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燾南下後錦州城內的緊張空氣日趨濃厚甚至能寒的來臨。在武毅新軍準備冬季實兵演練的時節里街上的憲兵巡邏隊增加了一倍有余各處兵營的崗哨也明顯加強偶爾出現在錦州城內的軍人們都是步履匆匆、神色緊張仿佛真的面臨一場大戰一般。
還是有一個穿著藍色制服的人例外他就是沈從蘅。
這位巡警軍參謀奉命回錦州後不知為何坐了半個月的冷板凳時間一拖延參謀部又開始緊張籌備全軍實兵演練組織工作更沒有人想起還有一位從奉天回來的兄弟等待分配了。
百無聊賴中又是心懷忐忑反復檢查自己過去的行動之後沈從蘅認為只要羅照不出事自己就是安全的!也許參謀部真的被這次大規模的冬季演練忙昏了頭。想想也是從那些吃客們嘴里透出的消息是全軍各師都要參加本次演習規模之大恐怕在整個亞洲都罕見的了。
那麼今天要見自己的聯絡員想必就是為此次演習而來的吧?
見面的地方甚是荒僻卻是沈從蘅非常熟悉的。女兒河北岸距離盛京官校後門不遠。從榮軍招待所去那個叫濱河旅社的地方正好要經過軍校大門口的匯聚源。那是否應該在匯聚源請那聯絡員吃上一頓中國飯菜呢?那里的廚子手藝確實不錯!
整整身上的武毅新軍制式冬常服披上一件只有軍官才有地同色風衣。正正軍帽後一名年輕英武的少尉軍官出現在街上跟別的軍人一樣是行色匆匆徑直向女兒河走去。
軍校門口學兵蔡鍔正擔任門禁勤務這是學兵大隊各中隊之間比試軍姿的地方也是各中隊的小隊之間相互較勁的地方。在這種良性競爭的環境中不知不覺地鑄就了一個個軍姿堪稱標兵的學員。而代表本小隊站崗則是學兵大隊學員地光榮。
上午地天氣很冷。是下雪前那種陰沉地干冷。西伯利亞來的寒氣幾乎能夠滲入骨髓之中。盡管穿得很暖和但是習慣南方氣候的蔡鍔依然听到自己的牙關在格格作響依然感覺到下顎在痙攣不再受自己意志力的控制。更糟糕的是腳麻木了是那種帶著針扎一般的寒冷地麻木。
不過性情堅毅的他還是站得筆直。目光依然平視前方警惕地打量著靠近軍校大門的每一個人。
一個用扁擔挑著一對木桶的瘦弱身影出現在蔡鍔視線中學兵大隊的標兵們都知道那是新建榮軍養豬場的大嫂子。匯聚源生意興隆啊每日的水不少自然會吸引榮軍養豬場的注意每日來挑水就是這位嫂子地工作。
欣慰又心酸。這種感覺取代了冰冷和麻木。蔡看著那瘦小地身影從匯聚源的側門進去後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牙幫的肌肉。
听說她是安徽籍地天津人。男人先是武毅軍又轉入武毅新軍一團當了連長。卻犧牲在遼河東岸的一次阻擊戰斗中。去年直隸遭災和被兵讓一家人不得不來到關外錦州投靠部隊可是輕巧一些的什麼紗廠、絲廠已經滿員只得去榮軍養豬場當水工。
不知名的嫂子是幸運的她還能在武毅新軍照顧下找到一條生路每月三塊龍洋的收入比自己在湘南老家依靠縫補過活的娘還多。可是看著瘦小的她挑那兩大桶水蔡鍔又格外的難過。如果不是手握鋼槍在履行崗哨門禁之責的話他肯定會立即去幫助她就像幫自己的親嫂子一般。
都是苦出身吶!
瘦弱的身影很快就出門來卻被沉重的擔子壓彎了腰一雙天足也是晃悠悠地顫動著邁步讓街對面的蔡鍔擔心不已生怕出個啥岔子?
越想啥就越來啥?一個人從街角匆匆走出來只听「哎呀」一聲挑擔子的女人躲避不及只得連連後退肩上的擔子一下子就潑了一地恰好是匯聚源的大門側邊。
迎面來人正是沈從蘅隔夜的水出難聞的酸臭讓他皺起了眉頭想火卻見那挑擔子的女人似乎是擰了腰手按在腰間一臉痛苦的神情。再看那女人穿得是制服跟榮軍招待所職員一色的制服。
沈從蘅幾乎能夠感受到街對面那個哨兵投向自己的責難目光。記得了自己是奉天巡警軍是武毅新軍的分支部隊!
