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永和徐濤轉了兩個彎就來到了一條行人稀少的大街上,兩個人都把墨鏡摘了下來掛在領口。這時徐濤忽然蹲在地下不走了。
「怎麼了?」嚴永關切地問。
「我想吐!」半晌徐濤才能說話,剛才把力氣都用在壓制反胃上了。
「還是練過的呢,就這點出息?」楊勇看著蹲在地上臉色白的徐濤有點嘲弄地道。
「我見過血,可我沒見過這麼惡心的。」徐濤爭辯道。
「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說實話我也有點覺得惡心。今天我做的那些事以前我只對尸體做過,對活人我只是會把掉下來的下巴托上去,月兌臼的胳臂安上去。我今天做的事和我平時做的事完全相反,你以為我不別扭啊!你進去以後我就給自己打氣,我把自己想象成那個女孩的哥哥,這才克服了心理障礙。」
「對啊!我要是李柔的哥哥我會覺得打得一點都不重。」徐濤突然來了精神。
「那小子會不會有後遺癥啊?」想到那張扭曲的臉、那種特別的嚎叫聲,徐濤還是有點擔心。
「不會的,那小子醒來後幾乎不會有疼痛,身上也幾乎不會有明顯的傷痕。你放心吧。」嚴永一副非常有把握的樣子。
「那他會不會把剛才的事忘了啊,他不會再去找李柔的麻煩吧。」徐濤本來擔心出手重了,現在又擔心出手輕了。
「不會的,我保證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我也敢保證他再也不會去找那個李柔的麻煩。」
看到嚴永那麼有信心,徐濤這才把一顆心放回肚子里。徐濤看了看表,九點三十五。
「我們走吧,我姐說好九點半在夜市等著,我們快去吧,要不她等急了。」
「等等。」嚴永拉著徐濤的胳臂看著他非常認真地說︰「剛才服裝店的事不要跟你姐說細節,只要簡單地告訴她目的達到就行了。」
徐濤理解地點了點頭。徐眉實際上是個非常心軟的人,沒必要讓她知道細節。
徐眉早就在阿里巴巴燒烤的大燈箱前面等著了。等人的人總是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再說嚴永徐濤他們辦的是有一定懸念的事,這進讓徐眉更加心焦。今天徐眉特地把眼鏡戴上了,為的是遠遠就能看見徐濤他們的表情,只要看看表情徐眉就知道他們辦的事是否順利了。
遠遠地見嚴永和徐濤過來了,嚴永還看不出什麼來,徐濤的嘴咧得跟褲腰一樣,假如沒有耳朵擋著就咧到後腦勺去了,不用問就知道很順利。看見徐眉徐濤做了個ok的手勢,告訴姐姐順利完成任務。徐眉微笑著點了點頭,什麼都沒說。
三個人找了個空桌子坐了下來。
「今天我請客。」嚴永先言。
「為什麼你請?應該是我請才對。今天你辛苦了,你們兩個都辛苦了,我要替李柔謝謝你們。」徐眉很興奮,眉梢眼角都是笑。
「我昨天晚上就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嚴永故意停了一回兒才繼續往下說︰「我對天誓永遠不要徐眉請我吃飯了!」
那邊徐濤已經笑出聲來道︰「他說」
嚴永做了個制止的手勢,徐濤下面的話就沒有說出去。
徐眉看他倆神神秘秘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背後說什麼了。于是笑道︰「好啊,我最喜歡別人請我吃飯了。」
嚴永沒想到徐眉能說出這麼句話來,用手按著嘴巴苦笑著,好像只要一松手滿口的苦水就會冒出來。
這時負責點菜的小姑娘過來了,遞上了一張油膩膩的塑封過的菜單,非常有眼色地遞到了徐眉的手中。徐眉也不客氣,接過菜單瞟了一眼就抬起頭來問小姑娘︰「你們這里最貴的是什麼?」
「羊球。」小姑娘眼楮亮地回答,見到大方的客人總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先來二十串!」徐眉連價都沒問。
「別別別,我來點。她開玩笑的。」徐濤一邊接過菜單一邊道。徐濤知道這個老姐要宰人了,並且要宰得刀刀見血。二十串羊球?吃下去一個個還不得臉放紅光眼冒綠光?再說羊球其實並不怎麼好吃。徐濤知道這種東西徐眉嫌惡心,一口都不會吃。
徐濤點了五十串羊肉串,兩串羊球,三條鯧魚,三串臭干還有兩串焦烤面包片。又要了五瓶啤酒。
不一會兒,要的東西都上齊了,還在小桌子上放了一個小小的烤爐。兩個男人搶著動手,徐眉在一旁悠閑地看著他們忙。這種燒烤的方式山頂洞的原始人都會,技術含量很低,徐眉是不會跟他們去爭的,再說看到嚴永擺弄手術刀的靈巧的手在笨拙地翻弄一把鋼 串成的肉串挺好玩的。
