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爭霸 第二十六章 季湘君初臨魏莊園 化劍閣遲暮空椅廊

作者 ︰ 三畝半

次日,山上竟起了大霧,如果從外看去,整個飄零山莊就像是一個浮在雲層上的莊園,飄渺之意宛如人間仙境。

莊內,飄著一層淡淡的霧氣,臨得近處還能看清那霧氣的點點顆粒,魏正一夜未眠,此時竟也不覺困倦,走到窗前吸得幾口新鮮空氣。遠處青綠的檐瓦透過薄霧之後看上去竟有些泛黑,顯得格廊雕柱的顏色越鮮艷;院中假山上細水如紗,像是在假山上蒙了朦朧的一層;耐寒花草在頹廢的樹枝下生氣盎然,一閃一閃,一滴露珠輕輕的滑落枝頭。

突然,院門外閃過一個身影,是個女子,卻是不識,魏正心頭一緊,根本未及思考太多,還道是秋無月,大喝一聲「站住」便自窗內飛身出來,穩穩的落在院門之外的走道上,那女子之前。

待魏正落定他才現,原來此女並非秋無月,一時才想起是橋恩昨日帶回的女子。雖然此女昨日未曾見得,此時也是深埋著頭,見不得容顏面貌,但莊中眾人魏正還是都有印象,無一與之對應得上。因為莊內除了自己親近的幾個人外,便是老婆子、小廝、小丫頭以及一些種花種草、修牆築院的農夫,哪兒來一個妙齡女子,瞧她步伐浮躁不勻,呼吸快慢無矩,也不似個練武之人,再加之手中還拎著一袋藥,修農包藥的革紙還是自己找人買的,哪有不識?于是便料定此女乃昨日橋恩所說之人,只是姓甚名誰都已記不清了,都怪自己神經太過緊張,一時沒有思量便誤認為是秋無月,實在太多唐突,再想想秋無月若真是這般身手,也不至引出這麼一堆麻煩了。

那女子先是被魏正一聲大喝嚇了一跳,雖然出一聲嬌柔的驚呼,卻也依言停住了步子,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埋著頭站在原地等著訓斥。剛站住便听得一陣風聲和感到一股涼意之後,埋著的視線里出現了一雙腳和半截長袍在自己跟前不遠處,而那半截長袍在她面前也僅僅是停了不到一個彈指的時間便離開,卻沒有腳步聲。

那女子也不知是誰人擋在自己面前,但就單從那袍子看出是個男子,哪敢輕易抬頭。直到估模著那人去得遠了,那女子這才抬起頭來,端端是一個玲瓏仙子。有道是︰手如柔荑弱扶力,膚如凝脂粉透紅。領如蝤蠐暗白玉,齒如瓠犀賽雕弓。螓蛾眉,明眸蠻腰。呼一聲清風撫柳,笑一回琴笑箜篌。顧盼時星羅失色,流連處枯木逢春。星星碎步,點點殘影。

待這女子抬起頭來,魏正早已消失得不見蹤影,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下四周,這才慢慢舉步行開。只見她一襲白紗逶迤飄飄,草露不沾、泥塵不染,一瀑秀貼背而瀉,既黑白分明卻也似諱莫如深,自薄霧中瞧去,比那九天仙女還要更勝一籌。

待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廊勁頭,魏正這才又出現在窗內,眼神中閃爍著一種復雜的光芒,望著空蕩蕩的門廊——方才那女子站過的地方。

此時的院門外,廊道上,已空蕩蕩漫著薄霧,魏正感到一陣孤獨。對,是孤獨!一見到她時,魏正便現在那女子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吸引著自己,可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直到那女子離開時,他才現為什麼。是她的眼神,那麼的幽怨、淒苦、冰冷、空洞和寂寥,魏正的腦海里突然想到了魏香,轉身,魏正的身影消失在窗口。

