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一三)留墨寶

作者 ︰ 曲甲

正當阿圖準備去取下那幅畫的時候,身後有人道︰「趙生,且慢。」

回頭一看,徐暨正含笑站在自己身前,那些剛才在室內作畫的同學們也都圍觀了過來。

那名畫珠寶女人的男生開口道︰「你說有十五匹馬,能不能指出來看看?」

這十五匹馬不就是擺在畫上,稍微細瞧就看出來了,莫非還很難不成?盡管這麼想,阿圖卻不推辭,將那十五個馬頭所在之處一一點出,一干人隨即做恍然大悟狀。

等他指認完了馬頭,徐暨先轉身對那幫同學說︰「你們去畫你們的,我與趙圖同學有點事說。」等諸生散去,又轉頭道︰「趙生可知薛先生作此畫耗費了多少時日?」

這哪能知道,阿圖茫然地搖頭。不過一副好的畫,無論是國畫還是西洋油畫,畫上幾個月甚至經年都不稀奇。

徐暨朝著一旁的空桌一指,示意兩人過去說話,兩人便走過去各自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坐下後,徐暨道︰「我是六月從本校建造博學院畢業,七月初來此處任職,當時便听說薛先生已在此畫上花費了幾近一月的時日,推算到如今已然有三個月。」

「哦。」阿圖淡淡地應一聲,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徐暨繼續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趙生肯听否?」

「先生請說。」

「我對畫也頗有些心得,深覺薛先生此畫乃嘔心瀝血之作,就這樣半途而廢委實可惜。要不,這樣可好?趙生就把畫放在這里,我還是每日將此畫擺在那個畫架上,也相信薛先生冷靜之後會將其完成。如此,一副大作便不至于半途而廢。」

這倒是個好辦法,就不知道薛行肯不肯把它畫完。阿圖略微思索,便問︰「難道往日薛先生每每作完畫都不帶走,就不怕被人偷拿了?」

徐暨微笑道︰「此節倒是無憂。還有幾位先生也都是常年在這里作畫,我等學職的職責之一就是為其保管尚未完成的作品。」

說完,他站起身來打開了牆上的一個厚厚的鐵壁櫃,只見里面立著好幾個畫板,隔板上還放著好些畫卷。听得他繼續道︰「你瞧,這里面都是先生未完成的作品。我等學職平日為其保管,屆時自會取出讓其繼續。」

「薛先生真的會完成此畫?」

徐暨正色道︰「薛先生不過一時沖動,等冷靜下來或許也就後悔了。趙生請想,象這類作品,薛先生又怎麼會再做第二幅?一幅藏著十五匹馬的畫給你看破了,難道薛先生還會畫幅藏著三十匹馬的畫麼?若不能完成此畫,薛先生必定深懷遺憾。」

阿圖覺得他的話挺有道理,當即拱手說︰「那就拜托先生了。」

「誠所願也。」徐暨欣喜道。

與徐暨談完,阿圖起身告辭。不想剛站起來,那五名原本圍著桌子畫木框畫的同學都圍了上來。

那名畫眼楮的女同學笑著說︰「既然趙生于畫上有如此造詣,何不在此留下墨寶,以饗同窗。」

什麼?留墨寶!若非適才看過徐暨的行,阿圖也許會大著膽子寫幾個字。但既有珠玉在前,自己這筆被楊山長評為尚未形成風格的字倘使真地留了下來,最後的結局必定是墨寶給人當柴燒掉,恐怕連人都要被叉出去。于是,趕緊陪笑著說自己字寫得很爛,畫也很臭,還是請各位同學們高抬貴手。

