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爭霸 第二十五章 徐春妮臨睡訓屠金 馬自知子夜辭魏正

作者 ︰ 三畝半

「你說這人活一輩子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吃得飽、穿得暖、平平安安的過完一生?我說金兒啊,零哥兒他爹對咱娘兒倆的大恩大德咱要永遠記著,知道不?若要不是有零哥兒他爹收留咱們,說不定咱娘兒倆早就餓死在山里了。還有馬先生,戚三俠他們……」徐春妮抱著屠金正給他洗腳,雖然嘴里絮絮叨叨的說個沒玩,屠金還是听得仔細,也不打岔,只是時不時幫徐春妮理一下垂到眼前的頭。

待說完一大堆感恩戴德的事後,徐春妮已擦干了屠金腳上的水,將他放在床上,自己將就還未涼透的水也洗了腳,閂上門後也上得床來,屠金往邊里讓了讓,徐春妮便挨著躺下。

徐春妮剛躺下便又起身下床滅了蠟燭,放下帳幔隔風,方才躺得安穩,側身將屠金抱在懷里。柔軟的被褥加上一個小火爐一般的屠金,徐春妮頓感溫暖無比,心中的滿足卻遠遠出了身體的舒適。

小屠金身上的藥味還是那麼重,馬先生的醫術還真是料得,徐春妮暗自感嘆。也不知道徐春妮是怎樣一個邏輯,從聞得屠金滿身藥味可以得出馬自知醫術高明的結論,其實怎樣的邏揖並不重要,徐春妮知不知道馬自知醫術高明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此情此景給了徐春妮最大的滿足和快樂。這時徐春妮又想起屠三來,白天的事頓時浮上腦海,希望魏莊主派出去的人能找到三哥的訊息,自己和金兒只能留在飄零山莊等他了,其實徐春妮也想過自己去找,可老莊主說得對,我和金兒孤兒寡母的道哪兒去找啊,更何況現在兵荒馬亂、流寇肆虐,身上帶著銀錢也不安穩,就像馬先生說的那個什麼璧什麼罪一樣。

放下了一樁心事,徐春妮心中又記起一樁,白天生了太多的事,這些事自己一輩子想都沒想過,更可能是不敢去想,現在卻擺在了眼前。讓金兒去念學堂,和零哥兒一起,而後金兒便可以讀書習字懂大道理,然後考取功名,然後出人頭地,然後娶妻生子,然後自己和三哥便兒孫滿堂,成天什麼事也不用做,住大莊園,像著飄零山莊一般大,頓頓吃雞鴨魚肉,身畔一大堆侍候的丫頭小廝,隨手便賞幾個小錢給他們使使,樂呵呵的享受著以前夢都不敢去夢的安逸生活。

「娘?」

迷糊中徐春妮听得屠金叫自己,徐春妮用手拍了拍屠金的身子輕輕的問道︰「怎麼啦?」

屠金在徐春妮懷中抬起頭來道︰「馬先生讓我給你說一件事,我方才忘了。」

徐春妮記得日里見到馬先生,馬先生也沒說有什麼事要同我講啊,于是便好奇的問道︰「什麼事?」

屠金卻無奈的說道︰「我也不知道,馬先生說讓你明天去他那里拿藥,他說他有事要同你講。」

徐春妮雖然滿腦子疑問,卻也曉得屠金定是釋不了疑的,于是便又拍了拍屠金道︰「娘知道了,睡吧。」

可是屠金卻是睡不著,心中還想著先前徐春妮給他講的事情呢,又喚道︰「娘。」

徐春妮應了一聲埋頭向屠金望去,「念學堂是怎麼念的?」

徐春妮听屠金問起,思緒一下子也拉到自己的童年。那時的朝廷卻不是如今的朝廷,雖說歲月還算太平,可窮苦人家的孩子連吃口飽飯都成困難,哪還有閑錢去念學堂?自己關于學堂的事情也是從一些男孩子那里听來的,後來自己雖然有了孩子卻都早夭,更逢亂世,想必也是沒可能去讀書識字的啦。

所以此時听得屠金問起,她也只能將自己記憶中听來的說法告訴屠金道︰「念學堂便是請先生教你讀書識字明道理,才好考取功名當大老爺。」

屠金一听,想了想道︰「當大老爺是不是可以住大房子,就像零哥家這麼大的房子,還可以睡這麼暖和的床,天天穿新衣服?」

徐春妮一听,也是憧憬起未來屠金考取功名之後的事情,禁不住笑了笑道︰「可不止這些呢。」

可屠金卻是一根筋,一听徐春妮說不止這些,連忙還有什麼,這可苦了徐春妮,她哪知道還有什麼啊,于是便用手刮了一下屠金的鼻子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問來以後也就忘了。」

徐春妮以為她這樣說屠金便不再問,可屠金此時卻是一根筋理到了底,連連保證不會忘,非要知道讀書識字之後還會有什麼好處。徐春妮自是說不出來,只得想了想道︰「只要能讀書識字了,到時候想要什麼便有什麼;又懂得大道理,處處受人尊敬。到時候我們金兒定能討個漂亮姐兒當媳婦。」