紹興三十一年十二月三十,這年的最後一天,晴。

莊中眾人早早的便起來忙活開了。挑水劈柴、淘米洗菜,個個忙得不亦樂乎。手里有活的在忙,也都不似往常那般抱怨說話太多,反而覺得自己忙忙碌碌的也是一種榮耀一般,滿臉堆笑著和別人打招呼;手里沒活的也在忙,自不似往日那樣直往邊上躲,生怕自己擔上什麼費事的活計,此時卻不停地走過去走過來的找事做,最後實在找不到事做了便將劈過的柴再劈一遍,將淘過的米再淘一遍,更是引得眾人一陣嬉笑,整個莊子里頓時便熱熱鬧鬧起來,過節的氛圍一覽無余。

徐春妮自是其中笑得最是開心的,以前每年過年都是最傷心、最冷淡的時候,看著屋外四處追逐玩耍放爆竹的小孩兒,心中忍不住想起自己夭去的孩子們,哪能不傷懷?見得徐春妮傷神,為人父母卻無天倫之樂的屠三也哪還有心思快樂起來,一頓原本應該充滿歡笑和快樂的年夜飯在徐春妮和屠三的傷感中哪能不變得沉郁和煎熬。

此時雖然屠三不在,但是看著傷好之後蹦蹦跳跳的屠金和時不時偷模著喚自己一聲「娘」魏零,徐春妮臉上早就春光滿面、萬里晴空了。

做完了雜活,徐春妮和徐氏便抽空坐在一旁休息,取出隨身帶著的一雙小鞋又做起了針線,笑吟吟的和徐氏討論起花有幾針朵有幾線的問題來。那徐氏見得徐春妮手中的小鞋,有些好奇的問道︰「咦,怎麼又換花樣了?」

徐春妮笑著道︰「沒有,前日那雙已經好了,這是另一雙。」

徐氏也是針線好手,听後道︰「喲,好麻利的手腳啊。不過這尺寸好似有些大了吧。」

徐春妮一听,停下手中的活計樂呵呵的說道︰「不大不大,這是給零哥兒做的。」

徐氏一听,臉上雖笑,心中卻打鼓道︰真瞧不出,看來這麼老實的人卻也學會了巴結主子。口中卻道︰「嘿,你說這人吶,也分三六九等,零哥兒是少爺公子哥兒,怕是瞧不上咱這些粗活計吧。」

徐春妮雖然老實卻也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徐氏口中的刺,連忙尷尬一笑道︰「大嫂說得對是對,但是我和金兒娘兒倆幸得莊主收留,又恩寵住了零哥兒的房間,還讓先生教習金兒讀書識字,我們哪能不感恩呢?可是俺們窮苦人家的東西莊上自是不缺,也只能自己動手縫制些手藝活兒,白了心願也就是了,自是不敢有半分奢望說非要如何如何,你說是不?」

徐氏听徐春妮這樣一說,覺得也是在理,道︰「我說徐大妹子啊,不要說嫂子我不照應你一聲,我給你說件事兒吧。前幾年零哥還小,也是有個老媽子特別喜歡零哥兒,便給零哥兒做了件衣服穿,也是活該那老媽子倒霉,誰知零哥兒穿了之後便渾身起泡,種起痘子來。那可不得了,你也知道,種痘子可是要命的事,最後雖是消了痘子,可那老媽子卻因這件事被大姑娘攆了出門。你想啊,你一個婦道人家,還帶著個孩子,若不出什麼亂子倒也罷,若真要是天不遂人願,嘖嘖,那可怎麼辦咯?」

徐春妮听在耳朵里,想在腦子里,確實也是那麼回事兒,別人怎麼看自己不重要,若要是真給零哥兒惹了什麼病確是不好,于是便向徐氏道謝道︰「大嫂說得是。」說完便收起針線等一干對象,便和徐氏閑聊起以前莊中的一些瑣碎。

