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馬北望 第五章 捷報

作者 ︰ 格靈非斯

陽春四月,萬物復蘇。

大明王朝的京師北京城內人際寥寥,死氣沉沉,入耳再無一聲叫賣聲,陽春三月的日子怎麼過的如同寒秋深冬?天子之所,國之中樞本乃天下最熱鬧最繁華之地,為何如此光景?

一個月前起,騎著快馬的信使一撥接一波,有邊軍士卒,有東廠番子,錦衣力士,無論是誰無不是一副十萬火急的神情。

敗了!敗了!遼東又敗了!每一撥京師入城無需半日北京城內就流傳著遼東最新戰況。遼東三千里河山全數失守?熊大人王大人戰死在關外?建奴兵臨榆關?一條消息比一條消息讓人听著揪心,喘不氣來。

這大明是怎麼了?富有萬里,戰將千員,雄師百萬,怎麼可能被一個小小的建奴打的無還手之力?又怎麼可能丟失這祖宗之地?

平定倭寇的捷報!活捉韃酋的捷報!援朝的捷報!昨日之音猶在耳旁回蕩,短短數年無往不勝的大明怎的如此模樣?該去問誰?誰又能作答?

茶樓酒肆,店面街市冷清的緊。這建奴已經兵臨榆關了,這茶還喝的下?這買賣能做的安穩?

大明怎麼就養了頭白眼狼,李侯爺這樣的百戰名將怎麼當初不把這吃人的畜生一刀宰了。

宣德二年于太傅力保北京的評書又悄悄熱火起來了,雖然听的雙耳起了繭子,可京師次次還是听的感觸良多,有把子力氣的百姓還悄悄預備了菜刀木棒,等建奴兵臨城下跟著當今的于太傅保衛北京。

「踏!踏!踏!」城門外一騎飛來,未見馬先聞啼聲。

數日未見飛騎,今日又見,街面上听書的的百姓心拔得老高老高,難道榆關破了?建奴進關了?這,這,這,這如何是好!難不成景德二年的情形又要重現,真是如此,可如今這朝廷之上還有于太傅那等擎天之柱嗎?

「捷報!八百精騎突襲遼陽,破敵數萬,斬將過百!」

「捷報!八百精騎突襲遼陽,破敵數萬,斬將過百!」

來騎滿臉風塵,嘶啞的吶喊如平地驚雷,撕裂這沉默的天幕,貫穿天際。

說書先生張大了嘴巴,零散的听客面色潮紅,臨街緊閉的門窗霎那間全數打開,里面的恨不得連雙腳都伸到窗外。

「勝了!」

「勝了!」

「勝了!」

真的嗎?真的勝了嗎?王師真的破了遼陽嗎?飛騎過後,百姓們目光相交,興高采烈地四處詢問,剛才還死氣沉沉的大街以不可置信的度仿佛活力,塵世間萬物復蘇。

茶樓里,茶樓的掌櫃把手邊的菜刀放回木櫃的最下層,偷偷抹掉淚光大聲喊道︰「在座的老少爺們,有一個算一個,今天茶水糕點錢全算我劉某人身上,大家可勁兒喝可勁吃,誰他娘的客氣就是和劉某過不去。」

隨即對呆的說書先生喊道︰「老張,老張,來段戚少保八百騎破長禿,說的好賞錢多給。」

「好叻,」說書先生的應聲拖的老長,卷起袖子醒木一拍,道︰「話說戚少保領八百精騎,只見這八百精騎人如虎、馬如龍、、、」

京師中心,太和殿,夸入高高的朱紅門檻,大殿內十數根瀝粉金漆的龍柱有持續排列著,與精致的蟠龍藻井交相輝映,整個大殿富麗堂皇,肅目威嚴,大殿中央正對著著紫金城中軸線,中軸線的正中是一個金漆雕龍寶座,龍座上坐著一位臉色蒼白的青年男子。

龍座上的男子是富有四海,威臨天下的大明天子、年號天啟的皇帝朱由校。天啟出自《左傳》的天開闢一詞,御極宇內才兩載,天子已經沒有了當初登基時的萬丈雄心,不是他不想作為,事實和他相差的太遠,理論上他擁有天下,富有四海,集天下大權與一身。可兩栽已過,天子現這天下並不是他一個人說話了算,更多時候只是內閣、六部言官眼中的提線木偶。

