你好啊!
沈妙被茶嗆了一口,差點吐出來,我也立刻意識到說錯了話。自從上次沈妙跟我說了她哥哥的紋身之後,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就跟奧特曼完美重疊了,但不曾想居然在眾人面前失口叫了出來。不過還好,失口不比失手,失口了還可以補救,失手就只能束手了。
果然,他不解地問︰什麼?
我急忙改口說︰哦不,嗯,男哥,您好!
話一出口我就意識到又錯了。第一次見到他時我以「為的那個男的」定義的他,後來簡稱「男」,剛才在他與日本人奧特曼身形分離的那一瞬間,「男」這個詞如同一團火焰般燃燒在我的腦袋里,照亮了每一顆思維細胞,于是就不由月兌口而出了。
沈妙終于忍不住把那口即將咽下去的茶吐了出來,幸好她還挺理智,將臉扭向一旁吐了。不幸的是她扭向的是我這一旁,更不幸的是吐在了我的襠部,最不幸的是那天我穿了條加棉的內褲,見水吸水,遇茶引茶,滴水不漏,點茶不灑。
我感到一陣溫熱,如同一股暖流涌過,一會兒便涼徹全身了。沈妙覺得挺對不住我,試圖彌補,但礙于吐的位置比較特殊,她也只好愛莫能助。
突遭此吐,因為沒有心理準備,也沒有這樣的經驗,所以我只好拿張紙巾隨便擦了幾下了事。看沈妙滿臉歉意,我安慰道︰沒事,我穿的內褲是防水的。
在動「凍感」的刺激下,已恢復暢通的思路告訴我還不知道沈妙哥哥的名字,事出有因,我只得小聲求救于沈妙。
沈妙無辜的說︰你剛才亂喊什麼呀,我哥叫沈彪。
我「嘿嘿」干笑兩聲,怯聲說︰彪哥,你名字真有氣魄!
沈彪應付性的「哦」了一聲後,指著我問沈妙︰妙妙,這小子是你同學?
沈妙點頭說︰嗯,我們一個班的,他今年剛轉過來。
我拱手說︰還請彪哥多多照顧。
沈彪點頭說︰這沒問題,以後你打了人或者被人打了都來找我。
我說︰為什麼被人打了要找你呢?
沈彪說︰瞧你笨的,讓他賠醫藥費麼!
我說︰那為什麼打了人也要找你呢?
沈彪說︰瞧你笨的,讓他賠醫藥費麼!
我說︰為什麼我打了他,還要他賠我醫藥費呢?
沈彪說︰你怎麼這麼煩?我告訴你,因為你打了他,所以他就要賠你醫藥費!
愣了片刻後,我嘆道︰彪哥,您邏輯性真強!
沈彪大氣的一揮手表示承讓,轉臉笑著對沈妙說︰淨給這臭小子打岔了,把正事都給忘了。妙妙,哥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經過沈彪點撥,我跟沈妙這才注意到我們對面還坐著一個人。那人由于體型弱小,又坐在虎背熊腰的沈彪旁邊,更顯渺小的可憐,以至于竟被我們忽略掉了。
我看向那人,他戴一副寬邊眼楮,致使五官不易辨認,頭梳的一絲不苟,似乎無意于蠅營狗苟,雙目放著冷光,但不如二極管明亮從造型看倒是古典的很。
他莊重的伸出手,沈妙卻無動于衷,只是象征性的沖他笑了笑。為了不至于氣氛太尷尬,我握住他的手,輕輕搖了兩下,嘴里說︰幸會,幸會。
他像躲避瘟疫一樣甩開我的手,面有慍色的瞪了我一眼,仿佛觸指之間,身體已受到了我的污染,連心情都變的不健康了似的。我倒不在乎自討了沒趣,只是悵然剛才不應貿然伸出手去。否則的話,他現在一定還在獨自抓空氣。
沈彪沒看出現場有點冷,依然笑容不減地說︰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弟弟,今年剛考上大學,名牌兒,叫什麼波大我記不太清了。
哎,你考那叫什麼大學?沈彪扭頭問。
北大那人紅著臉答。
沈彪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哦,對,不是波大,是北大。這小子人不錯,挺斯文的。
斯文人受到表揚後感到無限榮光,自尊心也在頃刻間得到充實,又復原了笑臉,效率之高堪比手電筒換上新電池。他感激地沖沈彪笑笑,緩聲說︰承蒙彪哥看得起,我願意與令妹展友誼,不能淡了哥哥們的交情。
沈彪一時興起,手拍著桌子說︰妹妹,看見了吧。波大的,說話多有水平啊!
