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我被坡上尸橫遍野的場面驚呆了,沒有人看到這種場面會無動于衷,幾萬具尸體啊!血腥味充斥天地,還有無數馬尸,縱橫交錯在一起,無邊無際的,慘烈無比。
不對,怎麼還有仍在蠕動的,他們在翻找著什麼?
我按住了一個斷腿的傷者,靈力急馳,封住了他腿上的經脈,止住了流血。
「你在找什麼?」
那個滿臉滿身血垢的人,用微弱的聲音答道︰我是‘槍神’烏蒙的部屬,我…我在找沒死的兄…兄弟。」
又是兄弟,我長嘆了一聲,一把抓起他,憑空出現在坡原的西部,那兒大約有兩千人,個個正用雙手往中部的尸堆爬著,找著,呼喊著。
從穿著上看,我手中提著的人和他們是一伙的。
這是一支怎樣的隊伍,什麼人配統領這樣的隊伍,每一個受傷的人都離死不遠了,卻執著而篤定的尋找著同伴、戰友和兄弟,每踫到一個尚有一口氣的,他們就依偎在一起,互相打氣、鼓勵、安慰。
說著說著,剛爬來的死去了,另一個便如接力一般繼續尋找。
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意志和情義,像一聲霹雷,在我的腦海中炸響,深深的打動和震撼著我,這樣的人不幫,我北星的這腔熱血都會冷卻的。
幾萬具尸體的坡原上,一個身形好像幻影一般的倏忽往來,穿梭不停。
西邊,原來小兩千人的傷兵隊伍,越聚越多,那幻影每來回一次,必有一個還活著的傷兵被送過來。
身形一定,我收回了神識,應該就這麼多了。
「謝謝神者救了我們的兄弟、戰友、同胞,我們基蘭為自由而戰的子民永遠忘不了您,烏蒙將軍和九王子永遠忘不了您,請您賜告您的名字,我們將終生銘刻在心,終生為您祈福。」
一個被人扶著坐起的中年人,用低沉而有力的話語表達著對我的謝意。
「不用,是你們彼此的情義救了你們自己。」我的回答有些蕭索和落寞,畢竟我能救的十分有限,而且我更知道,這四千余人,有一千人挺不過今晚。
「神者,不知烏蒙將軍怎樣了,能不能麻煩您再幫忙找找?」
「希爾克,不用麻煩神者了,烏蒙將軍他先我們一步遠行了。」一個斷臂的老者淒苦的說道。
你說謊,你說謊,烏蒙將軍他神勇蓋世,又有龍槍在手,誰能傷害到他,不……。」
旁邊一個沒了雙腿的年輕人用雙手緊緊抓著老者的雙肩,邊哭喊著邊搖晃個不停,鮮血從老者的肩部滲出,他雖然疼的臉色蠟黃,卻一聲不吭。
「是誰?是誰殺的烏蒙將軍,我們要給他報仇啊!」
老者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若有所思的說道︰「是一個紅袍的中年僧伽,耳朵上掛著一個大金圈,他十分強大,似乎是個‘修者’,他吞噬了烏蒙將軍的魂靈,還用一個小布袋,收走了滿天的怨氣,他不是凡人,我們根本…根本報不了仇。」
咦!還有這樣一個人,我說這麼多死人,只有血腥氣,卻沒有半點怨戾,原來青嵐大陸也有邪魔啊!
看著這些傷兵因為報不了仇而絕望的神情,我有點氣憤。想來烏蒙就是他們的領袖,我很佩服這個人,因為他擁有這樣一群生生死死的兄弟;我也很嫌惡這個人,不管為了什麼,讓幾萬兄弟送命,他都難辭其咎。
「與你們交戰的是什麼人?」我淡然的問道。
「回稟神者。」那個叫希爾克的中年人探了探身子,滿臉放光的繼續回答說︰「也是基蘭的林布人,不過是大國師八師古一方的,他們很邪惡,他們想篡奪基蘭的王權,置我們這些貧民于殘暴的統治之下,我們是為正義和自由而戰的。」
「正義、邪惡、真理、自由,誰能真正劃清它們的含義和界線,幾個人類自己創造的詞語,無非是為某種行為增加或消減些許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目的正是為了得到像你們這樣的追隨者的認可,從而舍生忘死,前赴後繼。我想問問你們,假如這場戰爭你們勝利了,你們能保證你們的頭頭善待你們,從此不再盤剝和壓榨貧民嗎?」
「我們能。」
「我們能,九王子和烏蒙將軍都是好人。」
「一定會愛惜貧民的。」
……。
一時間,能說話的傷兵們七嘴八舌的議論開來,等他們停下後,卻發現我已經走了。
我還在尸堆中,不過離他們已經很遠了。
我大體明白了這場戰爭的因由,什麼為了自由、尊嚴而戰,分明是同室操戈,權力之爭。
那些傷兵根本不懂我的意思,我想警醒他們,不要再傻下去了,可惜勞而無功。
那個九王子和烏蒙是什麼人啊!痛失王權的不甘者,折了羽翼的貴族,他們假如奪回了自己本該擁有的富貴,他們還能記住這些死去的人多久,他們真的會愛惜貧民嗎!即便這些都能做到,可他們躺在尊貴搖椅上的後世,卻不一定穿新衣,走老路,依舊善待子民啊!
