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心突然離去,家里是非又多,且我身份不明,來去不定,故房里暫時沒有別的丫頭。一個人睡,總有些不踏實,輾轉反側,蒙蒙亮的時候便醒來了。剛洗漱完畢,砰的一聲門就被推開了,沈荃?潮紅的臉上掛著細密的汗珠,烏黑的眼楮中透著恐懼。
「怎麼了?」我關切問道。
沈荃?聲音沙啞,道,「沈總管失蹤了。」
在陳縣丞走後的第二天早晨,沈行失蹤了。
沈行,沈府總管,沈老爺的堂弟,在沈老爺漸漸不管事,沈遠客偶爾遠游的情況下,基本上負擔起了統籌這個家的任務,事必躬親,性情溫和,做起事情來進退得當,舉止得宜,頗得下人愛戴。
我駭然,而後是無法形容的冰涼,片刻之後,才又道,「你怎麼知道的?會不會是沈總管出去辦事了?」
沈荃?道,「昨夜我睡不著,很早起來,懶得喚丫頭,就自己去找沈總管,想找他要點燻香,沒想到……和三姨太一樣,床上有他的頭,齊刷刷的。」說到後來,她臉色白如紙,搖搖欲墜,「我直接跑來你這了,還沒和任何人說。」
我略一遲疑,拉著沈荃?就跑到沈遠客處,顧不得禮數,直沖進去,三言兩語,說明情況,「沈公子,你處理吧。照理說是沒下人敢直接進沈總管的屋子的,為免有人誤入,破壞現場,我和荃?先去沈總管門外溜達,若有人去,我們當可攔住。」
待他點頭,我和沈荃?又風風火火的跑到了沈總管門外。
「沒人進去過。」沈荃?仔細的看了一會道。
「你怎麼知道的?」我問道。
沈荃?道,「當時我雖然害怕之極,蘇姐姐,但是你知道我心里也存著這個想法,就是一定還會有人繼續失蹤,所以除了怕,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所以出門之後就拔了根頭系在把手上,如果凶手回來要處理一些東西的話,因為緊急,一定沒時間去仔細拆了我頭上的扣,而是直接進入。你看,我頭還在那里,說明沒有人進去過。」
「想不到你還是膽大心細的。」我道。
說完,便拉著沈荃?兩個人一並坐在了不遠的石台上,佯裝聊天,實則注視著沈總管的門。
緊迫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的慢,事實上大概也就半個時辰,就看見沈遠客和沈老爺兩個人急匆匆的過來了。
沈遠客示意下我們兩個,四個人先後進了屋。
沈老爺走到床邊,看見床上那束頭,大口大口喘氣,跌跌撞撞後退,搖搖欲墜。沈遠客走過去,掃了一眼床上,皺了皺眉,扶住了沈老爺。
「冤孽,冤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沈老爺聲音顫抖,臉如金紙,氣若游絲,「沈家幾世清白,造福鄉里,怎麼到了我這一代竟出了這樣的是事。我問心無愧,何以妖孽纏身,家門不幸。」
「有人來過嗎?」沈遠客問沈荃?道。
沈荃?搖搖頭,說了門上頭的事。沈遠客贊許的望著她,輕輕摟了樓妹妹。
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心里有些異樣。
從進門到現在,沈遠客沒有看過我一眼,按理說,他剛才也該問我是否有人進來才是,畢竟沈荃?年齡尚小,況且就算是為了照顧她心情,也不該問她。
或者因為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兄妹默契我不能體會,然而,卻還是覺得有些不對。
是的,沈遠客的目光一直在無視我。
按說這樣的時刻,我不該去注意這個,不不不,我注意這個並非如林大小姐那般,時時刻刻想著你愛不愛我。而是說,我隱約覺得沈遠客對我有很大意見,嚴重點,就是有敵意。我不懂為什麼,他似乎覺得我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好像這些個事情都是我搞出來的一樣。
很奇怪,沈總管失蹤實在應該是第一大事,可我心中,最大的疑團卻是沈遠客的態度。也許事關自己總是格外掛心。
「報官吧。」沈遠客轉頭對沈老爺淡淡道,「紙包不住火,那位陳縣丞說不定下午就傳人去他縣衙里繼續審訊,到時候叫到沈行,我們再說他失蹤了,更加不利。」
沈老爺跌在椅子里,揮揮手,「都隨你去做吧,我老了,糊涂了。沈行,唉,沈行。」一聲長嘆後,沈老爺閉上眼,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沈行失蹤,沈老爺比芳浣失蹤傷心的多,就像沈夫人說的,沈老爺對女人不在意,進門沒多少年,能有什麼感情。
而沈總管卻是沈老爺的堂弟,既是親戚,又是總管,日日少不得常相見,大小事情商量決定,多少年風風雨雨,臨老作伴,亦主亦僕,亦友亦親。突然沒了,如同少了左膀右臂,還是如此詭異莫名的方式,多重打擊一起過來,過于沉重。
「荃?,回去吧,這里沒有你們的事了,現沈行失蹤的人是我,你不必出頭,也不會有人打擾你。」沈遠客撫了撫沈荃?的頭,溫和道。
「大哥,」沈荃?眼圈有些紅,不知是恐慌還是感動。
我默不作聲,搞不清楚沈遠客的厭惡從何而來,難道真是因為我敗壞了他的名聲?還是我和沈荃?經常在一起,怕影響妹妹的清白?既然如此何不驅逐我走,他照顧沈荃?,足夠放心,雖然面冷,可對于妹妹的疼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我也搞不清楚沈荃?,那麼崇拜和信任大哥,為什麼對于自己現的下人連續失蹤這樣的事情,卻隱藏著不對他說,反而對我這個才認識沒多久的人,以及身為外人的潘梓雷說呢?
「行了,快回去吧,別讓別人看到。」沈遠客催促道。
我拉著沈荃?往外走,門口的時候,听見沈遠客突然冷冷的道,「蘇姑娘,請照顧好舍妹,不得有任何閃失,否則後果自負。」
我挺直後背,道,「不勞掛心,我死也不會讓荃?有一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