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血腥的現場,艾凡赫不適的反應減弱了很多。其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心結稍微解開了些,何況同伴們都有意識地盡量不讓他回想起那時的情景,吃喝完了就吐的情況減少了很多,身體復原得很快,只休息了一天多的工夫,就可以下床來吃飯了,安菲娜帶著莉拉不知道去了哪里,飯桌上只剩下了四個人而已。
「我說你啊,番茄汁、西瓜汁……只要是紅色的你都吐,你這反應未免太強烈了點吧?」在漪墨和幻雙管齊下的治療下,艾凡赫身體上的條件反射已經好了很多,此時憋得良久的羅茲終于有機會出口調侃了。
沒有理會臉色瞬間就有些不好看的漪墨,羅茲此刻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艾凡赫的反應上,在看到艾凡赫的表情明顯沒有之前那麼猛烈的變化後,羅茲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接著說︰「你現在差不多已經恢復正常了,我們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于是,你們要出發了?」這件事情明明是早就說好的,但艾凡赫還是覺得有點郁悶,恍然若失地確認著。
就算艾凡赫的態度很誠懇,但是某人明顯是不會被這種事情打亂自己的心神的,羅茲邪邪地笑著,大義凌然的指著艾凡赫說︰「切,裝什麼大頭蒜,你其實是巴不得我們這些電燈泡趕緊離開,然後你好跟‘你的’漪墨過二人世界吧?……加油哦。」
「……你好好道別是不是會立刻死掉啊?」听著羅茲刻意在「你的」兩字上加重了語氣,艾凡赫倍感窘迫地無奈吐槽著。
「這是個教訓,人生的贏家不要隨便扔閃光彈,特別是在別人心情不好的時候……」羅茲嘿嘿笑著,再扔出一句話來。
「閃光彈?什麼啊?」艾凡赫莫名其妙地反駁。
摩挲著下巴上新長出的胡子茬,羅茲一臉陰險莫測的笑容︰「那啥,有些時候,別以為別人真的什麼都沒看到,當然有時候別人會故意裝作沒看到,比如……獻吻神馬的。」
你……」艾凡赫和漪墨的臉因為這句話,驟然變得通紅,兩人的舌頭也不利索起來,「不可能!你明明……」
「當時我明明在石門的那一邊嗎?」羅茲看著已經完全暴露的兩人,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你們兩個,一個能在半年不到的時間里適應掘士的繁雜知識,另一個平時是冷靜沉穩知識淵博,怎麼一到這種事情上,就變得這麼沒有心機……」
艾凡赫和漪墨兩人一起無語,猜到了是羅茲當時從石門里出來時,看到了兩人的位置和表情,現在塵埃落定了,才有閑余想起這些來,稍加推測加上一點點技巧,就直接讓心理上完全沒設防的兩人自己漏了底。
「你的思維跳躍性能不能不要這麼大?不抓人把柄難道會死麼?」無言的沉默了一刻,艾凡赫才無奈的「繳械認輸」,用乞求的神態對羅茲說,「好吧,你什麼時候滾蛋?」
「電燈泡會馬上退避的,請放心,不過在我們走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去做。」羅茲抓起桌上的面包,對著艾凡赫招招手,「跟我走吧,現在你應該到處走走,對你的康復有好處。」
桌上的飯菜才吃了一半就走?對于羅茲的要求,艾凡赫很訝異地問︰「出去?去哪?」
站起身來的羅茲揚揚眉毛,對著艾凡赫理所當然地說︰「武器店啦,你好歹應該有個防身的家伙,這可是必要的。你可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惹上麻煩的體質,總不能全靠漪墨吧?隨便拿點什麼,邊走邊吃就好。」
「既然該看的都看了,該做的都做了……」插入兩人對話的,是一直沉默不語吃著東西的道士,幻也一起站起身來,對著另外三個人說,「那麼我就此拜別了……」
「誒?」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三人一起驚叫起來。羅茲愣了一愣才瞪著眼楮說︰「你做事怎麼比我還超展開呢?」
「我不明白什麼叫超展開……」幻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只是淡然的回答,「隨緣而遇,我們只是同路人,現在到了岔路口,我要走的路,跟你們不同。分開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就算你這麼說,這也有點太意外了吧?」艾凡赫插嘴,「好歹等到其他人回來,一起打聲招呼吧。」
「沒必要。」在幻回答這句話的時候,艾凡赫好像看到幻那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差點以為是錯覺,然後就看到幻把一個瓶子遞到他眼前,「拿著,一共三天的份,一天一顆,我也沒別的什麼東西了,算是我們的離別禮物吧。」
「喂喂?你是當真的啊,我之前說要克扣你們的報酬是玩笑話啊,為了讓艾凡赫分神才說的,你不會是因為這個吧?」羅茲如夢初醒,趕緊解釋彌補。
輕輕的轉過寒冰一樣的瞳孔,幻盯著羅茲輕輕的說︰「我知道的,你不用擔心,回憶一下我們遇到的時候,我並不是為了錢財才來的。實際上我在這次挖掘中,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報酬,而且比你們能想象的多得多。」
