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美人計 第二十一章 多事的月圓之夜

作者 ︰ 听風訴晴

天水門門主清葵的侍寢名單上有三個人︰傅雲,宋成碧和蕭錯。也就是天水三使。

外界那般傳言,的確也不是空穴來風。

當然,真正的內情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選擇他們,不過是因為他們恰恰都是陽年陰月陽日生的而已。其中,又以宋成碧為主。天水門弟子都道術使最令門主寵愛,丹君卻明白事實沒那麼簡單。

蕭錯是仇人,傅雲是乖巧的弟弟。只有成碧能叫清葵從心理上容易接受些。

更何況……

「誒誒誒,你有沒有覺得,術使大人跟那個沉蓮公子,長相有那麼一點兒相像?」

「噓!這種話你也敢說?小心讓人听見!」

「你是說,門主她——」

丹君搖搖頭,刻意地大聲咳了一咳。

從拐角處慌慌張張地繞出來兩名女弟子,忙不迭地朝丹君行禮。

「副門主。」

丹君眉頭一蹙。「以後再听見你們在背後嚼舌根,門法伺候!」

「我們再也不敢了!」女弟子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下去罷。」她心煩意亂地擺了擺手。

女弟子們慌忙起身離開。

其實並不是那麼像。郁沉蓮清俊精致,宋成碧俊美中又帶了些野性。但若是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五官只有輪廓的話,也許是有那麼一點兒相似。

丹君嘆息了一聲。

清葵常說她太死心眼兒,其實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丹君走到自己的房間前,停了腳步。

房間里燃了燈,燈光將房內人的身影投射在蒙了蜀紗的窗欞上,依然如記憶中一般高大挺拔,讓她的心跳加快了幾分。

手指扣在門上,卻遲遲沒有推開。

「副門主大人?」

她一驚,卻見兩名弟子舉著托盤,略帶疑惑地看她。

「什麼事?」丹君收拾了心情,沉著臉問。

「這是門主大人吩咐送來的酒菜。」

「好。拿進去罷。」之前的猶疑終于消失了一干二淨。她推開門,示意她們把酒菜放到桌上。

秦峰看見她,面上一喜,又礙于有那兩名弟子在不好動作,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當年那一臉遮去容貌的大胡子已經剃了個一干二淨,露出原本俊朗的眉眼。

「你們下去罷。」丹君揚手,把兩名弟子退了下去。

「丹君!」

秦峰見已無他人,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便要來拉她的手。

她皺眉,躲了開去。

「丹君……」明明是個男子氣概十足的人,卻偏偏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讓丹君心頭一軟,再也繃不住臉。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的。」丹君轉開臉去,坐到桌邊。「吃飯!」

秦峰坐到她對面,一瞬不眨地瞧她,瞧得她渾身不自在。

「你看什麼?」

「這一年沒見,我很想你。」

「我可沒想你。」丹君低頭,攥緊了筷子。「吃吧,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你,咱們好聚好散,你尋個好人家的女兒娶了罷。」

「丹君!」秦峰一听這話,立刻犯了急。「你怎麼忽然說這樣的話?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麼?」

「我知道。」她抬了頭,雙眸中竟有水光微動。「可是我不能離開清葵。而你也不能離開郁沉蓮不是麼?」

秦峰一愣。

「更何況郁沉蓮他曾經那樣傷過清葵。」丹君咬牙,想到清葵如今的狀況,又是一陣憤怒。「清葵她現在這樣難過……」

秦峰滿面苦澀。「可是公子跟清葵姑娘的事,與我們之前的感情無關不是麼?」

「真能無關麼?」丹君亦笑得苦澀。「若真想無關,除非你離開郁沉蓮,來天水門。」

秦峰低下頭,攥緊了拳頭。「丹君,你明知道……」

「我知道。」丹君卻微微一笑。「我很懷念那時滿臉大胡子,笑得憨厚的榔頭,那個只會送我菊花和狗尾巴花的山賊榔頭。只可惜,我們不可能回到當初了。」

秦峰的雙目微紅,卻沒有再言語。

「我還記得那時清葵跟我說,你心里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丹君的眼神平靜了下來。「我並不怪你。因為我心中,亦有不能為你放下的堅持。我們都一樣。」

她深呼吸,轉頭端起酒壺。「最後一次,喝一杯罷。」

這個時候,郁沉蓮獨自一人在十五明亮的月色中,手邊放了一壺酒,一碟糖栗子。

他伸出手指,拈起一顆栗子,放進嘴里細細地品嘗。

沾了今年新釀的桂花蜜,香甜可口。他閉上眼,細細回味,神情里有微不可察的滿足。

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來天水宮,例行的祭拜,例行的桂花釀和糖栗子。她還記得的,這是自己最愛吃的東西。這麼多年,這一點從來未曾改變。

他還記得十四歲那年的生辰,自己所做的那個只能深埋在心底的夢。他夢見她在樹下起舞,一襲紅紗,一雙雪白晶瑩的足。他忍不住上前將她拉進了懷里,扯開那襲紅紗,然後狠狠地印上她的唇。

他微睜了眼,那雙墨色的瞳一點一點失去了從容。

手邊的桂花釀,散著跟栗子相似的桂香。他很少飲酒,但這一杯卻是一定要喝的。

酒杯端起,他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樓台。樓台的階梯上點著燈籠,依稀可見一名男子的身形,緩緩而上。