這幾名同學听了都不相信,定要他寫字一副或者畫畫一張,連徐暨都上來笑眯眯地起著哄,說不寫字作畫就不放他走。

沒辦法,誰讓自己先瞅破了薛行畫中的馬頭。好好地想了一陣後,阿圖最終坐到了木框畫那張桌上,取了一個空白木框開始用炭筆勾圖。

畫了一陣,那名畫魚的同學忽然問︰「哦。好像是只老鼠。」

「差不多,但不是老鼠,是西天飛鼠,一種非常聰明的鼠類。」

「它會飛?」

「是的。」

「它喜歡吃什麼?」

「糖餅。」……

再畫一陣,阿圖開始填色。畫神掌的同學開口問︰「它手里拿的是什麼寶劍,怎麼會有藍色火光?」

「這叫噴火劍。火是從劍柄里噴射出來的,無堅不摧,厲害者呢。」

「就象是怪龍噴火那樣噴射火花嗎?」

「差不多。」……

又畫一陣,畫鬼臉的同學問︰「它在跟誰打架?怎麼象一副盔甲。」

「這是鐵甲人。他們本來是人,但後來嫌自己不夠厲害,就用鐵甲來更換了部分肉身。」

「身體也能用鐵甲來更換?怎麼換的?」

「在很遠的地方有處沙漠,沙漠里有名神奇的鐵匠,專門給人換鐵甲。」……

開始上色了,畫寶相花的同學忍不住問︰「它們兩個為什麼要打架。」

「這個……這個鐵甲人想把天下所有人都變為它的奴民,但這個西天飛鼠要維護正義,保護大家。」

「鐵甲人為什麼這麼壞?」

「它本來也不是這麼壞,但因為把身體換成了鐵甲,覺得……自己天下無敵,沒人是它的對手,所以就越變越壞。」……

最後完工,畫眼楮的少女同學問︰「這個飛鼠有名字嗎?它是做什麼的?」

「它叫坤。職業是劍術指導士,就是專門教人打架的。」

「它教人打架收不收錢?」

「收。但是不貴,每天五個糖餅就夠了。」

哇!這個老鼠實在是太酷了,這個有關老鼠的故事也真是太酷了……

出了自修院的大門,滿帶著一股成就感,阿圖來到春風茶樓。因昨夜下過了雨,今日的天色也昏昏沉沉,所以空地上的那些桌椅都沒擺出來。

進到茶樓內,眼前呈現出一片古樸的風韻,黑色的漆柱,青黑色地磚,黑紅的茶桌與靠背椅,天頂上處處垂下紅、白兩色的紙燈籠,牆壁上掛著字或潑墨畫,還有幾個大架靠著牆角而立,上放一些籍與刊物。

同樣是黑色的櫃台後站著兩名茶樓小妹,身後牆面上掛著一大堆青色的竹牌,上面寫了各種茶的價錢,還有咖發與一些小點心。

這里提供的茶有十來種,但咖發只有一種,也沒注明產地什麼的。阿圖走到櫃台前說︰「謝謝,一杯咖發,兩個芝麻酥餅。」

其中的一個小妹道︰「咖發八文一杯,買一壺有四杯,只要二十文,芝麻餅五文一個。」

「一壺咖發,兩個芝麻酥餅。」阿圖更正,然後遞上三十文錢。

櫃台後放著一張半身高的窄長條桌,上面有擺著幾個簸籮,簸籮口籠著紗布。小妹收了錢,先掀開其中一張紗布,從里面夾出了兩個芝麻酥餅放在碟子里,遞給他說︰「咖發還要煮。你先坐下,煮好了我給你送過去。」

阿圖道聲謝,從櫃台一側上了樓。來到二樓,只見這里擺放著十幾張或方或圓的小桌。大部份的桌前都坐了人,有先生,也有學生,有靜心喝茶的,有看的,有高談闊論的,有低聲閑聊的,甚至有一對情侶在含情脈脈地說著話。

他瞅到了唯一的一個臨窗空桌便坐了過去,開始享受那兩個芝麻酥餅。約一炷香的功夫後,小妹端著個盤子走了過來,上面放著一個小瓷壺,一個空杯和一只糖罐,在他面前放下,說聲「慢用」就離去了。

沒有鮮女乃,也沒有蜂蜜,這里的咖發也太隨便了。加入了糖,攪拌一陣,阿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再咂咂舌,感覺的確不怎麼樣,看來花二十文買一壺真是個水魚式的抉擇。

窗外開始有了一層霧朦朦之感,細如針絲的小雨紛紛揚落。稍近處,幾扇寬大的芭蕉樹葉被雨水沾濕,綠中泛起了一股光潤色。稍遠方,集慶院的青黑瓦脊也褪去表面的一層灰暗,黑色中漸透亮澤。

打鄰桌傳來一陣爭執聲,且越來越響。那里坐著兩位三十多歲的先生,一名穿著青色的儒衫,一名穿黑。他們很有可能是理學院的,因為他們一直都在討論著一個有關幾率的問題。

理學院共分四個專業,為算學、格物、機械、建工。

阿圖豎起耳朵听了一會,就大致明白了他們究竟是在討論著什麼樣的一個問題。

他們的問題大致是︰有三扇門。一扇後面有一頭牛,另外兩扇後面有只羊。甲有一次機會可以打開其中任意一扇門,然後牽走門口的牛或羊。當甲選定了一扇門,在他打開之前,乙忽然打開了另外一扇門,門內是一只羊。請問,甲為了得到那頭牛,是否應該換選另外一扇門。

兩個人就在那里一直辯論著這個問題,意見相左,卻誰也拿不出來令對方信服的論證。兩人一開始還彬彬有禮地辯著,到後來就是越來越大聲。最後,那名穿黑色儒衫的先生站起身來怒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言罷,負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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