「這、這位大嫂您沒事兒吧?」
女人擰了腰一口氣不順哪里能夠答話疼得淚花子在眼眶內打轉卻倔強地沒有掉下來只是搖頭一個勁兒的搖頭。
「誰!誰他娘的瞎了眼?」一個聲音從匯聚源門口傳來︰「大清早把這髒水潑老子店門口存心找匯聚源的晦氣不是?!」
沈從蘅抬眼一看乃是姜掌櫃的只見這位掌櫃瞪園了眼珠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這臭婆娘你存心找打怪不得老子了!」姜掌櫃看到了沈從蘅這張熟臉記得這人是有日本人的背景也大約明白了什麼回事卻把怒火全部轉移到那女人身上。話音剛落他就一腳踢在女人的小腿上喝罵道︰「女人家出來拋頭露面傷風敗俗!還故意髒了老爺的門臉我踢死你不可!」
女人吃痛之下撲通倒地。
「住手!」沈從蘅攔住姜掌櫃卻賠笑道︰「掌櫃的不怪這位大嫂子。清理這里多少錢?我賠。」
姜掌櫃不能不給沈從蘅面子他還指望著這位巡警少尉將那憲兵少尉往這里帶呢!「軍爺咋能讓您掏錢呢?這女人是賤貨就是給人踢……」
沈從蘅再次攔了攔作勢的姜掌櫃道︰「看著她是榮軍地份兒上……」
「少尉!你還是武毅新軍嗎!?」
軍校門口的蔡鍔實在忍不住了。提著槍幾步跑來一個立正後就出言指責巡警少尉。在他眼里不論是誰的過錯掌櫃打人絕對不應該出口傷人也不應該而這些並不可氣可氣的是少尉軍官!他還是武毅新軍的少尉軍官嗎?如果是一個耳刮子就給那掌櫃打過去了!
沈從蘅一愣。立時醒悟到自己終究沒有在心底把自己當作武毅新軍。在感情沒有融入這個團體。否則。面對一個榮軍家屬被打被罵決計不是
種軟弱的表現!這是錦州是武毅新軍總部所在地!
蔡鍔將槍掛在肩上瞪了那掌櫃一眼扶起女人後溫言道︰「嫂子我送你去軍校醫務處看看傷他。跑不了!」
女人憋了良久的淚水終于涌了出來淚眼模糊中看了看地上的亂攤子搖頭道︰「大兄弟這不怪掌櫃地是我地錯我地錯我來打掃一定讓掌櫃的滿意。」
蔡鍔堅決地扶了女人一把。回頭看著沈從蘅道︰「少尉。您應該知道怎麼做軍校門衛有工具。嫂子我們走!」
女人拗不過蔡鍔。加上腰上和腿上確實帶傷只得跟蔡鍔進了軍校大門。這里的早上本就冷清不多的幾個路上見事情已了也各自散去。
沈從蘅可沒有打掃那殘跡的興趣他有些心虛地見蔡鍔的背影消失在軍校門內後轉頭對姜掌櫃道︰「掌櫃的你準備著倒霉吧!不出十分鐘軍校生會將你地匯聚源給拆嘍!」
姜掌櫃一副不信邪的神色道︰「嘖嘖軍校生又怎麼著?不要王法啦?這是旗人老爺開的店他們敢!?」一句話說過他見沈從蘅有些神色不善忙道︰「軍爺小的可不是說您啊。那軍校的要給一個婆娘強出頭沒他的好處!」
沈從蘅冷笑一聲縱然他不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武毅新軍卻也能體會到巡警軍在周毅上校帶領下的凝聚力更何況是武毅新軍吶!
姜掌櫃一愣連忙又軟了一些道︰「唉本店東家也不會跟當兵地過不去說到底在這里開店還得指望軍爺們呢。這麼著吧今兒小地自認倒霉您千萬不要跟小的計較吶!」
「那這里。」沈從蘅指著地上橫流的水和扁擔、水桶道︰「原本是應該我來賠錢地不過掌櫃的既然罵了人、動了手就自己個兒解決吧少陪!」
心里記掛著聯絡員的沈從蘅不願意多耽擱約定的時間必須準點。因此他寧願掏錢了事卻不料那掌櫃的實在太不識抬舉惹吧惹吧惹了軍隊有你好果子吃!
