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氤氳了雙眼,睫羽上沾著晶瑩,一滴滾落又一滴沾上……朦朧的視線里,除了漫天漫地的雨簾,好像不再有其他的任何,我手抱著懷在雨中搖搖晃晃地走著,忽然覺得身後有人,忙站住了腳,抬眼一看,一把紅色的油紙傘撐在我頭上,溫婉如斯的聲音淡淡地響在一片淅淅瀝瀝的雨聲中「我們聊聊吧……。」
纏枝牡丹的鞋面,穩妥地站在一小片凹下去的水渦旁,旗裝下擺微微揚動著,時也有水華不知趣地濺在那光滑的緞面上……我將傘推至她頭頂,仰面咽了一口雨水,「是該好好聊聊了……四福晉。」
令我詫異的是,她並沒有領我去她的房間敘談,而是在四貝勒府兜兜繞繞了一圈後,才在一處似乎很久沒有打理過的屋子前停了下來,看她的神情,似乎對這里有過太多一言難盡的回憶,終究收回了那種復雜的神色,沖我淡淡一笑便坐在了屋前的石階上,頭倚著門廊,這樣的姿勢嫻熟得好像已練就了很久一樣優雅自如,我有些詫異地看著她……沒想到印象里端莊穩重的四福晉也能如此自然地坐在水漬浸染的石階上,面對著不知何時會停的大雨,鎖了一眉間淡不去的愁思。
我學著她的樣子也在階前坐下,替她抖了抖傘上的雨水,盈盈笑道︰「福晉心事好像不淺……」
她似是遇到知己般睨了我一眼,唇邊漾起一個笑︰「有你這樣特別的姑娘陪我聊天,再多的心事又算什麼?」
很奇怪,她給我的感覺與第一次相見時的截然不同,好像今日看見的不是那個傲然端莊的賢內,而是一個真真切切的女子,也有著屬于自己地喜怒哀樂,雖還沒有過多言語的接觸。但我似乎……對她有些淡淡的好感了。
我欲說些什麼,但總覺得到口邊的話亦是多余,干脆生生咽了回去,凝著眼前 啪啪沒有盡頭的雨在面前激起一灘又一灘水花,零碎得甚是好看。
「素顏妹妹,現在之所以這麼叫你,也純粹是覺得親熱。但往後這稱呼怕是遲早的吧……「她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幾分曖昧不明,又繼續道「說真的,日後妹妹要是能時常陪我這樣靜靜坐著,在這府中地日子也能充實不少。」
我不解她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只好生硬地接道「四貝勒跟福晉相敬如賓,福晉又端莊體貼,這樣一對璧人又怎會無趣呢?」
她凝了凝神,悠悠嘆了口氣,「就是這種相敬如賓的日子說-網才叫人覺得……」她話只說了一半便搖搖頭,突然又道「真是喜歡你這樣的性子,有什麼說什麼……不同于別的丫頭。怪不得四貝勒也對你如此照看。」
我愣了一秒,不知她這句話是夸我還是取笑我,又想說其實四貝勒如此對我只是因了相貌的緣故,卻不知怎麼開口,一想到剛才在書房里看到地那副畫卷,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像……真是像極了她……」
「什麼?」我轉過頭去,覺四福晉有些恍惚地望著我,口中卻喃喃念叨著這幾句話。莫非她也看到過那幅畫?
我輕咳了一聲算作是提醒,她這才回過神來,斂斂神情,說「其實從爺第一次把南苑接進府時我就料到,他絕不單單是因著感情而留下她。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她卻是為了圓另一個女人的心願。」
無可辯駁。我知道她指的是我,但突然說起這些讓我有些無措,只能掩飾道「南苑家底並不通達,我與她選秀時相識也算得上是種緣分,當初和四貝勒僅有過一面之緣,純粹只是一賭而已。」
「真不簡單……這一賭便賭上了他的心。」她淺淺微笑。
「福晉說什麼,我听不懂。」我亦微笑回望她,目光坦然。她定定看了我許久,才揚聲道︰「我一直將她當妹妹看待,這麼些日子以來,她地確是安分得……有些過了,素顏妹妹這麼伶俐的人,似乎並不預備她的一些舉動。」
「四福晉看得起我,是我地榮幸。只是……我所認識的南苑不過是當初那個初進宮的,什麼都不懂的南苑,不錯,我的確是幫過她,但人有各自的選擇,我們走的道不同,所以過了分岔路口她便是四貝勒府的格格,榮寵自在皆不由我,我只不過是宮中一個普普通通地宮女,福晉今日找我要說的若只是這些,我想……我能給的答案也只有這些。」
「或許你會覺得我跟你說這些只是出于一個女子的虛榮與佔有……」
「難道不是嗎?」
她聞言一笑︰「我從來也沒有嘗試過,什麼是真的感情,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命定,命定地家世,命定的婚姻,命定地人,都注定我要在這四貝勒府里過完這一生,所以如果不追求,不作他的後盾,不小心翼翼地經營著這一番苦心維持的相敬,我恐怕很難……」
「怎麼會……在別人眼中,你就是端莊的四福晉啊!沒有誰可以替代得了你的。」我不知是出于安慰還是為何,月兌口而出了一句話,卻有種莫名的心酸感。
「如果沒有遇到你,也許我會這樣想,但是……人的感情一旦變了,便會一不可收拾,我以為誰都無法觸及爺冰冷的隱藏下真實的心事,但是從我第一次看到爺放下手頭的政務去學著怎麼洗碗,從他的貼身小廝那知道他隔三差五便要去內御膳房那種下人們呆的地方,從我無意中現他專門尋了人來理清一種藥的藥理,我便迫切地想要知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竟會讓他如此上心!直到那天他抱著一個女子,一言未地疾走進南苑的房間,手指松都不肯松一下,直到我看到他那麼失魂落魄的樣子,直到我在門外所听到的那字字句句,我就知道,這便是那個女子了……看清你的容貌時,我一剎那就明白了為什麼,為什麼他會如此待你……其實有那麼一刻,我是替他感到幸福的,他終于找到了,一個可以彌補得上那個空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