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姐姐你好厲害，」沈荃?悄聲道，「你答應留下來陪我啦？」
我笑道，「厲害什麼，你不罵我厚臉皮就夠好了。我留到你趕我走，好不好？」
沈荃?低聲歡呼，道，「我要你和我一輩子，一輩子做我姐姐。」
「那你也和我一輩子好不好？」
潘梓雷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我們嚇了一跳。
他笑嘻嘻的，仿佛什麼事都沒有。
「潘公子。」我道。
他走過來，道，「隨意走走吧。」
于是我們三人信步的就到了成雙閣，這湖中心實在是個甚佳的談話之處。
「蘇姑娘冰雪聰明，想必明白我過來的目的。」潘梓雷仍然掛個邪邪的笑，好像生怕別人誤會他是個好人。
「承蒙潘公子看得起，」我亦笑道，「那位縣丞大人還未叫你過去嗎？」
「沒，」潘梓雷道，「不知蘇姑娘如何看這位官爺呢？」
我道，「狀若隨意，深藏不露。舉重若輕，定有所圖。」
「蘇姑娘所言與我心有戚戚，」潘梓雷收斂了笑容道，「這位陳知縣上任兩年，對于沈家的往事所知想必不詳。就算調查，可能也調查不到荃?所關心的問題上，畢竟出點不同。他要調查的，僅僅是三姨太的死，顯然，這位大人是把凶手圈定在我們中間了。」
「難道不是在我們之間嗎？」沈荃?坐到游廊上，輕輕道，「人都是圍繞著沈家失蹤的，凶手又會是誰，又能在哪？說實話，蘇姐姐，潘大哥，你們不是沈家人，不明白我這種骨頭里往外涼的恐懼。」
我坐到她身邊，摟住她，安慰道，「別想太多，荃?，至少我們兩個會保護你周全，不管誰是殺人魔，都不能讓她踫到你絲毫。」
「真的嗎？」沈荃?抱住我，頭扎在我懷里，悶悶問道。
「當然是真的，蘇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說完想起，自從見了她，身份問題就一直騙她，忍不住突然就笑了。潘梓雷似明白我笑的理由，也笑起來。沈荃?感染我們的輕松，掐了下我腰，笑了。
「潘公子，」我止住笑，清脆道，「自己人，我對你實話實說，林大小姐的話千真萬確，我本是青樓女子，十八歲淪落，賣身五年，閱人無數，盡管非我所願，總是事實，無法掩蓋，不能遺忘。荃?接受我我感激，但是我不期盼任何人都接受我的過去。未來我們倆可能會因為荃?經常見到，也可能還需要合作，如果你厭惡我，一定及早和我說明，為了荃?我們暫時求同存異。」
「你覺得我會厭惡你？」潘梓雷一揚眉道，「你怎麼覺得的？」
我笑笑，沒說話。
「不回答嗎？」潘梓雷追問道。
「潘公子，」我道，「難道有些話一定要當著荃?說嗎？」
「隨你，」潘梓雷微微一笑，道，「在我心中，從未把荃?當成她同齡的女孩，她比很多成年女人還聰明一些，比如林墨研。」
我不置可否，站起身，道，「潘公子，有一個問題不知道你想過沒有。三姨太的頭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是人力殺人，那頭卻讓我覺得詭異。」
「先，」潘梓雷道，「如果是先殺了人，然後再剃頭，我個人認為可以做到；其次，那頭大可不是芳浣的。」
我點點頭，道，「你說的都對，那麼我們繼續說下一個問題，假設我們現在有了一個凶手，凶手又是為什麼要殺芳浣呢？殺了芳浣到底有什麼好處？單獨從利益上說，芳浣之死貌似對誰都毫無益處。」
「繼續。」潘梓雷玩味的看著我接口道。
我停頓下，道，「所以我覺得凶手殺芳浣的原因大致可能有兩個︰一是憎恨，凶手異常憎恨芳浣，以致于要她死才甘心；二是滅口，也就是說，芳浣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只是我在沈家的日子不多，無法知道太細膩的情感，比如深刻的愛恨，比如眾多的秘密。」
「還有嗎？」潘梓雷問。
「比如……」我笑笑，道，「芳浣現了凶手到底是誰，所以被殺了。」
潘梓雷有一些奇異的看著我，並未說話。
「蘇姐姐，你和潘大哥的看法一樣。」沈荃?笑道。
我尚沒來得及繼續說話，就听見岸邊上沈總管喊潘梓雷過去，縣丞大人已經叫到了他。毫無疑問，我們都是不打算說出心里想法的人，簡單的說原因只有一個︰信不過。那位大人可以輕巧的來輕巧的問輕巧的走，在這里住著的我們還要繼續活下去，還有要保護的人。
下午的時候，終于叫到了我，我過去的時候，踫見了沈遠客，我點頭示意，擦肩而過的時候，卻听見他低低的對我道，「你知道該說什麼。」
我一怔，停了下來。
他又道，「我是說關于芳浣的事情。」
「你都知道什麼？」我有些詫異，道，「你覺得我能說什麼？」
沈遠客不悅道，「在我面前你最好老實一點，我沒興趣看你假惺惺的樣子。」
我干脆轉身，道，「沈公子沈少爺，我亦沒興趣在你面前惺惺作態。如果當初不是你強行帶我至此，我尚不用面對今天這樣的羞辱。」
「作為一個妓女，」沈遠客嘲諷的道，「你不覺得你的自尊心太強了嗎？」
我承認，沈遠客這句話重重的錘到了我的心里。我所有偽裝的堅強，或者自嘲的話語，不過是來遮擋我那顆已經千瘡百孔污濁不堪，自卑又驕傲的自尊心。我甜美的對他一笑，道，「不是那顆強悍的自尊心，怎麼能讓洛陽城內一直公認斷袖的沈大少爺鬼迷心竅的愛上呢？」
「你也覺得我愛你？」沈遠客略帶驚訝的望著我。
這個人傷起人來不遺余力。
我又是一笑，笑容永遠能掩蓋我的脆弱與憤怒，「難道你居然以為我愛你？」
沈遠客皺下眉，道，「不要再說這樣無聊的話了。我帶你來沈家，就有來這里的原因，你暫時不清楚也沒關系。我讓你留下，就沒有人可以讓你走。」
和沈荃?所說一樣。
只是她認為是因為沈遠客對我很好，這個理由卻荒唐了。讓我疑惑的是沈遠客剛剛那句話，我帶你來沈家，就有來這里的原因。
他帶我來這里，果然不是為了那所謂的，莫名其妙的報恩。
「你快過去吧，那位縣丞並不好對付，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要說。有我在，能保護你。」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愕然的注視著他的背影，一時之間竟忘記了自己身處何處，今夕何夕。
清醒過來之後，第一個想到的問題便是，沈遠客和我說的芳浣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從他的語氣來說，好像認為我知道很多，而我……除了沈荃?所說，又知道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