徐氏也是健談之人,一聊開了便收不住,可真是說來滔滔不絕、道去連綿不休,知道晌午時分,有人來找徐氏方才止住。

從徐氏口中徐春妮得知原來零哥兒是莊主魏正在五十五歲時老來得子,然而莊主夫人屈氏卻在誕下零哥兒之後便因難產而死,莊主和莊主夫人情意甚篤,莊主夫人死後,莊主為夫人披麻半載、齋戒年余。然而大姑娘魏香則因此而責難莊主,更是討厭零哥兒,零哥兒自小便沒有玩伴,每每親近大姑娘也都不得好結果,後慢慢的變得寡言少語,見人也少有笑臉。莊主雖然心疼零哥兒,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後干脆躲起來不見兩姐弟之間的矛盾,省得清靜,若不是最近莊中出事,也是料不得什麼時候才出來見人。

當然,徐氏的一己之見與事實大致相符,卻也有些出入,最明顯的那便是魏正閉關三年修習飄零劍法一事,被她說得完全變了樣,可徐春妮哪能知曉這麼多,只得按照徐氏所述去想。再加之徐春妮也見得魏正幾面,見得是個面容慈祥、體態福的漢子,倒不看不出已是六十出頭的人,然而她最在意的還是零哥兒的可憐,心中暗下決意,以後待零哥兒定要像對金兒那樣好,比金兒好些也無妨,畢竟金兒才是自己的兒子,稍微刻薄點也是無礙的。

是時,化劍閣內。

魏正端坐在上,臉上看不到一絲笑容,冷冷嚴肅的臉和眼中凌厲的目光,散出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蕭長問站在右,也是板著臉,雖然他長髯垂胸,一手環在月復前,一手背于身後,有些仙道之氣,卻也被塵世耽誤了心境;依次下來是坐在椅子上的風平,雖然尚未痊愈,不能多走動,更別提練功了,但氣色還是不錯,只是一雙失神的眼楮看上去有太多的憂傷;再下來是臉色稍顯蒼白的戚千書,眼神中還是閃著一道精光,顯是內傷初愈,只須數日的調養便重歸往日風采,可他的臉色也是難看之極;其間空了一個位置,接著便是剛返莊不久的橋恩,只見橋恩也是一表人才,清瘦身形,一襲灰白長袍直曳腳面,一手輕握湘竹扇,一手環月復間,雙目中閃著一種撲朔迷離的神色,顯得城府很深;再說左邊席位,整個左邊只有在與右邊戚千書和橋恩只見的空位相對的席上站著張志先,他還是挺著個大肚子,一張什麼時候都笑盈盈的臉上也是掛起了哀愁,怎麼看都只能用「古怪「一詞來形容他的表情。

今日化劍閣上的主席位上空著幾個,一個是魏正旁邊的上,那原是屈氏的位置;再便是戚千書與橋恩之間的空位,那是胡夢牛的位置,可位置尚在人已杳去。之後還有張志先之下的空位,一個外出辦事未歸的邵清華的位置,一個則是守孝未歸的李俊的位置,卻都空蕩蕩的,顯得閣內異常冷清。

此時,整個廳上氣氛肅穆,安靜得可怕,偶爾還能听到後房中傳來的僕役們的笑聲,與閣內的氛圍全然不搭。良久才听得魏正一聲干咳,閣內眾人紛紛打起精神,望向魏正,等待他的示訓。魏正也是環顧了一下眾人,而後平靜的說道︰「夢牛新去,莊中諸事一切從簡,但勿壞了眾人的興致,只要不太過激也就隨它去吧。」

說完,魏正像是舒了口氣,向眾人一擺手,眾人向魏正施禮而退,因為風平傷勢未愈,不能多走動,便由蕭長問和張志先攙扶著除了廳堂,交予守在一側的小廝抬回屋去。

眾人都走了,魏正一個人還坐在那里,望著空蕩蕩的桌椅,心中若有所失,而後又扭轉頭看了看身旁空著位置,忍不住一聲輕嘆︰「又是一年了!」

這時,一個身影自廳外經過,往廳上看了一眼,隨即又低下頭去,快步消失在了魏正的視野里。雖然魏正方才陷入思緒,未能及時現那人,但是魏正還是從那人快要閃過視野的剎那認出,她就是隨橋恩一道來到山莊的幾家大姑娘——季湘君。

