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紅顏劫 第三十七章

作者 ︰ 飛櫻

耶律赦清醒過來是第二天早上。他感覺到手邊有柔軟冰涼的頭,下意識地踫觸一下。然後,他略仰起來一些便看到了染曉霜。

深眉皺了起來。

她怎麼在這里?!誰讓她來的!

形容雖然憤恨她在這里,可是心底深處,似乎又有一點點安慰。終究,還是有人關心著他,不管她是不是真心都好。

原來夜里迷糊間想要喝水,是她遞上水壺,是她幫他一遍遍擰了濕毛巾往額頭上壓。這不是一個天賜良機麼,她怎麼不殺他?

燒過後的頭很疼,有許久不曾這樣重病過了。耶律赦覺得疲憊,復又躺下來,瞥了一眼染曉霜。

他的手踫到了她的,凍得刺骨。她就在被子外頭侍候了他一個晚上?

心里有一點淺淡的溫暖,但是她想刺殺他一事,仍然讓他覺得難以原諒。他們之間的關系太過復雜,他有時也想,如果他是她,會怎麼做?真的就會屈服麼?

也許會和她一樣,反抗,掙扎。從某一些方面來講,他們的性格還是頗為相似的,一樣的執拗,甚至任性。

染曉霜一直睡,昨夜幾乎都沒有合眼,她的醒來嚇了耶律赦一跳,因為她直接跳了起來,搞不清方向地看了一眼環境,大叫一聲︰「糟了。」立刻就往外面走去。

耶律赦一頭霧水,「糟什麼?」

「藥還在熬啊,這下完了,肯定燒焦了。」

耶律赦忍不住有些好笑。她是睡過了頭,還是根本沒睡醒?「你看看桌子上。」

染曉霜看桌子上一碗涼了的藥,才驀然長舒了口氣。原來已經拿回來了,剛剛醒來的記憶卻只停留在熬藥中。仿佛虛月兌一般,她坐回剛剛的位置看了看耶律赦,「你好些了沒有?」

「嗯。」耶律赦看著她,「昨晚有機會殺我,怎麼不殺?」

染曉霜淡淡地道︰「罷了,我知道我殺不掉你。不如你殺了我吧,我好去和爹娘泉下相聚。」

耶律赦心里不悅。「為何要死,你欠我的難道不覺得要彌補夠了才能死麼?」

染曉霜的眼里閃過一抹光芒,「你會幫我將爹爹帶回來麼?那時候再想辦法彌補你,好不好?」

「你覺得用什麼才能讓我平息怒火?」他的眸子微斂。

「你想要什麼。」

「如果是賣命給我呢?」

曉霜眸子里是大大的不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終身讓我奴役。為我暖床,無名無份在我身邊過一輩子。」

染曉霜怔住了。這樣麼?她咬著嘴唇,四周的一切都靜止了。

反正,她已經是他的人……心底突然傳來一陣極微的嘆息。可是以這樣的身份呆在他身邊,她也許會嫉妒會難過而死。連一個侍妾都掙不上啊……

耶律赦挑一挑眉,「如何?」

「好。」咬咬牙,下了決心。耶律赦在她看來,有時是無比可憐的。正如昨夜,在最需要人照顧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是她。

名譽再高如何?戰神又如何?終究是**凡胎,不可能天下無敵,也不可能刀槍不入。他沒有親人的溫暖,身邊的人哪一個又能為他真正貼心著想?

所以連個真正照顧他的人都沒有。造成這一切的,似乎和爹又有著扯不清的關系。那麼,他既然能救爹,她留在他身邊照顧她又有何不可……

曉霜去外面煮藥時,鐘毓前來看望耶律赦。

「將軍可好些了?」

「嗯。」他的臉色雖然略顯蒼白,但一雙眸子還是那麼明亮有神,瞳孔冷漠,讓人感到緊張和壓力。

鐘毓道,「那就好——將軍那日為何要讓褚鶴平白刺一刀?萬一那一刀刺得不是地方,真正插進了心髒,可就回天乏術了。」

「我知道。我算過褚鶴平時的手法,再加上他刺進去後我偷往後挪了一點,刀法有偏差。」

鐘毓看著他,面露不解,「你果然是故意讓他刺的。」

「這樣的話,皇上怎麼知道褚鶴是這樣的人?」

「可是皇上竟然沒有將他處死!」鐘毓有些憤憤不平。

耶律赦沒有說話。褚鶴除去太過處心積慮外,也不失是個將才,耶律沅是惜才的皇帝,就算褚鶴有瑕疵,也不會輕易就斬了他。這半年的牢獄指不定耶律沅會想著法子讓褚鶴改邪歸正,能真正衷心效命于他。耶律赦明白耶律沅在想些什麼,若是有一天耶律赦不能重用了,褚鶴還可以派上用場。

他看鐘毓道,「染曉霜是你**來的?」

「我看那些丫頭們都笨手笨腳,照顧不好將軍,所以帶了染姑娘來——她親口答應不會傷害將軍,我才將她帶來的。」

耶律赦的心里隱約不是滋味。鐘毓和染曉霜的感情這般好麼?不過說到底,鐘毓還是關心他的,便道︰「嗯,我知道了。」

玉峰山上,冷風呼嘯。

曉霜的衣裙被吹得貼在身上,黑在風中狂亂地飛舞。這一路走來,緊張地出了不少汗,她心里有太多疑惑,直到此時她都不是完全相信爹爹還在古毅風手中。因為實在想不通,為何爹爹明明墜崖了反而沒有死?

一路胡思亂想地到了山頂。她不讓自己看起來慌張沒有底氣,免得讓古毅風看出端倪。她四處觀望,打量著山頂。這里約莫一間屋子大小,三面是下山的路,一面卻、是懸崖。曉霜看了一眼懸崖,便驚得雙腿軟。懸崖下面霧氣蒙蒙,但是可以感覺出來下面有多深——一眼望不到底!