酒杯停留在半空,許久未動。

樓台之上,清葵閑適地半躺在小塌上,傅雲正替她按摩上關穴。

看起來,她倒是最輕松的一個。

「雲兒,你的手法倒是越來越好了。」

傅雲輕笑一聲。「門主,我那兒的‘糊涂醉仙人’少了一瓶,是不是你拿走了?」

清葵沒睜眼,唇角微勾。「怎麼,現在學會來質問我了?」

「雲兒不敢。」他趕緊搖搖頭。「只是咱們天水門,是不是要準備辦喜事了?」

清葵這回總算睜了眼,回頭在他的下巴上捏了捏。「你這個鬼精靈的家伙。」

傅雲小臉微紅。「門主……」

「以前你不是一直叫我清姐姐?」清葵看著他,嘆了口氣。「現在長大了,反而叫得生疏。

傅雲低著頭,下巴快觸到了脖子上。

「門主,術使來了。」

守在樓台下的弟子恭順道。

「讓他上來罷。」

清葵揚聲。

宋成碧眼中自帶的兩分笑意在看見傅雲的時候微收了收。

「門主。」

清葵微點了點頭,卻轉向傅雲。「雲兒,你先下去罷。」

傅雲愣了一瞬,還是乖順地點點頭,朝宋成碧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成碧,你這麼晚來找我,有何要事?」

她直起身來,示意他坐在她對面的靠椅上。

宋成碧從容坐下。他的五官似雕刻而出,在夜晚昏黃的燈火下越深邃。

「之前收的新人中有幾名很可疑,我讓隱部的人查了查,果然是武林盟的探子。」

武林盟,正是江湖上幾乎所有有些名氣的門派共同組成的組織,統轄整個武林正道,各大派的元老都在其中擔任職位,為者便是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一年一選,由武林大會的勝者擔任,可以蟬聯。目前的武林盟主正是昆吾派的掌門袁傲行,已經蟬聯數年。

「這麼說,武林盟已經動作了。」清葵沉吟道。

「想必是那些猝死的案子已經引起了武林盟的注意,懷疑上了天水門。」宋成碧面露不豫。「這些所謂正道名門,卻也會用這等方法。」

「他們早就看天水門不順眼了,此番正好借機行動。」清葵瞟了他一眼,妖嬈笑道︰「也怪不得那姓袁的,我把他最得意的弟子拐到了天水門,(.)他咽不下這口氣也很平常。」

宋成碧面色舒緩,目露溫柔。「是我自己甘願。」

「這幾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置?」清葵雙眸微閃。

「將計就計,讓他們看看咱們天水門的實力。」

「好。」清葵微頷。「只要能掌控得當,就能叫他們變成咱們的棋子。」

宋成碧微笑,眸中熱度不減。

清葵撐著下巴,魅目望向他。「這麼晚了還來找我,不止是因為這件事罷。」

宋成碧微窘。「我……」

「是因為我今晚讓人叫了隱使侍寢,所以你不安了?」清葵笑得無邪,言語中卻不留絲毫余地。

宋成碧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狼狽。他索性抬眸緊緊盯著她。「不僅是這樣。還有那個郁沉蓮……門主,你明知道我——」

「過來。」她滿不在乎地打斷了他的話,指指自己身邊的位置。

宋成碧的神情有些驚喜。他起身,來到她身邊。

清葵看了他一會兒,嘴角的笑意有些涼薄。「成碧,你現在的心,可是越來越大了。」

宋成碧神情一黯。「門主——」

她忽然伸了手臂,攬住他的脖頸,吐氣如蘭。

「你得明白,自己的位置。」

軟玉溫香在側,宋成碧卻感到了陣陣冷意。

清葵又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出聲,妖媚勾人。她依偎進他懷里,靠在他的頸側。

「難道你還不知道?所謂的侍寢,什麼也不會生。你這擔的是哪門子的心?」

她的手指落在他唇上,來回滑動。

他的呼吸滾熱,胸膛的起伏也劇烈了些,神情無奈而沉迷。

「我雖然知道,卻沒辦法不在意。」

他伸手捉住她落在他唇上的指尖,側過臉去看她,雙目灼灼。「門主……」

「以後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宋成碧目露歡喜,喉結上下一滑,手指勒緊了她的腰,讓她更貼近自己。

「清葵。」

這是他念想過許多次的場景,她倚在他懷中,軟語溫存。越是美好,越讓他不敢相信。

清葵看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復雜。

隨即她嘆息了一聲。「成碧,辛苦你了。」

這一天之內所有的不安,懷疑,忿忿和焦灼,都在她這句話中煙消雲散。宋成碧閉上眼,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

「只要你知道我的心……就好。」

「我知道。」她乖順地任他攬住,右手環著他的腰,輕輕摩挲。

「傅雲可以跟你那樣親密,蕭錯他也可以躺在你身邊。還有那個沉蓮公子……你記掛著他也沒有關系。」宋成碧喃喃著。「我只要你的心,放一些在我的身上。」

清葵沒有再說話,陪他一起安靜了許久。

蕭錯一身青色單衣,獨自一人站在寢殿中央,舉目望月。

「又是十五了。」

商清葵幽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的背脊下意識地一僵。

「先生,每個十五月圓之夜,我都會讓你跟我一同度過。你可知道為何?」

蕭錯苦澀一笑。「清葵,何苦。」

清葵緩緩,從幽暗中走出來,沐浴在月色之下,冷冷地看著他。

蕭錯的神情漸漸僵硬,露出痛苦之色。

「何苦……連自己……也不放過……」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已經听不清晰。

清葵望著他備受折磨的樣子,面無表情。

他已站立不住,捂住胸口踉蹌兩步,終于半跪在地上,冷汗滿面,申吟之聲細碎而出。

半響,他沒了力氣,倒地,蜷縮成一團,不停地顫抖。

申吟變作淒烈的慘叫,在整個大殿中回蕩。

「我從沒打算放過。」

她輕聲地說著,眼楮一瞬不眨地看他痛苦得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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