斯文人面紅耳赤,小聲糾正說︰是北大
雖然斯文人博得了沈彪的欣賞,我卻很是反感他話語里面的那股酸味,扭頭看沈妙,她大概也有同感,我倆相視一笑,同時撇了撇嘴。之後,他自顧自的聊了一些有關文學的話題,我和沈妙對此沒有一點興趣,于是就小聲聊起天來。
沈彪倒是表現出了極為濃厚的興趣,但估計听不太懂,因為他們的對話實在是牛馬風不相及。
斯文人說一句︰莎士比亞當時
沈彪接了句︰那小子砍過人嗎?
斯文人說︰這個,好像沒有吧。
沈彪很失望,說︰沒有?那你提他干嗎?說個砍過人的吧。
斯文人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有哪個作家曾經砍過人,于是便不再吱聲,轉而痴痴的看著我跟沈妙,耳朵豎的很高听我們聊天,恨不得自己化身為長頸鹿,好將脖子伸入到我們之間來分得一份空氣。
他愈是湊的近,沈妙愈顯得更加神秘的不停在我耳邊低語,繼而又手捂嘴巴笑個不停。
沈彪說︰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沈妙擺手說︰沒什麼,瞎聊唄。
斯文人接口說︰介意我加入嗎?
沈妙眉頭一擰,將「介意「兩個大字擺在臉上。我拍了拍她手背,抬頭說︰好啊,那我們來玩兒個游戲吧!
斯文人對我不感興趣,連腔都不答,仿佛听不懂人話一般。
我一看是這行情,只好繼續跟沈妙聊天,他只好繼續被晾,沈彪就只好繼續追問他哪個作家砍過人。他實在忍受不住,極不情願地回應我一句︰怎麼玩?
我說︰你先站起來一下。
他坐在那里紋絲不動,一點都不听指揮。
我說︰這樣就沒辦法玩了。說完,向沈妙使了個眼色。
沈妙冰雪聰明,立刻就心領神會,搖著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配合一下唄!
斯文人抵擋不住春天般的溫暖和夏日般的熱情,雖不情願也只好站了起來。
我說︰不行,距離近了點。
我言畢,他就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那是由于接受了沈妙眼神的鼓勵,整個人被柔化的乖了許多。
我說︰還是不行,有點近。
他又往後退了幾步,並不時朝沈妙擠眉弄眼,仿佛和她已熟識了千年。
我歪著腦袋,假裝觀察一下角度,皺眉說︰接著往後退。
此時,他已退到門口,我示意他打開門走出去。待他的臉貼在玻璃門外面時,我跟沈妙對視一眼,同時伸出手朝他擺了擺,嘴里高喊︰拜拜!
斯文人這才弄明白不是玩游戲,而是玩他,面容在瞬間就變得鐵青,接著轉身沖進了人群。
沈彪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嘴里不住說︰太壞了,你們倆太壞了。但是臉上卻掛著愉悅的表情,偷眼看著斯文人消失在人潮中。
沈妙沒有食言,果真請我飽餐一頓,或者說是她哥哥替她請我飽餐了一頓。總之,這頓飯吃得無論是從心理上,還是從生理上都很舒服。我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所以連內褲是怎麼弄濕的都不記得了。
吃過飯,沈彪眼楮里透出憐愛,撫著沈妙的頭,柔聲說︰哥哥沒時間照顧你,本來想給你介紹個男朋友的,可是被你們倆合伙氣跑了。
沈妙「嘿嘿」一聲淺笑,說︰不勞你費心,我已經有男朋友啦。
沈彪伸手指向我說︰我早看出來了,是你吧,小子!好好對我妹妹,哥不會虧待你,你要是敢欺負她,我就廢了你!
我一驚,急忙辯解說︰不是我,他,他沒來。
沈彪干笑兩聲,說︰我早看出來了,你回去告訴他,敢欺負我妹妹,我就廢了他!
沈妙說︰哥,你別這麼說啊,他不在學校。
沈彪說︰我早看出來了,等他來了你就告訴他,敢欺負我妹妹,我就廢了他!
沈妙黯然說︰哥,他不會來了。
沈彪說︰我早看出來了,他家住哪里的,我去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