她離懸崖遠遠地,心事重重。

等了一盞茶時間,古毅風還未到,曉霜不禁擔心他是不是不來了——又或是看出來有人和染曉霜一起上了北風山?

正在擔憂,幾陣衣袂飄動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一回頭,便看到古毅風已穩穩站在自己身後。他穿著黑色長袍,頭放蕩不羈地散放,一道巨大疤痕讓他的臉看起來很具有壓迫力。

染曉霜東張西望,「我爹呢?」

「你殺了耶律赦了沒有?」古毅風冷冷地開口。

染曉霜點了點頭,嘴唇哆嗦著,「我殺了他……」

古毅風突然拎住了她的衣領,曉霜嚇得驚叫︰「做什麼?」

「你說他死了,我怎麼信?帶我去瞧!」

染曉霜沒有抗拒,只覺得身子被人提了起來,接著失去重力,整個人懸空了。她低頭看著自己離地面頗高,出一聲尖叫。這個人的輕功為何這般好,提著她竟然還能行動如此迅捷。

風從自己臉上刮過,周邊的景物也一並迅地從她的視線掠過。染曉霜心里暗暗訝異,這樣一個高手,不知為何與耶律赦結上梁子?他的武功較之耶律赦,一點也不遜色。

古毅風拖著染曉霜,很快就回到了上京城內。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們步行,不時有人對古毅風指指點點,避及為恐不及。染曉霜突然為他感到可憐,臉上一道這樣大的傷疤,想必到哪里都會被人‘關注’。她想這樣的關注,古毅風肯定深惡痛絕。她看到有幾個姑娘家見到古毅風出了「啊」的一聲尖叫。繼而迅逃跑了。

染曉霜看古毅風,他的臉繃得緊緊的,看不出來情緒有何變化。染曉霜想,他一定也覺得痛苦吧,在被人這樣指指點點時。她初見古毅風時也著實被嚇了一跳,但是並沒有驚慌到尖叫的地步。她偷偷打量過古毅風,若是沒有這道可怕的傷痕,古毅風倒是個相當英俊的男子。

可惜,一條疤痕毀掉了。

他們接近驛館,看到有人在往外面運棺材,古毅風的眼里有驚訝,有點不可思議。耶律赦真的死了麼?還是,棺材里的另有其人。

但是緊接著出來的那面旗子卻是寫著「耶律」二字。在將軍之中,姓耶律的似乎沒有幾個,分布在不同的地方,那麼棺材里的人,真的是耶律赦了?

心里有些許失落,沒想到敵對了這麼多年的人,這樣輕易就死了。他瞥了一眼旁邊不安的染曉霜,「你用什麼辦法殺了他。」

曉霜嚅囁著嘴唇,「他在壑林府被刺傷,回來之後我照料他,趁著他不注意,在原來的傷口又補了一刀。後來,後來……」

「後來如何?」

「後來我就跑了出來,一直住在平西客棧里。到今天早上就去北風山找你。」染曉霜深呼吸道,「你已經看到了,那麼可以告訴我我爹在哪里了吧?」

古毅風淡道,「我沒看到耶律赦的尸體,就不信他已經死了。」忽地縱身一躍,沖向那具棺材,修長有力的腿朝棺蓋狠踢出去。那些士兵急忙把他團團圍住,古毅風絲毫不看在眼里,一邊招架一邊踢棺蓋,忽然之間轟得一聲響,棺蓋倒到了地上,看到里面的人,古毅風才滿意地撤退,心里竟有種怪異的感覺。

原來失去對手,也是件沒意思的事。

染曉霜躲得遠遠的,仿佛十分心虛。古毅風看到她臉色蒼白,方才信了是她殺了耶律赦。她直視他的眸子︰「我爹在哪里?」

古毅風道,「跟我走。」

她又再問了一遍,「大丈夫說話要算話,若是不算話,可要天打雷霹的。」

古毅風瞥了她一眼,「閉嘴!我幾時說過要食言?」

染曉霜立刻噤聲。跟在他身後,進了一條小巷子,心里忽然有擔憂。萬一古毅風食言而肥,還順手把她也拐了,怎麼辦?古毅風不是良善之輩,並不是沒有可能。因此躊躇著猶豫不前。

古毅風仿佛現了,回頭冷漠鄙視地瞥了她一眼,「我的目的已達到,你不必擔心我會拐了你。留你有何用處~!手不能挑肩不能擔!」

染曉霜听他這般說心里一陣竊喜,果然如此就謝謝他了。帶著他進了前次那個小屋,一進去染曉霜便立刻嚷,「爹……」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染曉霜心里怵,回頭看古毅風,「我爹呢?」

「城外馬場。」古毅風隨手把一樣東西扔給她,「拿著,和他一起走。」

染曉霜不大確定地看著他,「你不會是騙我吧?」

「騙你為何?快滾。」

染曉霜立即抬腿便跑。明明古毅風才是那個壞蛋,為何那樣咆哮!她抱了古毅風扔過來的東西,竟是個包袱,里面沉甸甸的硌手,也不知裝著什麼。染曉霜也無瑕去看,奔去找爹爹才是此時最緊要的事。

奔到半路,看到路邊一匹馬停著,也不知是誰的,她起了歹意立刻翻身上馬,一個小伙子從鋪子沖出來,「喂,喂,那是我的馬呀!」

染曉霜羞得面有窘色,只好一邊策馬一邊回頭道︰「我有急用,過一會兒就還回來,請你等著!」

那小伙子一時看得呆了。騎馬那女子,好美……他痴迷地望著她疾馳而去,竟連惱怒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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