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美人計 第四十章 男人之間的較量

作者 ︰ 听風訴晴

此時看台上一陣驚呼,只見郁沉蓮的青鴻劍上下翻飛如蛟龍出水,劍面在周染的膝蓋上一擊,逼得他不得不移位迎敵。

「很好,破了他的穩勢。」宋成碧似在欣賞。

清葵撐著頭,瞥向另一邊的蕭錯,只見他依然心不在焉地垂著眼,似有心事。

「悔之。」她輕輕喚了一聲。

蕭錯果然沒有听到。傅雲見狀,上前在他肩上拍了拍。「隱使?」

蕭錯轉過頭來,略帶慌亂。「門主可有吩咐?」

清葵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別開眼望向擂台。

「悔之,既然你對這比試沒有興趣,我倒有些別的事交給你做。」

「門主請吩咐。」

「去查查魔教的事。」

蕭錯微楞。

「怎麼,先生不願接下這個任務?」

蕭錯連忙俯身應諾。「屬下定不辱使命。」

「好。這些日子你也不用回來了。若有消息,命信者帶回來就是。」

「是。屬下告退。」

蕭錯如蒙大赦,帶著幾名隱部的弟子很快便離開了比武場。

「就這麼讓他走了?」宋成碧略帶疑惑。「他之前的表現似乎有些可疑。」

「的確可疑。所以我才讓他走。」清葵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我倒要看看,這一次究竟算不算他的劫數。」

他們言語之間,場上已分出勝負。

郁沉蓮的劍尖直指周染的咽喉,而周染的子午刀卻只停在郁沉蓮的手臂前方。

現場一片寂靜。郁沉蓮先收劍,雙手抱拳︰「得罪了。」

「看來是我輸了。」周染也不在意,大氣地躬身還禮。「沉蓮公子這套劍法早已出神入化,實在令在下佩服。」

他足尖輕點,已回到了台下。

郁沉蓮收劍回鞘,迎著一陣劇烈的歡呼聲,清冷如墨的眸子卻轉向天水門的方向,微微一頓。

宋成碧負手而立,鳳目微眯,溢出絲絲涼意。

丹君打了個哆嗦。「情敵相見,果然是分外——地冷。」她抱了雙臂,打了個噴嚏。

傅雲垂著頭,似乎有些心灰意冷。清葵瞪了丹君一眼,還嫌她不夠麻煩?

丹君挑眉,完全沒把她的怒意放在眼里,反而走到宋成碧身邊,擺了一副相當八卦的神情問道︰「術使,下一場你得跟郁沉蓮打,勝算有幾成?」

宋成碧長眉微挑,掃了她一眼,卻轉向清葵。

「五成。」

丹君臉一苦,伸了個巴掌放在他眼前比了比︰「五成?不會這麼巧吧?」

宋成碧收回眼,轉向擂台,不再言語。

丹君垂頭喪氣地回到清葵身邊,不住地搖頭︰「五成……該怎麼押好哪……」

「你在押什麼?」

「武林盟外頭的賭——」丹君捂住嘴,睜大了眼。

「賭?」清葵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現在還學會賭了?」

丹君訕笑兩聲。「這幾天賭坊里都在對這次武林大會的結果押注呢,我已經贏了好幾場。這一場我想把錢全押進去,所以……」

「你很缺錢?」清葵無語。「整個天水門的進項不都在你那兒管著麼?想用自己去取就好了,干什麼還要賭這個?」

「那可不同。」丹君搖頭。「那是門里的錢,是你的。」

「我的不就是你的?!」清葵不知道說什麼好。「難不成我還跟你計較這個?」

「你不明白。」丹君扭捏了半天,抬眼看看她。「你的生辰快到了,我不是想送個禮物給你麼……」

清葵微楞,恍然想起自己的生辰在正月十五元宵節,的確是快到了。

「難為你還記著。」

「當然了。」丹君咬咬唇。「每年這個時候,三夫人都會來信問我關于你的近況,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清葵別開眼。「師父她還記得我的生辰?」

「怎麼會不記得?她可是你的娘親。」丹君試探地問︰「難道你不想她?」

「不想。」清葵硬著臉搖頭。

「我才不信。」丹君別別嘴。「你和夫人一樣,都是嘴硬心軟。都這麼多年了,多大的怨恨也該消了罷?」

清葵的母親商清柳,是上一任歡喜奉主,也是清葵的娘親兼師父。她一共納了三位夫君,而清葵的爹爹正是她的正君。這位正君是月氏國尹家的兒子,與商清柳也算得青梅竹馬。但在清葵長到十三歲時,他卻因為一種熱癥忽然病故了。而就在他病故前一個月,商清柳納了她的三位夫君。

