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風走了過去就地坐下。三人雖然都是席地而坐但坐法卻是各有不同。
枯木大師是結跏跌坐左足腳背壓住右股右足腳背上壓住左股雙足足心朝天右手至于左手之上安詳恬淡。
中田不樹卻是跪坐雙足藏于臀下倆足尖對立成三角形雙手至于膝上上身挺直略微前傾有淡淡的威壓感。
而蕭長風最是隨意用的是箕坐左足橫放豎右足膝而壓左足跟兩足形如箕一手放于左股一手橫在右膝懶散而自然。
蕭長風在戰國時也是習慣跪坐的並非喜歡而是那時候沒有如現在這般的高腳桌子椅子更主要的是因為那時候並沒有滿襠的褲子。所謂衣裳衣裳對那時的服飾而言上衣曰衣下裙曰裳。《詩經》中說︰「東方未明顛倒衣裳」就是指天太黑了將衣裙穿錯了。這種衣裙的服飾不僅僅限制了坐的姿態而且你若坐得不好身形很不雅觀不說並且會產生走*光露底的問題。但是現在蕭長風穿著的棉麻褲子就沒有這種顧慮了他很喜歡現在這種褲子的設計所以坐起來就很隨意了。
三人圍坐卻都沒說話。北川政樹正關注著烹茶挺立的身形越筆直。而枯木大師眼皮低垂姿勢依舊如昔也不知他是不是睡著了。蕭長風箕坐之勢也未變一雙眸子清亮之色乍起從他坐下來開始便知道在茶水從二沸到三沸的這段時間里另一場比拼已經開始了。並不是任何人都有資格能坐下的要想坐下必須要有些實力才行就像中田不樹雖然是柔道健將但連房門進來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呆在外面。
眼前兩人雖然只是坐著但各自卻圈出了一塊氣勢。枯木大師的氣勢最淡最虛無像清風你進它就柔和而退你退它又從四方涌了上來。北川政樹則像圓球以背脊為中心線上身做著輕微的晃動畫著弧線利用身體的回旋消遣著壓力又擇機而上。
蕭長風蒲一坐下兩股氣勢便相繼而來氣勢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模不著全憑感應但絕不能落了下風。蕭長風冷哼一下氣勢斗張令人吃驚的是他的氣勢左右兩邊竟然迥然不同。朝枯木大師的一邊乃是逍遙游心法緩緩如水柔中帶剛；朝北川政樹那邊卻是千人斬剛烈霸道一往無前。
北川政樹悶哼一聲這少年看上去憨憨厚厚誰想氣勢卻如此剛毅。他的合氣道功夫最講究後先至轉守為攻順著敵人的力道而為之。但蕭長風的氣勢太過霸道如同摩天大樓墜下物體一樣除非你有數倍于它的力量否則你只能躲不能接。合氣道功夫的巧妙之處並非要你去接這物體而是站在它砸不到的地方見機推它一把所以北川政樹沒有和蕭長風硬踫反而將他那圓球收縮成螺只是旋轉度更快如小型龍卷風一樣他在等機會要知剛不可久柔不可守一旦蕭長風氣勢由盛而衰他將毫不留情席卷而上。
與北川政樹不同枯木大師這邊又是另一番景象北川政樹的收縮防守蕭長風的極力擴張這兩人的爭斗讓他能悠閑幾分。他修的是枯木禪幾十年的修為讓他已經越過了從榮到枯的境界到達從枯到榮的地步。
當年世尊釋迦牟尼在拘尸那城娑羅雙樹之間入滅。東西南北各有雙樹每一面的兩株樹都是一榮一枯稱之為‘四枯四榮’據佛經中言道︰北方雙樹意為‘淨與無淨’東方雙樹意為‘常與無常’南方雙樹意為‘樂與無樂’西方雙樹意為‘我與無我’。茂盛榮華之樹意示涅般本相︰淨、常、樂、我；枯萎凋殘之樹顯示世相︰無淨、無常、無樂、無我。如來佛在這八境界之間入滅意為非枯非榮。
枯木修煉這枯木禪雖然離非枯非榮這般大徹大悟的境界還遠但他氣勢當中已有榮枯轉換之勢非但和蕭長風的剛柔相濟的逍遙游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從三冬無暖意到枯木又逢春這之間的變化圓轉如意比蕭長風的陰中含陽柔中帶剛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一比拼說來話長但實質卻短不過幾呼吸間而已。但這幾呼吸卻讓北川政樹納悶不已因為蕭長風的氣勢非但絲毫不減反而越聚越盛好像沒有盡頭一樣。
他沒注意到蕭長風放在左股之上的左手食指在輕微的顫動點、橫、豎、撇、捺劃著不同軌跡。這正是蕭長風千人斬刀法里面招數最多最復雜的一招刀法。
冬至斬！
冬至者斗指戊其時陰氣至極陽氣之至正是由陰轉陽陽氣漸盛之兆。這招一共有八十一種變化原本各有其名稱但蕭長風那日隨陰陽柳見過清朝道光皇帝親繪的《九九消寒圖》之後就將這些變化另外取了個名字。
依次叫作︰「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字字均為雙鉤空心一共九個字每個字有九筆總共八十一筆。從冬至開始每天描上一筆一幅字寫完便是「九九寒盡春暖花開」。
這九九變化一將使出來正是陽氣由小及大之際自然越來越旺豈有停歇之勢直將北川政樹的圓球越逼越小絲毫找不到反擊空隙。
不知多久又或只是一瞬。一個氣泡由茶釜底部誕生逐漸浮上氣泡越浮越大越浮越快終于達到頂部‘噗’氣泡爆了宣泄出一絲霧氣繼而無數氣泡前僕後繼地沖了出來此時茶釜如同騰波鼓浪此起彼伏。
當第一個氣泡爆裂的瞬間正是蕭長風手指畫到垂字一豎時那‘噗’聲雖然輕細但在三人耳里不亞于驚天之雷三人身形都是一震枯木揚頭北川政樹後仰蕭長風一握拳各自收了氣勢一時間又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