屠金听得前後,雖然不是很明白,但見得徐春妮滿臉自得的笑容,想來都是好事,也就不再多問道︰「到時候我要給娘買好多好吃的,給娘修個大房子,再買好些個丫頭伴著,成天高高興興的,那時娘便不怕我走丟了。」

徐春妮听著屠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又樂又氣道︰「什麼都好,別買那麼多個丫頭片子,成天吵吵嚷嚷的難得個清靜。」仿佛屠金說的一切立馬便會實現一樣,竟又忍不住笑開嘴道︰「娘只要你在身邊,就算是吃再多苦也是高興的。」

屠金听後,想了想後笑道︰「那我就不離開娘,也不讓娘受苦!」

屠金的話讓徐春妮一下子又回到了現實當中,她緊緊的把屠金摟在懷里,心中思緒澎湃。金兒雖然孝順,卻畢竟不是自己親生孩子,如果金兒的親生父母沒有死,如果有一天金兒的親生父母找來了,如果有一天金兒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要離開自己怎麼辦?

想著想著徐春妮不禁再次感謝魏正執意讓自己母子倆留在莊里,只要自己以後好好的做事,金兒也听話,便在莊中長住上幾年,等金兒模樣長得變了再出去,到時候就算金兒與他的親生父母對面走過都不會認識,再說金兒身上也不帶什麼胎記,想到這里,徐春妮更堅定了留在莊中的想法。可自己剛想畢卻又覺得太對不住金兒的親生父母,但想想三哥的話,興許正如三哥所說,金兒他家人早就死得絕了,于是徐春妮便心中好受些,而後默念幾聲「罪過」便不再想了。

徐春妮輕聲對屠金道︰「金兒乖。睡吧,夜了。明兒還得早起去拜先生。」

屠金聞言,將頭埋進徐春妮懷里,不再言語。徐春妮半坐起身,替屠金蓋好被子又壓了嚴實,縮身入被窩將屠金摟在懷里,望著帳頂,久久的不能睡去。莊中既無更夫,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估模該是戌時中牌了吧,也不知道是被褥舒適的原因還是心無掛牽,徐春妮比以往早了很多入眠。

此時,魏正的書房,魏正臉色異常凝重,在一旁忙了一天的馬自知也不便言語,卻也不便離去。

馬自知望著已無青煙的香爐,心中不解,與魏正相交數十年,對他的脾性已是模得清楚,魏正只有在百思不解的情況下才會燃起香爐,幫助思考。但是此時,零兒無恙歸來,香兒劇毒已去,千書的傷勢也已好轉,風平也已能自理,失蹤多日的橋恩也得幸歸來,此時他應該很輕松才對啊,怎麼反而更加沉郁。

「幾更天了?」魏正終于開口了,卻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馬自知估模了一下道︰「應該過了戌時。」

「你知道我那日為什麼要你留下來嗎?」

馬自知不知道什麼時候魏正的思維這麼亂,但也不在意,听得魏正問起便答道︰「那日不是已得了答案麼?」

「你真的相信他的話?」魏正抬起疑惑的眼楮望著馬自知,馬自知望了望魏正,不再言語,他自是不相信那人的話。魏正見馬自知不答,心里自是明白馬自知的答案是什麼,也不窮究到底,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抬頭仰望。夜色漆黑,月亮早已隱去,院中花木,林林種種,山風拂來,魏正竟像能見得飄搖樹影,不禁嘆了口氣。

馬自知望著魏正的背影,竟也有些嘆命,英雄雖有壯志心,可惜歲月不饒人啊。「修農在嘆什麼?」魏正听聞馬自知的嘆息,隨口問來。

馬自知接口道︰「正如我日里所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魏正听後,側耳過來,也不言語,竟是在思考。

「我又何嘗不知,只可惜我已是沾泥之身。」魏正說完,又將目光送出窗外,記起那人的話︰天下人已亡,哪還有天下人?是啊,天下人已盡,哪還有天下人?燭火在吹來的夜風里閃爍,隨時都像是要滅了,卻始終沒有泯去最後一絲溫熱。

馬自知聞言,沉吟了一下道︰「我倒有一計。」

魏正也不回頭,淡淡的說道︰「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修農是這個意思嗎?」

馬自知點了點頭,可是魏正卻沒看見,不過二人深交這麼多年,自是心領神會,也不用多費言語。

「那你在猶豫什麼?」馬自知見自己剛一說起魏正便明白自己想說什麼,自是他已曾想過多遍,然而他遲遲不做決定的原因是什麼呢,于是便忍不住問了。

魏正再一次嘆氣道︰「箭在弦上了。」

馬自知听完,臉色也是一變道︰「他們動手了?」

魏正沒有正面回答,卻淡淡的說道︰「夢牛死了。」

「什麼?」胡夢牛受傷馬自知是知道的,而且還為其出了手,依當時見來胡夢牛的外傷只是手臂月兌臼而已,內傷卻也不至要命,雖有中毒卻也是尋常的三羅香而已,可那些道行在馬自知眼里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般玩笑。既然自己已出手相助,而且還見到了起色,為什麼說死便死了呢?馬自知驚呼一聲之後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你來之前。」魏正冷冷的說道。