清葵痛恨她母親的薄情,不僅從此便與之疏遠,更是連娘親也不肯喚一聲,只肯喚她師父。

這也是她十五歲離開月氏之後再也沒回去的原因之一。

「我不是怨恨。」清葵嘆了一聲。「是不能原諒。」

丹君費力地理解著,最終放棄勸說。「你就跟我咬文嚼字吧,明知道我笨。」

「你哪兒笨了?」清葵挑眉。「在我看來,你才是最聰明的一個。」

丹君苦著臉。「我懂的,這叫諷刺。」

清葵輕笑一聲。「雖然很多事你不明白,卻能做得比誰都好。這樣不是聰明是什麼?」

比武場里鼓聲一起,四周立刻安靜了下來。

宋成碧朝清葵屈身行了禮,轉身朝擂台行去。

這一場比試,至關重要。獲勝的人便有資格與現任武林盟主袁傲行一戰,有機會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即使敗了,也已算得上武林中的翹楚,很有可能會被邀請至武林盟中任職。

而對宋成碧和郁沉蓮而言,這場較量還有種他們彼此心照不宣的特殊意義。

男人之間的較量。

無論他們背後有怎樣的身份,怎樣的動機,怎樣的過去未來,此刻他們只是一對情敵而已。

此刻天空中陰雲漸去,薄陽從雲縫中探頭出來,在擂台上灑下一抹溫熱日光。擂台上一半陰,一半陽,倒像個天然的八卦圖。玄衣的宋成碧站在陽面,迎著日光微眯了眼,像一只審時度勢的獵豹;紫衣的郁沉蓮站在陰面,玉容沉靜墨瞳微藍,如同一顆靜靜盛放的貼水紫蓮。

清葵收了慵懶的神情,看著宋成碧皺了皺眉。

他果然不打算听自己的話,那一臉殺氣,哪兒有要留余地的樣子?也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是在什麼時候達成了默契,一定要在這一場比試中決一勝負。

「開始吧。」宋成碧手中的赤玉鞭微揚,編柄指向郁沉蓮。「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這樣最好。」郁沉蓮唇角微抿。「出招吧。」

兩人在台上站定,劍起鞭揚,殺氣奔涌而出。幾乎在同時,兩人身形一動,便纏斗到了一塊兒。

但見一紫一黑兩片影在擂台上來去,青鴻劍和赤玉鞭不時相撞,出獨特的清越高響,在賽場中回蕩。看台上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眼楮都盯著擂台,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清葵手里捏著青銅小鈴,攥得越來越緊。

丹君瞟了她一眼。「你希望誰贏?」

「無所謂。」清葵說得很輕巧。「誰贏有什麼關系?」

「唉,可憐這兩個男人嘍。」丹君嘆了一聲。「在擂台上用盡全力跟情敵相搏,你這頭還跟沒事兒人似的看戲。」

她希望誰贏?其實誰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贏了之後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若是郁沉蓮做了盟主,他一定會借助武林盟的勢力去查當年那個案子的線索,找到證據扳倒鎮北將軍徐守立。若宋成碧做了盟主……

他不會做盟主。即使他贏了郁沉蓮,也一定會在後一場與現任盟主袁傲行的對決中輸掉,因為他的身份。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就非得贏了郁沉蓮不可?

因為她?清葵冷笑一聲。宋成碧雖然對她有情,卻不是天生痴情種。他一定還有別的目的。也許是不想讓郁沉蓮有機會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袁傲行好歹是自己人,若讓郁沉蓮坐上這個位置,宋成碧自然少一大助力。

從這一點來說,她是希望郁沉蓮贏的。但宋成碧的武功上升太快,而郁沉蓮的功力始終如雲遮霧繞看不清晰。

台上戰得正酣,台下屏息靜氣。

那一雙激戰的身影稍稍分開些許,恰恰交換了位置。這一次郁沉蓮站在陽面,那張玉雕而成的臉龐在日光下光芒耀眼。而宋成碧站在陰面,神情冷厲決絕。

兩人微微喘息著打量對方,像在重新評定彼此的能耐。台下眾人終于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眾人中大多分為兩派,一派為多數派,支持郁沉蓮。只因為郁沉蓮出身名門,若是贏了也讓各大門派面上有光。另一派為少數派,支持宋成碧。這一派的多以小門派的人為主,認為他若是贏了,想必也會令一直得不到重視的小門派得益。

