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了與案情相關的話題之後,二人之間冷場了下來。其實,只要雙反願意,根本就不虞沒有共同語言。只不過,魯春感覺到既然簡言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若是再去主動尋找話題,未免顯得賤了一點。
最後,還是簡言覺察到魯春的戒意之後,主動問道︰「小春,你現在住哪里?」
魯春一滯,笑了一笑,不在意道︰「隨便住住……」
「這樣啊……」簡言想了想,征詢道︰「你說個地方,我送你過去?」說完之後,簡言呆了一呆,怎麼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心里是如此的平靜?不過,這樣也好……簡言自嘲的笑笑,她與魯春兩個人,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本就相差極大,既然雙方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不如做個朋友,以後見了面,也能夠大大方方打個招呼。
「不必了,我自己過去吧。」魯春不再多說什麼,再次歉然一笑,下了車。
「小春,」簡言再次叫住魯春,遲疑半晌,還是問道︰「明天我怎麼來找你?」
「不麻煩言姐了,明天我在那家銀行門口等你吧。」魯春生怕簡言還要問一些他不得不回答的問題,說完之後,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簡言揮著手,直到魯春的背影消失不見,這才放下手,忽地捏了捏兩邊臉頰,學著李蕪菁的語氣說道︰「臭婆娘,人家都不願意多搭理你了,你還貼上去干嘛……」話沒說完,禁不住笑了起來,與魯春之間的交往,少了其中的功利之後,心情忽地輕松了不少,或許,只有這樣的淡而不厭,才能夠保持長久的友情吧……
※
簡言打了個方向盤,朝著魯春相反的方向開去,開到路口,猛地踩下剎車,使勁拍打著腦袋,自己怎麼就糊里糊涂往這兒開了呢?回宿舍的路明明是與魯春走的同一個方向嘛。
于是,重新打方向盤,調頭,循著來路往回開。穿過「青年-武當娛樂城」的時候,可以看見娛樂城重新又恢復了秩序,不過,由于時間關系,娛樂城的里里外外也顯得安靜了不少。
城市經過了一整個白天與大半個夜晚的喧囂之後,終于在慢慢地歸于平靜。路燈與霓虹交相輝映下的街道,由于缺少了行人,而顯得格外冷清。
桑塔納駛過一條又一條清冷的馬路,街心花園中,偶爾有一兩個流浪漢,卻也早已枕著石凳酣睡入夢。
簡言有些疲累了,心神疲了,身體也累了。偶爾看了一眼後視鏡,腦海中卻忽地轟然炸響,轉瞬間,一片空白。
的確良襯衫,海軍藍長褲,頭枕著繡有紅星的解放包……躺在那邊長條石凳上的,是他麼?
轉過一個街口,簡言猛地踩下剎車,怔怔坐在駕駛座上發呆,忽地伏在方向盤上,淚已如決堤之水,怎麼堵也堵不住。
「他本可以不必露宿街頭的……」
一念及此,簡言的心像是被刀子割過似的,原來,自己在不經意間,傷魯春卻如此的深。
無邊的自責洶涌而來,將她揉得粉碎……
※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魯春就已經來到了銀行門口。
銀行還是昨天的銀行,門卻不是昨天的那扇玻璃旋轉門,金屬的防盜門厚實而莊重,關得嚴嚴實實,把魯春擋在外面。
相對于大明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城市的生活讓魯春很是看不慣,晚上不想睡覺,白天不想上班,這就是城里人的真實寫照,讓魯春很是不齒。
快要到八點三十分的時候,簡言開著車出現。昨晚回到宿舍之後,簡言一直無法入睡,一直到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才算迷迷糊糊打了個盹。所以,出現在魯春面前的簡言,形象糟糕之極,眼皮紅腫,雙眼布滿血絲,若非是約好了的,簡言真不想以此示人。
魯春乍見簡言這個樣子,一開始還嚇了一跳,他倒是想表示一下關心,卻又鑽了牛角尖,想到「似乎愛」根本就不是愛,怕臨到頭來反而讓簡言看輕了自己,只好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小春,齊教官讓我轉告你,他飛鴿傳書給你們谷主,說你失蹤了……」簡言臨時想起一事,本當是在娛樂城的時候告訴他的,不想當時卻忘了說。
「我失蹤了?我什麼時候失蹤的?」魯春莫名其妙,自己不是一直在江夏嘛。
「是這樣的……」簡言把原由這麼一說,魯春才听明白了個大概。
這事的起因全在魯春離開干警公寓時沒接洪旗的電話,于是,洪旗又打電話給簡言,那時的簡言根本沒心思接什麼電話。連番遭拒反而激起了洪旗的求知欲,第三個電話就打到了齊俊那里。結果,齊俊也開始打電話,甚至在半夜還上干警公寓樓去找人,撲了個空之後,齊俊開始急了,心說大明谷三百多年才出了個大學生,來到江夏之後卻在他手里走失,一著急,趕緊飛鴿傳書給大明谷報訊。
魯春連呼糟糕,離開大明谷的時候,說好了等他到了江夏之後報平安的,結果,到了地兒,連番變故,這事兒忘得一干二淨,這下可好,報平安沒有,倒報了失蹤。
「壞了,壞了,」魯春直嘆︰「這回躲不掉了,谷主他們肯定會全部出動了……」
簡言以為飛鴿傳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魯春的反應明顯是這事鬧大了,于是睜大了眼楮好奇地問道︰「這事很嚴重嗎?」
「誰說不是……」魯春哭喪著臉,直呼倒霉,「我來江夏的時候,他們就打算成群結隊護送我過來……可我是大學生,新世紀的大學生,還要人送的話,被同學看到了,還不都笑掉大牙……」
簡言沒想到敢說敢做、面對惡勢力尚能威風八面的魯春,竟然為了這事愁眉苦臉,不禁莞爾。這一笑,心情也好了起來,恰好這時銀行開門,二人進門時,簡言還不忘安慰道︰「其實,現在的大學生,十個里頭有十一個是需要家長送的,你也別太放在心上。」
「總之這回算我失策……」魯春說道。不過,他並沒有說他失策在哪里,只是苦著張臉,郁悶之極,直到與簡言找到了銀行分理處主任之後,情況才稍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