早朝已經進行了好幾個時辰,內閣、六部及督察院的大員引章據典,唇槍舌劍,唾沫橫飛,吵的不亦樂乎。

重臣們爭論核心是遼東經略的人選,遼東經略經略遼東、薊鎮、天津、登州、萊州,一般由掛副都御史的兵部尚書兼。為了表示器重每任遼東經略上任前皇帝都會特賜蟒玉、衣帶和尚方寶劍。可現在帝國的重臣誰也不想去坐這個位置,楊鎬革職下獄,袁應泰自殺,熊廷弼眼看著也要下獄,誰都知道這個位置是個火坑,跳進去非死既傷,實在逼急了大不了上本辭官,總好過死在那苦寒之地。

重臣們爭論了半天也沒有拿出一個合適的人選,把目光盯在了內閣輔葉向高身上,希望他能拿個注意。

葉向高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王化貞是自己的得意弟子,自己和朝中好友力排眾議舉薦他為遼東巡撫統,架空熊廷弼,給他軍政大權指望他為朝廷、為天子、為東林排憂解難,立不世奇功。可現在喪師失地,榆關外國土盡失,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再說什麼。

可大臣眼巴巴著指望葉向高,葉向高身為內閣輔如何躲的過去。現在是敏感時刻,東林諸君光知道眾正盈朝匡扶天子,可不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他一言不慎就會被人抓住把柄群起而攻之,眼光掃過大殿中的大臣,目光所及者無不低頭垂眉,葉向高暗嘆一聲,上前一步行禮道︰「關于遼東經略的人員臣恭請聖裁。」

閉目冥想的天子冷不防的被打斷,心里十分不痛快,關于改進胡椅的構思已經想了好些天,想了一上午剛有些眉目,被葉向高猛地打斷靈感消失殆盡。

「兵部尚書,兵部尚書在哪里?」既然是兵事,當然要找兵部尚書,天子試圖在人群中找到兵部尚書張鶴鳴。

天子提起兵部尚書大臣們的臉色十分古怪,但誰也不搭腔。

「兵部侍郎,兵部侍郎在哪里?」天子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張鶴鳴,問起了兵部侍郎。

兵部左侍郎王在晉被天子和眾臣盯著,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走出朝班跪倒奏道︰「啟稟萬歲,遼事緊急,軍報一到張大人就去榆關巡視了。」

天子覺得有下面的葉閣老有些傻,既然主管兵事的兵部尚書已經到了榆關,那還有什麼好爭的,直接讓他經略遼東不就行了嗎?于是笑著說道︰「張鶴鳴既為兵部尚書主管兵事,知曉兵事,功勛顯赫,此刻又身在榆關,就讓他經略遼東吧。」

「萬歲,張大人並不在榆關。」

「剛才不是說張尚書去了榆關巡視嗎?怎麼會不在榆關。」天子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王在晉硬著頭皮答道︰「萬歲,張大人行至香河腳疾作,正在香河休養。」

大臣們都知道張鶴鳴去榆關巡視,整整走了一個月才走到香河,找了個腳疾作的理由不肯去了,可誰也不想在天子面前點破。

兵部尚書有疾在身,身為兵部左侍郎的王在晉本是最合適的人選,只是王侍郎祖籍蘇州府太倉州,蘇州府緊靠東林源地常州府,王侍郎和朝中各位東林大佬有香火之情,所以內閣和督察院誰也不提讓王在晉經略遼東。

「萬歲,經略人員可慢慢再議,榆關內聚集著百十萬遼東軍民,軍心渙散,餓殍遍地,急需朝廷派一大員前去安撫。」七品巡視御史方震儒剛從榆關返回京師,因為今日朝議說的遼事,他對榆關的情況比京中大員了解的多,所以內閣、都察院就讓他上了朝堂。

方震儒官居七品,排列的位置已經靠近太和殿的大門,聲音傳到天子處天子只听了個大概。

「是哪個愛卿,是哪個?剛才說話的愛卿到前面來,來,到前面來說。」天子伸長了腦袋豎起中指,越過眾位大臣的腦袋指向門口的方震儒。

等方震儒氣定神閑不緊不慢地走到前台,天子才現這人自己居然不認識。好奇地對著葉向高問道︰「閣老,此人是誰,朕怎麼沒有見過。」

「萬歲,方震儒大人是督察院的巡按御史,乃是巡按遼東的御史,廣寧戰敗孫得功叛亂,百十萬遼民、數十萬石糧草險入奴手,情況萬分危急,方大人不畏艱難率軍擊潰叛軍,焚毀糧草,收攏軍民,于朝廷有大功。」葉向高指著方震儒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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