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來抓起一把碎冰捧在手里，看著它慢慢融化成冰水從指縫中流出，靜靜感受冰涼帶來的暢快。手機響起，可能是思怡打來的，已經有一天沒跟她聯系了，取出翻開，「老板」的號碼，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而已，冷笑一聲接起。
「你們快回來，出事了。」電話那頭很嘈雜，「老板」說話的腔調很急，一向很冷靜的他一般小事都會自己想辦法解決，看來是出大事了。第一感覺就是鬼哥出了意外，因為「老板」的任務就是保護鬼哥。
「出什麼事了？快說。」期待他的回答能夠證明我的推斷是錯誤的。
「飛哥死了，一家三口死在自己車里，慘不忍睹，全城都亂了。」事實的確推翻了我之前的推斷，但同樣是一個讓人痛心的噩耗。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前幾天還站在自己面前說話，這一下子說沒就沒了。回想起在醫院他塞給我錢並囑咐我們幾個先避風頭的情景，沒想到這一幕成了最後的永別，他為什麼就不跟我們一起出來。
「誰干的，是不是金胖子的人？」顧不上再傷心，先弄清真相為飛哥報仇才是最重要的。
「是狗頭幫的人，飛哥臨死前用手指在座墊上寫下了血書。」狗頭幫？三楞，「師爺」他們？不就是我們的死對頭嗎？不過好像沒听說他們和飛哥有什麼瓜葛啊。
「會不會是有人故意留下線索，轉移咱們的方向？狗頭幫跟飛哥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暗害飛哥？」不排除這個可能，盡管跟狗頭幫有不共戴天之仇，但還是一碼歸一碼理性點為好。
「不會，從鬼哥口里也得到了證實，狗頭幫早就對這個賭場虎視眈眈了，而且有人在現場看到了蛇皮。」蛇皮？狗頭幫的二號悍將，在望龍門與「麻桑」火拼後不是被抓了嗎？怎麼這麼快就放出來了？應該又是靠錢砸出來的，雖然錢不是萬能的，但有錢好辦事這句話倒是從他這里得到了證實。
「什麼時候的事？」金胖子掛了，飛哥也掛了，「瘋狗」下一個鏟除的對象應該是鬼哥，時間長了就怕他又要對鬼哥下手。
「就在昨晚凌晨，飛哥接嫂子孩子回家，到家門口還沒下車就」這個時候我們也在生死線的邊緣上掙扎，只不過我們趕走了死神，而死神卻走向了飛哥。
「你一定要看好鬼哥，不能讓他再出半點意外，我們現在就趕回去，等到了再從長計議。」「瘋狗」這步棋走得在真夠絕的，一直按兵不動坐山觀虎斗，看著飛哥和金胖子拼個你死我活，兩敗俱傷，等到雙方都損兵折將還未來得及恢復，然後他再露面不費吹灰之力地捅上一刀子，坐享漁翁之利，賭場也就成了他的嘴里肉囊中物
據自己所知，在這個城市最近也就這三大勢力突出，其他幫派早就在幾年的拼殺中被吞並的吞並，沒落的沒落，解散的解散，雖然還有十幾股勢力正在這亂世中趁機崛起，但在目前來看，都還是些小魚小蝦，根本構不成什麼威脅，也談不上抗衡。而如今金胖子已經掛了，他手下的人自然也就散了。十三鷹雖說以前名震江湖，但其中大部分都已到外面做正當生意，過著天倫享樂般的生活，也就飛哥和鬼哥最近才重新出山死撐住門面。但現在飛哥死了，鬼哥重傷在身，阿豹也死了，阿龍在醫院，可謂是大勢已去，如果不及早挽回，三強鼎立的局面將很快變成狗頭幫的只手遮天，獨擋一面。飛哥一死，也不知道十三鷹中會有幾個回來支持大局，要是一個都沒有，那就只能靠我們幾個新人頂上了，雖說無亂世不英雄，這是我們出頭的大好機會，可也面臨著走向死亡的巨大危險，要是狗頭幫大兵壓近，就憑我們幾個根本無法扭轉乾坤，恐怕只是螳臂擋車，自尋死路。
「沒得玩了，飛哥被狗頭幫的人干掉了。」掛掉「老板」的電話，思索片刻後召喚他們回去。血液翻滾，青筋暴脹，腦子一片混亂，回去之後又將會生什麼？
「我們得回去了」打電話給「棺材」，告訴他原由。
「狗頭幫？***，還有筆舊賬沒算清呢，那你們先回去，我召集些人馬隨後就到。」他肯回去助陣，心里總算有點底氣了，才想起當初他就是因為跟狗頭幫有仇才跟我們結盟的，一道對付狗頭幫也就順理成章了，何況鬼哥是他的堂哥，回去幫忙更是他的分內之事。
上碼頭進船艙，氣氛沒有過來時那麼輕快了，大伙都悶在那里不再說話，也不曉得他們心里在琢磨著什麼。雙手提一個尼龍袋，將嘔出來的東西吐在里面，沒想到自己的水性那麼好卻暈船暈得那麼嚴重。
出艙將尼龍袋扔出去，看著它離視線越來越遠，越變越小，又即將回到那片充滿硝煙的土地了。回想起飛哥生前的一幕幕，從第一次在花蝴蝶見面，到一起小天鵝談判，再到北道口火拼，最後的離別，每一幅畫面都在腦子里浮現。他的沉著，他的冷靜，他的笑聲，他的情義，都深深地刻在心里，永遠都無法磨滅，飛哥，走好。
將煙點起，海風迎面，吹得頭蓬亂，無邊無際的大海，一片迷茫。靜靜听著輪船出的馬達聲，一陣狂風襲來，掀起幾丈高的好浪，不斷拍打沖擊著船甲，又平靜下去，此起彼伏，再蹲下去吐了一通，擦去殘留在嘴角的髒東西。站起，煙滅了，在風中燃得那麼紅，也滅得那麼快，它預示著什麼？
一路走來，在江湖的大風大浪中，懦弱過，膽怯過，也瘋狂過，風光過，每一次都心驚膽戰，每一次都化險為夷，每一次都與死神擦肩而過，就像飛哥，大風大浪過來了，卻又在毫無征兆中死于非命，這又意味著什麼？
再點起一根煙，猛吸幾口，煙頭很紅，但又很快燃到了盡頭，在它還未自然滅掉前扔進海浪中，扔它漂浮，不知是何時會被卷入海底永不見天日。咳嗽，捂住嘴回到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