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大人安排的,菊地說。
我有些懶散的望著簾子外面的庭院,二條院正殿的庭院里,沒有任何花木,是一個石庭院,整個庭院的地面上均勻的鋪著犁出流水紋理的白砂,砂礫上,隨意擺放著十二塊大小形狀各異的山石。
枯竭的山水,死物
幸子,她為我月兌下灰色僧服的時候,眼淚留下來,她握著我的手,傷心的哭了,不斷的說著,這樣可怕的事情不應該讓小公子遇到呀。
其實,住在寺院里,穿粗布的僧服和難看的木屐,吃樸素的食物,自己動手勞作,這些都不是可怕的,但是,絹細膩柔軟的觸感,甜蜜的薰香的氣息,現在,又一層層的,將我包裹起來的時候,很難過。
[マろベネウギ]
轉過臉,看著菊地。
是的,我知道,昨天傍晚,藤原道?會親自到音羽山來接我,那是一種表示吧。
然後呢?
菊地說他們一直在找,京城,京城的附近,直到幾天前,從一個相熟的商人那里得到消息,說有從音羽山下來的僧人正在為一串極珍貴的紫色勾玉尋找買主。
我垂下眼簾,所以,如果那名僧人沒有因為貪婪而去出賣從我身上收走的飾品,如果他再等待一段時間,如果
沒有多久,清水寺戒台院的別當突然得了一種惡疾,全身潰爛,十分污穢的死了,那種恐怖的死狀就好像是遭到了鬼的詛咒,人們在談論的時候既有些厭惡又有些同情,因為,作為立志要普渡眾生、誓願成佛的僧人,他們若是帶著怨念和罪業死去以後,一定會墜到地獄的最底層,永遠的。
那位別當實際上是毫無關系的人吧。
在听說了這件事以後,我去找菊地,拜托他從清水寺接一個叫做俱明的小沙彌出來,不用帶到這里,也不用解釋,就直接送到京城以外,隨便的一座寺院里,請人教他漢文和高深的佛經,可以嗎?
是朋友嗎?菊地問我。
看到別人的身上有你所缺乏的某種品質,先想到的是排斥,還是羨慕?我和俱明,完全像是生活在兩個世界里,那個認真並且樂觀的孩子,他的願望是要成為阿?梨啊,我淡淡微笑著想到。
寺院和神社的產業是不需要納稅的,很多貴族、官僚便想方設法將自己名下的田莊記掛到寺院或神社的名義下,以此來逃避或減少原本應該要向朝廷交納的稅金。
通過對清水寺田產和莊園的排查,藤原道?得到了一張名單。
對方,費盡心思的將我從二條院里偷了出去,卻幾乎什麼也沒有做,僅僅是藏起來,甚至沒有看守或監視,像玩鬧似的,讓人看不透他真實的目的。
我被帶走的那天,曾經出現的那名侍從,再看到的時候,是在二條院的地牢里。
我跟在藤原道?的身後走進牢房,這里雖然是在地下,可是空氣卻很通暢,也很明亮,完全沒有陰森的感覺,除了那個被吊在柱子上的人。
那個人幾乎衣不蔽體,很骯髒,傷痕累累,並散著一股強烈腐臭的氣味,一名武士走過去,將他低垂在胸前、神智不清、變形的臉提起來,朝向我們。
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屋宅,在渾然不覺的情況下被別人放進了蟲子,即使是藤原道?,也會無法克制的氣惱吧,他面無表情的做了個手勢,旁邊的武士立刻高聲應是,恭敬的躬身行禮後,即拔出了長刀。
那個人被冰水潑醒,在頭顱被割下的瞬間,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慘叫著死去了。
我呢?我應該有怎樣的表情才是正常和適當的?
還有更丑陋的事情,對嗎?
八月,是溫和的初秋,這個時節,天空通常很高,雲好像棉絮般稀薄,而我的騎射課也即將開始了。
這個時代,很少會生真正大型的戰爭,騎射基本是被貴族們當作一項禮儀來學習的,即使是像菊地那樣瘦弱的人,我也曾經看到他姿態優美的騎著一匹飛奔著的馬將箭準確的射中靶心。
我在二條院東院的圍場上,終于看到了那匹剛剛一歲、矮矮小小、棕色的馬。
它只比我高兩個頭,有一雙很大的眼楮和長長的睫毛,傻乎乎的緊張的看著我,跟我印象中能夠飛奔的駿馬相差甚遠。
有些擔心的被抱到那匹看起來很不可靠的馬的馬背上,?一郎跟在旁邊扶著馬鞍,說,大腿到膝蓋的部位要**,韁繩要放松,身體、背、腰月復要挺直,當馬開始跑動的時候,臀部可以稍微離開馬背,將身體的重量放到雙腳上。
接下來的日子,由?一郎緊緊跟著,為了讓身體快一點習慣並記住馬背上的感覺,我反復的練習起步、小步走、轉彎、小步跑、停步、後退這些基本動作。
人類要如何跟動物溝通呢?通過獎勵和懲罰的方式嗎?如果做得好就獎賞它糖塊,如果做得不好就抽打它**?它能夠理解嗎?會記住嗎?會討厭或害怕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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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條院的正殿︰
即藤原道?住的主殿加上小竹住的偏殿,小竹最初進二條院時住的是東院,還有西院、南院和北院,正殿在二條院的正中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