然而勝負不由他們定,只在乎這兩人的身上。

宋成碧忽然輕笑一聲,將赤玉鞭的鞭柄一旋,抽出其中的一柄紅色軟劍。他將赤玉鞭拋到一旁,灌注內力于軟劍之上,劍身頓時繃得筆直,縴長輕巧,仿佛一彎絲羅。

台下一片驚奇之聲。

「連‘岐公紗’都拿出來了?」清葵面色青。「他果然沒打算听我的話。」

「‘岐公紗’?」丹君看得有些莫名。「這鞭子里頭原來還有劍?」

「這不是普通的劍。」清葵皺緊了眉,關注著台上情形。「兩百年前,西蜀有個著名的工匠名為歧公。但凡他所鑄之兵器,無堅不摧。有人問他︰‘在你所鑄之兵器中,哪一個是最鋒利的?’他沉思幾晝夜,從此便沒了蹤跡。幾年之後他才重新出現在了西蜀,手里拿著一只寶匣,視若珍寶。歸來之後,他開爐造劍,三日三夜方成,所鑄之劍綿軟輕薄如紅色紗羅,卻可斷神兵利器。岐公大喜,為之取名為‘岐公紗’。」

丹君听得糊里糊涂。「這‘岐公紗’真有這麼厲害?怎麼會到了宋成碧手里?」

「傳說岐公紗是以南海鮫紗和萬年玄鐵煉制而出,雖然未必如傳說中那般厲害,但一定不可小覷。」清葵臉色沉凝。「我早知道他有這岐公紗,但從未看他用過。」

「真不公平。」丹君替郁沉蓮打抱不平。「他怎麼能用這樣的兵器?」

「武林大會可沒規定哪些兵器不能用。」

「可是——」丹君瞥了她一眼。「你不擔心?」

清葵搖了搖頭。「只看郁沉蓮的造化了。」

擂台之上,郁沉蓮端詳著宋成碧手里的奇特長劍。

「這是‘岐公紗’。」宋成碧微微一笑。

郁沉蓮眉頭微挑。「原來岐公紗在宋少俠的手上。真是失敬了。」他說著,緩緩將青鴻劍插回鞘中。

宋成碧眯了眯眼,看他動作。

郁沉蓮卻赤手空拳,做了個請的動作。

「難不成你要這樣跟我打?」宋成碧愕然。「沉蓮公子,難道你不知道,這岐公紗無往不利,無堅不催?」

「當然知道。」郁沉蓮唇角一勾,如清蓮綻放。「青鴻劍是越鳳傳派之寶,我可不想讓它在我手上落了瑕疵。」

宋成碧的神情有些抽搐。

「郁沉蓮到底什麼意思啊?」丹君也十分困惑。「他把劍收了,是要認輸了麼?」

清葵搖了搖頭,魅目微沉。「他是狂妄。」

「狂-妄?!」丹君重復了這兩個字,又往台上瞅了瞅。「不是盲目自信?」

「怎麼著你覺得郁沉蓮就一定會輸?」清葵笑著,語氣卻有些不豫。

丹君吐了吐舌頭。「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清葵眼橫了過去,她一縮脖子。

此刻一陣吸氣聲,原來宋成碧手上的岐公紗一攻,險險地擦著郁沉蓮的臉頰而下,帶出的劍氣竟讓郁沉蓮的紫衣破了一縷。

只差一點,就可以在郁沉蓮那張長相完美的臉上刮下一塊肉來。宋成碧頗有些惋惜,立刻轉身又攻,步步緊逼,絲毫不留余地。

底下眾人紛紛站了起來,越鳳掌門李樂水更是急得連話也說不出。

就這麼一攻一守數十回合,當眾人皆以為郁沉蓮躲得狼狽無比快要認輸的時候,他卻忽然伸手將岐公紗一攔。

有些膽小的觀者已經掩住了雙目,不想看見如斯美人雙手被利刃斬落的情形。

然奇異的是他竟然真的攔下了。

無往不利的岐公紗停留在他的手心里,只有幾滴鮮血順著劍身流下,卻再也前進不得。

連宋成碧都驚愕得呆滯了一瞬。也就這一瞬之間,郁沉蓮身形微旋,如雲霧舒展,飛鴻驚起,避開岐公紗,下一刻便已至宋成碧身前,右手扣在了他的脈門上。

宋成碧未防此招,手上一軟,岐公紗已落地。

兩人手上都沒了武器,只能空手相搏。縱掠飛旋踢,眾人看得眼花繚亂。最終郁沉蓮一掌擊在宋成碧的胸口,將他擊落下了擂台。

宋成碧單膝跪地,吐了一口血。他用手背擦了去,眼中光芒瞬息萬變,終于略收,暗了下去。

「你敗了。」郁沉蓮在擂台居高臨下俯視他,唇角掀起一抹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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