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三八)琵琶口哨

作者 ︰ 曲甲

這時,關著的門扉傳來了敲門聲,一個少女在門口道︰「奴家陳寶珠,前來為貴人們奏曲。」

「進來。」劉炳朗聲道,隨後又對阿圖說︰「這個珠兒來了不過半年多,可如今已算是紅牌了。下官自入門前就差人去請,現在才來。」

門推開了,一十五、六歲的女子懷抱著琵琶走了進來。只見她略施了粉黛,頭上結發為辮,挽起兩個辮花,身著粉紅的上襦,下穿白色長裙,面容甜美異常。雙眼一掃房中,與阿圖目光一交,竟然「啊」地一聲喊了出來。

阿圖認出來了,此珠兒正是年初在秦淮河上所遇的那位不會唱曲的花船小妹珠兒。

珠兒進得房門,先不理會旁人,徑自來到阿圖面前,盈盈福身下去道︰「奴家見過公子。」

這個小妹大半年不見,似乎長大了許多,也出落得標致了許多,已從一個可憐兮兮說怕被媽媽罰飯的小姑娘,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雖然都還是小姑娘,但其中的韻味可大大地不同了。阿圖起身,將她攙扶起來道︰「珠兒姑娘,好久不見。」

珠兒被他雙臂一扶,臉上頓時飛起兩片紅暈,一對黑白分明的暇子竟不知該往哪里放,躲躲藏藏地只往地面望去。

此情此景喚起了某位女子的靈感,劉炳身旁的解語恍然大悟道︰「珠兒,莫非趙爵爺就是你日思夜想的那位秦淮河公子?」

珠兒現在是得月樓的紅牌清倌,一手琵琶造詣不凡,那首流膾人口的《卡利佛星》就是從她這里傳出來的。听解語這麼一說,另外五女的目光都忽然明亮起來,而珠兒臉上卻是羞意更甚。

阿圖現在可算是大有經驗,知道小娘們臉一紅就是看上了男人,暗道︰「莫非她看上了本同學?」

「莫非那首《卡利佛星》乃爵爺所做?」劉炳恍然大悟。

此曲不知來歷,只知是名公子偕同夫人年初在秦淮河游船時所做,為花舫小妹陳寶珠所得,其後又流傳出去。如今此曲已傳遍大江南北,尤其是青樓女子因感懷身世,無不喜歡*吟唱。這麼看來,當是如意男趙圖所做無疑。

這張黑漆八仙桌十分巨大,可坐得八人。若是像目前這般女人都是半坐半倚的話,每邊當可坐一名男子與兩名女子。嫣紅見珠兒來了,便主動向旁邊挪了挪,讓出了個座位,珠兒就依著阿圖坐下。

隨後,陳啟泰問起了年初兩人在秦淮河上相逢的經過,阿圖便簡要地說了一遍。听完他的故事,奼紫笑吟吟地提議︰「咱們珠兒對爵爺可是念念不忘,真是黃天不負有心人,這下珠兒妹妹的相思病可治好了。姐妹們,咱們一起敬爵爺和珠兒一杯,祝他們有情人重逢,好不好?」

珠兒臉薄,適才和他對視都要臉紅,听了奼紫那番有情人之言,臉紅得都快抬不起來了。其她的眾女邊笑邊拿著她打趣,又紛紛舉起杯來,對著阿圖和她囔道︰「爵爺,珠兒,請。」

阿圖暗忖︰「這算什麼有情人了?」又奈何不得大家的意思,只好和她們干了一杯,珠兒也扭扭捏捏地喝了

干完這杯後,阿圖問起珠兒如何來到得月樓的。珠兒便說當日阿圖留下了此曲,她便因彈奏此曲一舉成名,客人絡繹不絕。後來得月樓以五百貫的身價把她從媽媽手中買了過來,所以這半年來一直呆都在此處。

珠兒講完過往,劉炳笑道︰「既然珠兒姑娘對如意男有情,如意男何不為她梳櫳,也好圓了她的情意。」

珠兒听了「梳櫳」二字,頭就壓得更加的低了,其他的眾女子則都露出了欣羨的眼神。

「何為梳櫳?」阿圖問道。

于是劉炳便介紹說,梳櫳便是貴客用重金買下青樓女子的初夜。梳櫳在青樓里可是件大事,貴客不但要出一筆不菲的梳櫳費,還要贈送禮物給那名女子,還要擺酒請客,儀式比照正式娶親。梳櫳之後,若是貴客肯繼續為這名女子出月錢或年金,這名女子就不會再接別的客人,身子只屬于這名貴客所有。若是貴客不願繼續出錢,那這名女子就可以接別的客人。

原來梳櫳是這個意思。阿圖心下暗暗搖頭,干這種事不但要花錢,被老婆知道了必定免不了被痛毆和趕出家門兩種結局,而且還要把自己的女人寄養在這種煙花之地,一不小心就綠帽子鋪天蓋地而來,乃是件徹頭徹尾的蠢事,就不知哪個瘟生才會甘當這種水魚加羊牯的角色?

