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三七)喝花酒

作者 ︰ 曲甲

傍晚,秦淮河畔。

一名大哥與渾家散步。阿圖上去問︰「大哥,請問得月樓在哪里?」

「得月樓就在……我從來都沒去過。」男子拉著渾家,掩面而逃。

一名女子獨身而行。阿圖上去問︰「姑娘,請問得月樓在哪里?」

「奴家早已從良。你們憑什麼揪住人家的過往不放!」女子大哭三聲,掩面而逃。

一名老頭臨河憑欄追憶。阿圖上去問︰「老伯,請問得月樓在哪里?」

「當年頂風射大雕,如今順風還中腳。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老伯老淚縱橫,掩面而逃。

一名男童玩著泥巴。阿圖上去問︰「小弟,得月樓在哪里?」

「哼!得月樓的姑娘仗著年輕,老搶我的娘的客。要不,我帶你去找我娘」小弟說完,阿圖掩面而逃。

※※※

秦淮河畔,有座主高三層的樓閣,層層角檐上懸著大紅燈籠,窗牘中絲竹聲不斷地傳來,便是陳啟泰所請的得月樓。

傍晚,阿圖單身來到樓前,數名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就迎了上來。其中一名著紅衣的女子年紀稍大,長得也最為標致,帶著香風道了個萬福︰「這位公子看起來面生,是否初次前來。」

這架勢怎麼都有點吃花酒的味道,阿圖道︰「是初次來,可我是來吃飯的。」

女子听他話中強調「吃飯」二字,一對眼楮笑得眯了起來︰「公子可曾訂座或是訂房?」

「有,在西月樓。」

女子迅速地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小本子,嬌笑道︰「原來是陳大倌人的客人,奴家這就帶公子前去。」

阿圖隨著她繞過了主樓,便見到後面有個大院,一條胡同式的彎道通往深處,兩側分開間間小院落,心下暗暗驚奇這個得月樓的規模宏大。走過幾個圓形的門洞,向左一拐,就進了一間小院。院內前走數步就是座二層的小樓,青瓦白牆,二樓還有個小露台凸了出來,樓里樓外張著燈彩,燈火煌煌。

沿途,身旁的女子柳腰款擺,豐*臀輕搖,走上幾步便對著他說上一、兩句逢迎的話語,令客如沐春風。入門前,女子壓低了聲音輕聲道︰「奴家蓮香,公子今晚若想蓮香侍奉,可隨便尋人傳喚一聲。」

推門而入,見堂中擺著張大八仙桌,四周放著些香案、軟椅、屏風等等,牆側還有道窄樓梯通往二樓。軟椅上坐著兩人,面前的矮幾上放著茶具,見他被引了進來,同時起身相迎。其中一人便是陳啟泰,另一人身材中等,四十來歲,面色白淨,兩人都是穿了便裝。

蓮香掩門退出,三人見禮。陳啟泰含笑介紹道︰「這位是本院度支司劉炳侍中,這位是如意男趙爵爺。」

劉炳手里抱拳,一對金魚眼鼓囊囊地笑著︰「爵爺的武名、才名,下官早有所聞,素來敬仰。」

度支司管著內務院的錢銀支出,權力很大,造龍舟的撥款就要通過他。

官員們嘴里都是客套的虛偽話,做不得真。阿圖與他回禮,口里說著些久仰、幸會之類的客氣話。

陳啟泰請阿圖坐了上座,拍了拍巴掌,屋外有人應了一聲。不一會,菜便流水般地端了上來。

酒過三巡,陳啟泰與劉炳就開始說些街頭巷尾的閑言趣事,大江南北的地理游記,還向阿圖問了些北方的風土人情,言詞間風雅得很,還引用詩詞幾句。

再過一陣,話題就慢慢地引到諸如海外貿易、商貨之上,言美洲失利,內務院所管著的那些皇家產業的出息只怕大受影響。這下倒是提醒了阿圖,美洲之敗可謂國難,這些人還在這里花天酒地,似乎不妥。接著又說起了內務院的各項營造,最後談起了皇上贊螞蟻號造得好,也要造條雙頭龍舟的等等事宜。

一輪閑話說完,陳啟泰嘆了口氣道︰「京都物價騰貴,尤其的房產,乃是別處上縣的十倍有余,不光民間頗有怨言,便是我等京官,也承受不起。」

「這可不是,下官年俸僅四百二十貫,但這京城內稍稍能看上眼的院子,有個三十多間房的三進院,少說也得七、八千貫,還不是熱鬧之處,這又是如何能讓人買得起,因此下官全家至今還與人合住在官舍里。」劉炳也叫苦道。

官舍是朝廷的福利房,低級官員都是數家合住一個院子,象劉炳這樣的五品官是兩家合住一個院子。

一個人數稍多的家庭,若要請些僕佣,起碼得個三進的院子,就是類似葉夢竹的那個宅院才夠住。如果地點也是在胭脂巷附近,那就得要一萬六、七千貫。一個五品官一年才四百二十貫年俸,猴年馬月才能買得起房?