「言盡于此,有緣再見吧。」說完這句話,幻敲敲桌子,身形就變得透明,就慢慢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看著幻站立的地方變得空無一物,羅茲愣了半天之後才回過神來,想了想就明白過來,對著空氣嘀嘀咕咕像是在對著誰說話,又像是在自語︰「這個不坦白的家伙……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有本事你走門啊!?」
「他就這麼走了?」艾凡赫不可置信地問。
羅茲聳聳肩,對著艾凡赫說︰「追求不同而已,是他所說的道不同吧,他走得倒灑月兌,我還得向安解釋強力隊友的消失……算了,有緣會再見的。」
……
鑒于眾人身上的麻煩實在太多,原本可以留守的幻又瀟灑地落跑,艾凡赫和羅茲只好把漪墨留在旅館。兩人外出,很快從路人的口中問出了鎮上武器鋪的所在地,所幸並不遠,沒有過多勞累大病初愈的艾凡赫。
「真是稀奇,這麼偏遠的一個小鎮,居然有這麼完備的一個武……鐵匠鋪?」跟隨著路人的指向,兩人很快到達了目的地,看著面前氣派的店面,羅茲的感嘆還沒有完成,就在半路變成了疑惑。
看著店面里擺放的無數農具和菜刀,羅茲有些惱怒︰「這……這里怎麼會有武器賣,現在被問路的人連點職業道德都沒有了麼?」
被問路也是職業麼?又跟職業道德牽扯得上什麼關系啊?你又沒給人家報酬。艾凡赫本想這樣加上一句,但是看著羅茲明顯不太好的臉色,最終還是忍住了。
大概是听到了羅茲的話語,店鋪里面傳出一個童稚的口音來︰「武器在後面呀,你們進來吧。」
突然傳來的話語聲暫時壓住了羅茲的爆發,兩人循聲順著鑽進了後面的小間里,這里的情況倒是有點和武器鋪搭界了,刀劍斧錘擺滿了整個房間,只是……
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間,盡頭還半瓖嵌的安置了一台用于鍛造的念術爐,不僅是牆壁,連天花板都被利用了起來,而且這些懸掛在半空的尖利武器,似乎每一刻都有掉下來的可能。周圍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是隨意向前走了一步,羅茲就踫著里面擺放的東西一陣亂響,震動很快傳到了頭頂,看著頭頂那些被細線垂掛在頭頂不停晃悠的凶器,羅茲頓時滿頭大汗地再不敢前進一步。
就在這種時時刻刻要擔心自己小命不保的狹窄位置里,一個看上去歲數絕對不超過15歲的男孩,混不在意地在無數看個頭就能砸死他的武器林中穿行著,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麼。
「那個……你沒覺得這里小了點?而且危險了點?」羅茲滿頭大汗地說著話,「你們家老板呢?我們想要買件武器。」
接下來男孩所說的話讓羅茲的汗滴更大粒了一些︰「隨便挑吧,我就是老板兼鍛造師。」
「哈,你是老……」羅茲不相信的話語在說出了一半就被事實打斷了,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中,男孩隨手從堆在地上的一堆武器中抽出一把大鐵錘,混不在意地敲打起爐子上燒紅的胚子來。
看著男孩舉重若輕地揮舞著那把差不多有他半人高的巨大工具,擠在門口不敢入內的兩人面面相窺,羅茲還不忘隨口加上吐槽︰「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啊,不是,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好吧,自古英雄出正太。這種彪悍的風格,讓我們這些二十來歲才游歷天下的成年人情何以堪啊。」
「那個……怎麼稱呼?」叮叮的敲擊聲有節奏地傳來,羅茲才發現對方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只是專注地完善著自己的作品,而面對著面前的「刀林劍雨」,自己卻沒有足夠的勇氣踏入,只能試圖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我們這里(叮)不賣人,(叮)只賣鍛造品。」敲擊聲沒有半點停息的意思,男孩的動作依然流暢無比,只是在敲擊聲的間隙中回答著,語氣沒有半點的起伏,「隨便(叮)挑一件吧,願意(叮)給多少(叮)就給多少。」
挑挑眉毛,羅茲對對方的反應很不高興,連日不順累計的郁悶在此刻收到刺激噴發而出,隨口就頂了上去︰「這些都是垃圾和廢品!我要的是武器!」
羅茲的挑釁起到了應有的作用,男孩敲擊鐵胚的動作靜止了下來。
在下一刻,男孩的待人接物態度就發生了天差地別的變化,而且還考慮到了兩人的理解能力問題,很人性化地從無表情無波動無腔調的模式轉變成為了可視可見可听的模式,齊肩的淡金色卷發陡然向上豎起,一臉凶惡的表情轉過臉來,大叫一聲︰「你們這是自尋死路!」
「慢!」羅茲豎起手掌,將對方抄起鐵錘拋擲過來的動作定在半空中,然後行了一個艾凡赫從沒見過他使用的貴族禮節︰「先互通一下姓名,我是羅茲?費里曼,這里是你的鐵匠鋪?」
「是發明工坊!」羅茲行禮的手勢無疑讓男孩遲疑了,舉在半空的鐵錘在遲疑了一會後慢慢的放在一旁,對著羅茲行出一個同樣的禮節,男孩用懷疑的眼光看著羅茲的打扮,彬彬有禮地回復︰「日安,閣下,杰雷米亞?蘭?吉爾福特。」
「原來你真的是貴族……」
(正太發明工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