原來那日橋恩與香兒一道出去捉叛賊,一開始還能現些叛賊的足跡,于是便一路尋蹤追查叛賊下落,可是到了一個岔路口時,卻現叛賊的足跡竟憑空消失了。當時橋恩提議回莊再議捉賊一事,可魏香卻不肯依饒,定要抓到叛賊不可,于是橋恩就和魏香商議分道揚鑣,分從兩條岔路上去找尋叛賊的下落,之後橋恩和魏香便失去了聯絡,後來橋恩回莊之後才知道魏香遭遇歹人陷害,險些喪命,而且與魏香一道而行的莊內眾人無一人生還,橋恩為此在魏正門前跪了一天一夜以請罪。

再說回那日,橋恩離開魏香後,一路疾奔,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始終不復見得叛賊蹤跡,正待回時卻見一彪人馬在雪地中急行,個個蒙面藏兵,形色匆忙,策馬揚鞭之聲不絕于耳。橋恩思索這彪人馬大白天蒙面而行,料是要干些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魏正平素便教導其下弟子要行俠仗義,鋤強扶弱,于是在思量之後橋恩便決定尾隨其後而去。

但是人力與馬力相較,實是不可比肩的,很快橋恩便被那一彪人馬甩了下來,好在天上雪花漸小,加之十數匹馬奔馳而過,在所過之處留下了痕跡可循,幸不得失了蹤跡。循著馬蹄印跡,橋恩一會兒在道上行,一會兒在山里穿,一會又在小溪里淌過,始終沒能趕上那彪人馬。眼見天色已晚,橋恩也是累的不行,加之一天未曾進食,因為食物都在魏香等一眾人手里,後來便宜了徐春妮和屠金母子,便在林中坐下來休息。

橋恩剛停下來不一會兒便听得一陣馬蹄聲如雷鳴般響在樹林外,橋恩連忙打起精神躲在樹後,屏住呼吸提高警惕,只見得又是一彪人馬大概二、三十騎,從自己身旁疾馳而過,借著尚未全黑的天色,橋恩認出一個人來,正是數年前相識的劈山刀董大寶,于是橋恩連忙出去便要喚住。

眾人見樹林中猛的跳出一人,以為遇到伏擊,只听一聲大喝,眾人抽刀回馬,將橋恩團團圍住,橋恩連忙解釋一番,之後董大寶也認出了橋恩,眾人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後橋恩問及先前那彪人馬的來歷,董大寶也是講得不甚清楚,只知道這伙人自汾州而來,奔江州季家堡而去,為的卻是一卷名冊,也邀橋恩一道同去。

橋恩有事在身,本想拒絕,但他一路行來卻未見得叛賊半點蹤跡,心道估計那小賊在小師妹魏香那邊,且小師妹身邊人多勢眾,料得不會出什麼亂子,于是便答應一道前往,只是一時也尋不得送信之人,故才未往莊內傳遞消息。然戚千書和邵清華之行,並未現魏香與橋恩,而與魏香同去之人均已殞命,以致飄零山莊眾人以為橋恩與魏香一道失蹤。

後來中毒頗深的魏香被戚千書帶回來,然待飄零山莊眾人見得魏香時,她便一直昏迷不醒,自不能從其口中得到任何訊息,橋恩一直不見蹤影,魏正等人還道橋恩也與其他莊眾一般,凶多吉少了,然而在幾天之後,橋恩卻帶著季家唯一的幸存者季湘君回到莊內,眾人這才得知整件事的始末。

對于季湘君的父親季同,魏正倒也知曉幾分,其人在江湖上也算有頭有臉的角色,雖說武功算不上一流高手,但人品德行確是江湖中數的過來的角色,故而江湖中人對他很是敬重,加之他家底殷實富庶、為人樂善好施,更是聲名在外,不想到頭來卻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想到這里魏正終是明白季湘君為何沉默少語,為何神情幽怨了,「唉,可憐的孩子。」魏正忍不住輕嘆一聲,可他立即便又想起當前的事來,如果有一天……香兒、零兒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突然听得一陣緊促的腳步聲響起在門廊外,魏正心中一緊,禁不住站起身來,望著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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