另外,一石新米,在蝦夷只要七百文,可在這里卻要八百五十文上下。蝦夷請個縫縫補補的僕婦,月錢兩貫或稍出頭,這里得三貫半至四貫,可見京都的物價之貴。四百二十貫在京都用,恐怕只相當于在頓別的三百貫。

阿圖初時倒有些同情他們,但轉頭想到光這次得月樓請酒恐怕都要花費不少,假如他們是這麼窮的話,又如何能常來這里。听他們的口氣,看他們的舉止,顯然是這里的常客。喊窮囔苦無非是為貪墨找點理由而已。

不過他們貪不貪可與自己無關,阿圖端起了杯子,面露感佩道︰「兩位大人為忠于國事而繁勞,又不嫌其酬勞低微,甘守清貧,本爵十分欽佩。來,敬二位大人一杯。」

陳啟泰與劉炳面色古怪地互看一眼,便端起酒杯和他干了。喝完這杯,陳啟泰目含深意道︰「京城居,大不易。官場上又講究迎來送往,若沒些薪俸外的收入,只怕這官就做不下去了。」

這頓酒的主題來了。阿圖道︰「好說,好說。本爵蒙受皇恩,奉旨營造龍舟,本沒想到會接上這麼個差事。但差事既然來了,本爵也推托不得。二位大人久在內務院,其中經驗比本爵豐富百倍,有話直言便是。若是合情合理,本爵又豈會不通情達理?」

「好。」陳啟泰輕拍桌面,豎起大拇指奉承一聲︰「爵爺乃豪邁爽快之人,那下官也就直說了。」見他含笑點頭,繼續道︰「皇上指派爵爺造龍舟的過程,下官全然知曉,也知爵爺的為難之處,只有一點請爵爺成全。」

「陳大人請講。」

「此事我內務院已有所計較,那就是龍舟造價不可低于十萬貫。至于如何建造,選定哪家船廠,全由爵爺做主,我院全力配合。如何?」陳啟泰道。

他的意思就是只要龍舟的造價不低于十萬貫,與以前那條破龍舟的造價平齊,其中的好處盡可以自己拿去。內務院那伙人想把以前的爛事給捂住,自己想讓皇帝當冤大頭,大家真是想到一起去了。阿圖心底樂翻了天,表面卻故作猶豫狀,只到陳啟泰再問一聲︰「如何?」才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

大事談定!陳啟泰與劉炳都站了起來,笑容滿面地舉杯相邀︰「多謝爵爺。請干此杯,一言為定。」

三人一飲而盡,再干一杯。正事到此業已談完,剩下的細節不礙留待來日。再說幾句閑話,陳啟泰就又把雙手一拍,門口又應了一聲。不久便蜂擁入來六名年輕女子,人人華服霓裳,衣帶飄飄,珠玉滿身,光艷照人。這六名女子若是單看,也只是大致算得上美貌,只是六人裝扮不同,風情各異,這麼組合起來,便魅力大增。

這六名女子兩兩一組,分別往三人身邊一坐。霎那間,燕語鶯聲四起,美***肩倚來,滿室都是春色一片。

身邊兩女傍依過來,阿圖心道︰「這陳啟泰也太不會辦事了,一桌酒菜九個人吃怎麼夠?」正要喚人加菜,嘴邊忽然就多了個杯子,左邊的女子柔聲道︰「奴家奼紫,給公子喂酒。」

又覺得肋下有雙手探了過來,在自己腰間與月復部模模,又隱隱在那兒拂過,右邊的女子媚笑道︰「奴家嫣紅。哦,公子的體格好壯,真是看不出來。」

嫣紅說得大聲,滿屋的人都是一陣哄笑。

調調兒就這麼直接地上來了,也不含蓄點。阿圖可沒見過這種歡場風情,耳听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媚語嬌聲,胸前背後酥手亂模,只覺得應接不暇。

劉炳的一雙手正在身旁的兩名女子腰腿間活動,帶著色迷迷的表情道︰「趙公子自然是雄壯無比。至于哪里最雄壯,待會讓公子帶你上樓,你就能領略到了。」

听他的口氣,似乎樓梯上面是客房,沒想到這里面還有這般乾坤,阿圖禁不住往樓梯那里瞟了一眼。這眼被劉炳瞧見了,哈哈地笑了起來。

左邊的奼紫長得嬌小,一雙眼楮滴溜溜的靈活,手上捻了個蘭花指,將指尖夾著的杯子慢慢地傾斜起來,酒便向阿圖的口中流去。阿圖見酒倒來,只得張嘴承接,喝下了這杯。

奼紫等他喝完,便撲進他的懷里,嬌嗔道︰「不干,奴家也要領教,公子說好不好?」

間她發嗲,滿堂又是一片起哄。陳啟泰笑道︰「你這小妮子最喜歡俊俏少年,今夜便是叫你如意了。說到俊俏,誰有能比得過咱們趙公子。」

這一沒交流,二沒情意,一上來就是猛料,真是有些吃不消。阿圖申辯道︰「陳大哥、劉大哥,在下待會要先行回家。」

朝廷律例,官員不得狎妓,阿圖可不敢冒冒然地喊他們「大人」。

陳啟泰與劉炳同時「哦」了一聲,看如意男這幅緊張兮兮的表情,又听他口中變了稱呼,便知道他是個雛兒,一是沒來過這種風月場所,二是懼怕朝廷律例,不適應罷了。

當下,陳啟泰笑著勸慰道︰「無礙。秦淮風月乃是京都特色。朝廷雖有律令,但一向都是不曾施行,公子放心便是。」

劉炳更是笑問諸女道︰「你們說說我是誰啊?」

「這豈能不知。大人乃是內務院的劉大人。」另一名女子含玉笑道。

劉炳看了阿圖一眼,爾後便得意地大笑了起來。阿圖被他笑得面紅耳赤,心道自己今日可算是鄉下人進了城,盡顯土鱉風範。

陳啟泰身邊的女子婉秋從進門就一直盯著他看,忽問道︰「莫非這位便是如意男趙爵爺?」

「哦。」其余的五名女子聞聲目光「唰」地一聲齊聚到他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如意男近來風頭太過犀利,一日娶四妾,還有傳言說皇家要招他做駙馬,一下子就把京城里的一些大小紈褲都給比了下去了。

既然被認出來了,阿圖只得認了︰「本爵正是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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