靠猜,靠假設,靠想當然,來判定未來的事情,傷兵們一廂情願而已。
這種矛盾無法規避,也沒有規律可循,最終掌控貧民命運的,永遠是強權的意識,無可替代。
我知道,倒在這里的大多是林布族的貧民,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都是無辜的,用生命給權利的角逐買單,甚至有些可悲、可憐。
該死的是那些發動這場戰爭的首腦,他們才是導演災難、浩劫、生靈涂炭的元凶,罪魁禍首。
我仍在救人,不管是那伙的,在我眼中沒有任何的區別,既然已經出手,就不能有始無終。
救我。」
我冷然的看著那個被一把龍槍狠狠釘在岩石上,披散著頭發的黑臉金甲將。
實際上在我的神識之下,誰生誰死一目了然,我早就發現了他,和不遠處聳立不倒的,早就死透的,黑盔黑甲的武將。
我緩步走到黑甲將身前,他應該就是烏蒙,的確威武不凡,周身傷痕累累的,可見其戰斗的慘烈程度。他是被人吞噬了元神,連個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你是醫者,救…救我,我會讓你…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听著就來氣,他一定是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之一,只因一己好惡而讓幾萬人陪葬,死不足惜。我根本不會救他,包括烏蒙,他如果還沒有死,我也不會救他。
咦!這槍,它居然有自己的靈識!
我快步走到金甲將跟前,仔細的看著那把仍插在他右胸的黑龍槍。
古拙,大氣,黑芒逼人,靈氣內斂,此槍絕非凡品啊!
我緩緩握住了槍柄,靜靜的感受著它的一切。
你要干什麼?」金甲將被我的動作驚呆了。
竟然如此,不可思議,我與龍槍靈識的一番交流,讓我知道了關于它的所有的故事,神器蒙塵,的確委屈它了。不過這個烏蒙,倒也值得尊敬。
黑龍槍,上古遺物,采異石,輔以黑龍筋、黑龍鱗、黑龍血打造而成,雖非霸道之絕凶利器,但卻是度劫的不二法寶,歷屆主人都小心珍藏,幾乎不曾面世。
然而幾千年前被一強大之人封印于青嵐克拉底山脈一古洞之中。二十年前,烏蒙意外獲之,從此相依相伴,不曾分離。但烏蒙畢竟只是一介凡人,無法掌握黑龍槍的全部秘密,挨著寶山,卻一無所得。不過烏蒙其人極重感情,待龍槍為親人、兄弟、朋友一般,龍槍對他也是情深意厚,不離不棄啊!
「我要拔出這把龍槍,你看如何?」
「混蛋,你要看著…看著我死嗎?」
金甲將再笨,也知道龍槍一旦拔出,他必死無疑。
原來他的命好大,龍槍穿右胸而過,並沒傷及生死要害,只要有一個神修者施法封住經脈,拔出龍槍,再用心調理,他活下來的機會很大。
「呵呵,混蛋,看來你習慣于這樣與人說話,好大的官威啊!」
你干什麼,你大膽!」
我在緩緩的拔著龍槍,而他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對不起,我錯了。我求求你,你…你停手啊!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榮華富貴,金銀珠寶,紅粉佳人,寶劍良駒,怎麼樣?**的給我停手,你敢殺我不成,我是基蘭王國國主的舅舅,大國師八師古的結拜兄弟,我是‘再生人’……。」
「‘再生人’,那是什麼?」我微微一愣。
「‘再生人’是青嵐大陸最高貴的人種,都跟三大神有著或遠或近的血緣關系,只有神殿在籍的婆羅門和剎帝利才是神族出身,我們都經過神佛的賜福,可以死而翻生,敢動我們的,必將成為‘三大神殿’的公敵,受到‘神修者’的追殺,你…你還不快點救我?」
看著眼前這個卑微,色歷內懼,歇斯底里的,所謂的「再生人」,我不由心中一陣的厭惡。
他先是怒罵,隨後卑躬屈膝,以俗世的**相誘,最後更拋出神佛來威脅我,可笑到了極點。
這要是一般人,被他唬住也說不定,可惜,他遇到的是我北星,一個根本不在乎神佛,更不在乎神佛降罪的人。
我曾經滅掉過梵天大神的血親,也不在乎多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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