濱河旅社臨河的甲號房間門被敲響了約定的暗號是三長兩短頗不吉利卻是最不容易出現誤會的。
房門咿呀一聲打開來一條縫一張滿布風霜的臉顯出來冷冷的目光掃視著沈從蘅。
沈從蘅駭然連退兩步結巴道︰「您您……」
「住嘴進來!」中年人迅地探頭看了看過道將沈從蘅拉進房內。
「閣下您怎麼親自來這里了?」沈從蘅認出來這位聯絡員就是自己的頂頂頭上級——福島安正少將!這樣的大人物竟然出現在錦州城南的一個臨河小客棧里就是為了與一名少尉情報員會面?那麼不論背後有多麼重大的情由少將的安全本身也足夠讓沈從蘅擔心的要死了。
福島安正穿著很平常的棉布小祅一條假辮子像模像樣地盤在頭上加上一張跟農夫一般的臉真沒人能將他與日本陸軍少將聯系起來。
低沉而嚴厲的聲音從福島的口中出︰「沈從蘅少尉記住你的身份!」
「是!」
少將沒有稱呼沈從蘅為「黑山君」而是直呼其假名無非是在提醒他在此時應該牢記責任和情報員應該恪守的規則。
「你的工作成績卓著遼西核心工業區產業分布圖經過查勘確是真的!這一次本人來錦州為的是什麼你應該清楚。沈從蘅你沒有把你真正地當成武毅新軍軍人一名士官生都看出了問題!這就可以解釋你為何從奉天調回錦州卻遲遲沒有落實新職。」福島安正見沈從蘅一臉的疑惑又抬手作勢阻住他的疑問道︰「剛才軍校門口我就是看客之一恐怕你沒有注意到那名士官生的同時也沒有注意到我吧?」
「是卑職疏忽!」
福島安正暗暗嘆息作為一線的低級情報員眼前的黑山少尉已經夠格了可是要更好地刺探武毅新軍的軍政情報為日本軍方與李燾的合作提供及時詳實的依據現在的黑山顯然還不能做到。一名藏身武毅新軍的日本情報員先就是要融入這支軍隊!
「作為情報員一個疏忽將導致一個情報網絡的曝光將導致國際間的巨大風波特別是大日本帝國與盛京展開全面合作的時候。沈從蘅我現在很猶豫新的計劃是否讓你參加呢?」
沈從蘅躬身應道︰「閣下請務必將更重的責任交予卑職!」
福島對黑山的鞠躬禮很不滿意哼聲道︰「當我看到一個真正的武毅新軍少尉參謀軍官時再談論這個問題吧!現在你需要通過你建立的情報關系密切注意武毅新軍冬季軍演當然能夠拿到他們的軍演計劃最好。其次在本次軍演中出現的新武器、新戰術哪怕一項也值得我們冒險!武毅新軍武毅新軍這支軍隊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呢?」
福島安正永遠記得天津鹽官浮橋西橋頭堡的連續猛烈爆炸最初他和所有的聯軍指揮官都以為那是火炮所為。可是經過專業的炮兵論證後現以武毅軍擁有的炮兵火力不可能構成如此密集而準確的覆蓋面!而秋山少將在北倉遭遇挫敗後對清國軍隊以小分隊強火力突擊戰術深為忌憚。紫繡林戰斗那場突然爆出來的彈幕也值得探究更別說在忠義軍中的顧問們探知的一些戰術戰法了。
沈從蘅知道福島少將在天津的敗績不過從他切身了解到的武毅新軍和日本陸軍戰力水平他認為是兩相伯仲、不分上下。甚至這位情報員還在腦海深處勾畫出這麼一個可能那就是武毅新軍和大日本帝國皇軍在東北正面會戰、一決雌雄。
「卑職一定全力融入武毅新軍為帝國刺探得本次軍演的詳情!請閣下放心!」
這一次少尉是采用的武毅新軍化的立正姿勢。
福島安正終于露出微笑嗯了一聲點了點頭。不過他非常清楚要鬧明白武毅新軍的秘密不能只依靠黑山少尉了!北京城里的菊子計劃也許會成為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