烤肉的特有焦香味出來了,徐眉趕緊給兩人倒上酒。啤酒這東西不能早倒,早倒了喝得時候就失去了風味;也不能倒完就喝,倒完就喝泡沫太多。
徐眉一邊倒酒一邊道︰「這個杯子不好,不是喝啤酒的杯子。」
「喝啤酒要用什麼杯子?」嚴永一邊遞過來幾串烤好的羊肉一邊問道。徐濤到底是小孩子,自己在一邊埋頭苦干羊肉串。
「喝啤酒要用大號的玻璃杯,杯子要有沉甸甸的質感,矮墩墩、厚厚實實的那種。」徐眉挺認真的樣子道︰「喜歡喝啤酒的人大多豪爽,一定要大口地喝才有氣勢。又矮又厚實的杯子放在桌上比較穩當不容易踫翻。還有玻璃杯能盡顯出啤酒的顏色和細密泡沫,增加感官上的享受。同意我說的要喝一大口喔,看看能喝出感覺來嗎。」徐眉看著嚴永兩眼滿含笑意。
嚴永一大口酒痛痛快快地灌了下去,然後才問道︰「我們昨天喝的狀元紅又是什麼人喝的?該用什麼杯子。」
徐眉笑道︰「我剛才就是隨便這麼一說,你現在倒是來考我了。」隨即眼珠一轉道︰「我講典故你喝酒好嗎?只要我講得好你就喝,講得不好我就自己罰自己一大口,反正你是男人你不會欺負我的。」
「當然。」嚴永趕緊點頭。
「李白有一詩︰‘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狀元紅也有琥珀色的光澤,自然要用玉碗來盛最好。現在市面上賣的酒白酒比較多,但是白酒是蒸餾過得酒,不適合大碗豪飲。而古代的酒尤其是唐朝的時候應該喝的是沒蒸餾過的酒。所以若是想體會‘會當一飲三百杯’的酒中之仙的豪氣非黃酒莫屬。」徐眉娓娓道來。
嚴永又是一大口,一杯酒告罄。徐眉立即又給他添上一杯。
「那麼葡萄酒呢?」嚴永又問。
「葡萄酒是西域的泊來品,酒色是一種很特別的紅色,沒有合適的詞語可以形容,以至于把這種紅干脆就叫做酒紅色。我看葡萄酒只適合在裝潢華美的餐廳里,燭光搖曳,俊男美女身著晚禮服相對舉杯,淺嘗輒止。」
「這回你忘了說用什麼杯子了。」嚴永提醒徐眉。
「喝葡萄酒的高腳玻璃杯,到處都有得賣。」徐眉笑得花枝亂顫,轉而又若有所思地道︰「外國人其實真的很沒品味,只知道用玻璃杯,形狀不同而已。唐代詩人王翰寫了一《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古代甘肅酒泉的夜光杯是一種琢玉而成的酒器,把美酒置于杯中,放在月光下,杯中就會閃閃亮,夜光杯由此而得名。只是這種夜光杯就跟宋朝名窯之的柴窯一樣只剩下傳說了。」徐眉的眼中充滿了遺憾。
這回嚴永把一整杯都喝光了。
徐濤在一邊也听得兩眼直。這時突然問道︰「還有嗎?」
「有是還有,不過就是書上看來的了,沒有史實根據。」
「看來的也行,誰的書。」徐濤眼楮瞪得圓圓的。
「金庸啊,金庸的《笑傲江湖》,你不是看過嗎?」
「看過是看過,不過沒在意。」徐濤有點不好意思。
「我沒看過,你就算講給我听吧。」嚴永也跟著起勁。
「你們喝酒我給你們講典故助興好嗎?」
「同意。」兩個男人幾乎異口同聲。
「你記得《笑傲江湖》里有兩個人合稱黃河老祖嗎?」徐眉問弟弟。
「記得,記得。」徐濤頭點的像雞叨米一般。忽然想起了什麼眉飛色舞地道︰「老爺老頭子,祖宗祖千秋。」
「這你倒記得清楚。」徐眉的眼楮里有一絲贊許的神色,接著道︰「老頭子的女兒老不死從娘胎里就得了一種怪病。」
「老頭子給老不死救命的‘續命八丸’被祖千秋偷來給令狐沖吃下去了。」徐濤搶著說。
「不是給令狐沖吃下去了,是把‘續命八丸’的八種藥抹在八個酒杯上用八種酒騙令狐沖喝下去了。」
「沒錯,沒錯。」徐濤興奮得兩眼放光。
「金庸說飲汾酒要用玉杯、葡萄酒要用夜光杯、關外白酒要用犀角杯、高粱酒要用青銅酒爵、狀元紅要用瓷杯、百草酒要用古藤杯、梨花酒要用翡翠杯、玉露酒要用玻璃杯。其中我和金庸他老人家觀點相同的是喝葡萄酒要用夜光杯,不過他說葡萄酒盛在夜光杯里酒色如血,飲酒就像飲血我不能同意。‘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的蘭陵明明在山東,汾酒卻是山西的名酒,差著一座太行山呢。金庸說飲狀元紅要用北宋的瓷杯,南宋的就有了衰敗氣象。可是宋代有五大名窯,只有定窯是白瓷,只有白瓷杯才適合盛琥珀色的狀元紅,金庸沒說清楚」徐眉說得不慌不忙。
五瓶酒徐眉喝了不到一瓶,徐濤喝了一瓶多一點,剩下的三瓶幾乎都到了嚴永的肚子里。
結束時嚴永已微有醉意,暗自下決心一定要把金庸的武俠小說找來看看,先看《笑傲江湖》,要不連言權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