馬自知一時間也沒了主意,不會啊,自己不會錯啊,可怎麼就死了呢?「他是怎麼死的?」馬自知忍不住問道。

「沒想到這麼快啊。」魏正一時間像是老了許多。心中頹然,現在的飄零山莊變成什麼樣子,一個天誅夫人便似可以毀了整個飄零山莊一般。

想當年自己二十出頭便揚名論劍崖,力挫全真無眉道人,而後開宗立派建此飄零山莊,是時何等風光,不但中原武林人士到場甚多,就連少林了塵禪師也前來道賀,不想數十年來不問江湖世事,修身養性,到頭來卻成了一個顧鏡自憐的井底之蛙。

馬自知听得魏正此言,思及前事道︰「不會是她吧?」

魏正第三次嘆氣道︰「也算一報換一報吧,只是冤屈了夢牛。」

馬自知一听禁不住望了一下四周道︰「她還在?」

魏正轉過身來道︰「興許已經走了,興許還在,想不到堂堂的飄零山莊竟成了個游玩之地。」馬自知听得魏正語氣中的自嘲,抑或是淒涼,心中也是替他難受。

感嘆只能徒增落寞,卻也于事無補。如果真的是秋無月下的手,那麼飄零山莊即將面臨一場浩劫。馬自知思及如此,心中一涼,忍不住道︰「子謙,你真的確定是她嗎?」

魏正轉過身來望著馬自知道︰「修農認為我魏正真的老得沒用了嗎?」

馬自知也不知道魏正哪兒來得怒氣,竟沖著自己撒來,略一愣,想想魏正也曾是叱 風雨的人物,雖然年事已高修為卻也更加深厚,按理一般角色他並不會放在眼里,此時見得他凝重不散的神色,定是被他猜出了來人的身份不假。立即又道︰「如果真如子謙所料,可就……」馬自知沒把話說完,並不是因為他不想說,而是不敢說。

魏正重新回到桌邊坐下,把起茶壺卻現茶水已涼,但他還是倒了滿滿的一盞傾入喉中,冰涼的一道順著喉嚨一直灌到胃里。

燭火在自窗戶吹來的風里越的跳得厲害,馬自知此時卻望著黑漆漆的窗外,似是想些什麼,又或是不敢面對魏正即將說出口的答案。

魏正在望著跳動的燭火,腦海中也是在思索著胡夢牛之死將會給自己,不,應該說給整個飄零山莊帶來怎樣的命運,如果說秋無月是一只隨時可能怒的猛虎,可她涉及的只是一個人,而那個黑白道人卻像是一頭瘋的惡犬,手段狠毒之極,招惹了他恐怕波及的將是整個山莊內的每一個人。而就整個事情的起始展來看,那黑白道人也是那種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而且他還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可他為什麼不向孤身一人的秋無月索取而偏偏向整個飄零山莊為敵?難道……難道……無數種可能出現在魏正的腦子里,當最後靈光一閃的剎那,魏正不但沒有一絲激動,而是滿身冷汗!

「修農兄。」魏正感到事情緊急,連忙向馬自知喚道。

馬自知回過神來,轉過目光應了一聲道︰「何事?」

魏正表情嚴肅的說道︰「煩請修農兄遠行一趟。」

馬自知不甚明白魏正的話,皺起眉頭望著魏正,然而這次他卻沒能在魏正的神色里現一絲訊息,除了事情緊急之外。但是這又有什麼關系,馬自知隨即應了下來道︰「子謙兄盡管吩咐,小弟自當盡心去辦。卻不知何時動身?」

魏正望了望馬自知,斬釘截鐵的說道︰「即刻。」

「即刻?!」馬自知還以為自己听得錯了,忍不住驚訝一聲。

「對,即刻。」魏正再次肯定的說道。馬自知見得如此,便問道︰「去到哪里?」

魏正稍微頓了一下,沉沉的說道︰「天南。」

馬自知一听「天南」二字,心中不禁一抖,頓時也明白了魏正的意思,但是也不敢臆斷的問道︰「子謙不會是……」

魏正不待馬自知將話說完便打斷他道︰「情非得已,小弟自該親自前往,斷不敢勞兄大駕,但此時……」

魏正的話也是還未說完便見馬自知起身,打斷他道︰「我這便去了。煩請子謙代為照料清兒。」

說完轉身便大步走向門口,開門而去,隱入夜色之中。或許是開門開窗之故,一股過堂風襲來,奔還閃動著的燭火一下子熄滅,魏正在漆黑的屋子里,心中念叨︰「只盼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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