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好好說說！」張巨正急切地讓他說下去。︰整理
段正茂一口氣說了諸多的好處。全面透徹，頭頭是道，很得張居正的心底樂開了花，有點相見恨晚。他想如果早點遇見多好，多了一個支持者和同盟軍。有這樣一個人協助，官場的阻力要少得多。想想自己提拔的張四維、張瀚等人，心底有點不快，深悔自己識人不明，用人不力。段正茂剛才的一番言，讓他深深地佩服這位好朋友清晰的頭腦，出色的才華，認定這個戶部尚書沒有選錯。然而，讓張巨正吃驚的還在後邊。他好話說完，把話鋒一轉，說起自己想說的話來。
「丈量土地好處很多，確實減輕了無地少地農民的負擔，得到廣大農民的贊賞，受益者是千千萬萬的農民，因而深得這些小民的擁護。古語說︰得民心者的天下，為政者應該時刻想到這一點。不過作為老朋友應當勸說一句。天下是朱家的，為皇上賣命並沒有錯誤，可是用不著把同朝的官員都得罪光。改革固然可以使小民受益，使國家興旺達，然而受損失最大的就是這些大大小小的官員，先生難道要把天下的官員都得罪光，不顧及自己的名聲和身後之事嗎？推行一條鞭法已使得大臣們恨之入骨，還要進一步在全國實行清丈土地？先生恐怕離身敗名裂不遠了！」
這段自肺腑的話語，讓張居正有點膽戰心驚，這些後果他不是沒有想到。在孝闈里，他反復的考慮過這件事的嚴重後果，只是期望老天爺能夠格外地優待，讓他實現宏偉抱負，完成未完成的工作。他甚至想到，如果上天給他一些時間，在完成這件事情後，就可以考慮辭職隱退，頤養天年了。
「謝謝老朋友的提醒，我在修飾學政，整頓驛遞之初就已經料到，做好準備，寧肯得罪天下人，也不能負皇帝的知遇之恩。為相者，理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能再顧及身後之事了。」張居正神情平淡地說著。
張居正此番話讓段正茂很受感動，心里也很著急，為張居正的將來擔心，急切地說︰「先生的高風亮節令小弟萬分佩服，但是先生要得罪那麼多人，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孫們著想，不要連累他們，讓他們受到不公正的待遇。」
「微臣一生忠心耿耿，為了朝廷的大業嘔心瀝血，報答皇帝的知遇之恩。皇帝曾經說過無法報答于微臣，要好好地照顧好我的兒女。有皇帝的照顧，難道還有什麼不放心嘛？！」
身後的事，對于張居正來說已經是萬般無奈，他眼含熱淚，激動地說著心里話，讓人有點英勇獻身的感覺。段正茂想起文天祥、諸葛亮等先朝英烈，不由得心里一酸，強忍著沒有掉下眼淚。
說到這里，張居正胸中波濤翻滾，洶涌澎湃，激動之情無法控制。他深深地了解目前的處境，感到自己的孤立和無助，在他的周圍到處都是不滿、仇恨和復仇的種子。他真的擔心，有一天這座蘊藏已久的火山終將會噴，熾熱的岩漿會把他燒的體無完膚，不留一點痕跡，甚至株連子孫，禍害無窮。
看著張居正痛苦的表情，段正茂有點擔心，害怕話語不周得罪這位丞相，小心地解釋說︰「正茂乃一介草民，如果沒有先生的提攜是不可能走到今天的。微臣不敢忘記先生的大恩大德，也沒有辦法回報一二，只有進一兩句忠言才能得到一點安心，盡到作為朋友的情誼。我朝歷來的輔位高權重，得罪人多，在其身後都沒有好下場。先生在位已經六年，為了江山社稷得罪的人就更多了。你在權位之上，又有皇帝的做靠山，他們懼怕你，也奈何不了你。日後一旦有個閃失，將會牆到眾人推，落井下石，下場將會更慘。先生可要三思，為自己的將來多想想吧！」
對段正茂的話，張居正也很有同感，他說的句句都是實情。高處不勝寒，爬的越高摔得越重，這是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所以近幾年每當皇帝給他加官進爵，給予恩賞的時候，心里就會增加一層擔心和憂慮。可他又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在這個時候無端的辭職，頤養天年吧？這件事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痴心妄想。他只有為皇家賣命到死，沒有別的選擇，所以他一味的推辭和拒絕著這些恩賞，以使自己得到一絲的安心。他有時也佩服呂調陽和高拱，表面上看來有著各自的致命弱點，但各自有著無人能比的智慧和諸多過人之處，外人一般不會了解，這才叫大智若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