陳啟泰見了他這模樣,以為劉炳言中的「重金」二字嚇住了他,便道︰「如意男若是有意,下官為你做媒,諒那媽媽也不會胡來。」他的意思就是說讓阿圖放心,這梳櫳的花費也不是貴得離譜。

阿圖哪里是這個意思,又不好辯駁,不由張口結舌。偏頭望望珠兒一眼,見她正抬臉看著自己,滿懷期冀,下面的話也就更說不出口了。

劉炳一直笑眯眯地瞧著他,見他面露猶疑,似乎是無意為珠兒梳櫳,怕冷了場,便轉過話題道︰「來,咱們喝酒,別的事以後再說。」

眾女看阿圖不吱聲,心下暗暗為珠兒惋惜。女人入了勾欄,破身只是早晚,若是能由自己所喜歡的人來完成那樁事,可要比一般的恩客強了萬倍。

「既然珠兒姑娘來了,何不為我等彈奏一曲,也好讓如意男盡興?」劉炳建議道。

珠兒應了一聲,起身坐倒了屋邊的一張太師椅上,從攜來的朱紅色琵琶套中取出了琵琶,擺好了架勢。

她先深看阿圖一眼,然後閉上雙眼,右手五指一揮,眾人但覺得似有一股潮水「嘩」地一聲迎面撲來,潮水過後,從衣表到內心均是**的一片。隨後,一個浪頭接著一個浪頭洶涌而來,將渾身的熱血鼓得時收時放,澎湃不已。

爾後一個高音響起,仿佛天空中爆了一個禮花,潮水退去,弦音逐漸柔和,越來越小,慢慢聲不可聞。

弦音陡然消失于近處,卻轉去了遠方的地平線上,哀怨如泣。夕陽昏暈,西風吹盡黃沙,枯木白骨暴露于野地,一匹瘦馬拉著輛破舊的大車走來。一群落魄的靈魂在車上唱著沉淪的歌,淒淒然,迷惘惘,愁苦得虛月兌,如囚禁在地獄中的野鬼發著絕望的申吟。

歌聲所播之處,綠葉枯死,黃花殘敗,萬物生靈逐一湮滅。大車所過,將茫茫死氣郁塞于天地間,繼而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于地平盡頭,留下的只是一片的空虛惆悵。

一曲奏完,珠兒已是熱淚滿盈,閉目而泣。屋內另外六女也是哀傷不可自已,紛紛垂下淚來。

阿圖長吁一口氣,此曲仿佛又將他帶回到那寂寞無邊的太空旅行里。毫無疑問,珠兒是個天才,她今日所奏比秦淮河上的那日又精彩了百倍,甚至比他所听過的原奏都強了許多,原奏的是一個樂隊,而她只有一只琵琶。這已不是一次單純的演奏,而是一次藝術的綻放,當藝術充滿了情愫,震人心魄。

掌聲響起,陳啟泰衷心地贊道︰「此曲只有天上有,想不到珠兒姑娘的琵琶技藝竟然精妙如斯,令人嘆為觀止。」

「珠兒謝陳大人夸獎,不過珠兒只是獨精此曲,其它曲子彈不出這般的水準。」珠兒在椅子上躬身答謝。

劉炳起哄道︰「那是因為珠兒姑娘心中有情的緣故,大家說是不是啊?」

「正是,正是。」諸女轉啼為笑,應和起來。

珠兒再看阿圖,見他滿臉尷尬,便不願令他為難,岔開了話題道︰「公子近來可有新作?」眾人一听,都紛紛拿眼去看阿圖,看他能不能再拿出首好曲來。

好曲自然是有的,但一來曲子的歌詞得自己改編,實在討厭,二來自己又不是吃作曲這碗飯的,實在沒必要再惹麻煩。

可既然珠兒開了口,自己又無意為她梳櫳,平白辜負了小姑娘的一片情懷,微覺虧欠之下,便說︰「那首《卡利佛星》太過哀傷,我倒是有首歡樂的曲子,卻是沒有詞。珠兒若是喜歡,可以請人填詞。」

眾人一听有新曲,都是精神一振。珠兒更是睜大了眼楮,面泛喜色。

于是,阿圖便將這首曲子用口哨吹了出來。他的口哨早就月兌離了阿晃的那種低級層次,原因是三之戰後在孟冬兒那里買到一本,上面就專門教人如何用口技來模仿一些聲音。他讀了這本後,每天沒事就練口技好玩,日久自然大有所得,口哨的水平也是與以往有雲泥之別。

起初,他拔了一個高音,韻律便抑揚頓挫地起伏起來,妙不可言。漸漸地,口哨聲稍稍收低,變得悠揚婉轉。接著又纏纏綿綿,如風響蟬鳴,低徊反復。再轉為高亢激越,聲韻繞梁,震人心扉。最後,口哨再次低了下去,如詠嘆般抒情,便結束了此曲。

一曲美妙的口哨聲吹完,滿屋的人都贊嘆不已。再重覆一遍,珠兒听了兩遍之後,在心里默想了一陣,便拿起了琵琶彈將出來,她改動了些曲子的旋律結構,使得它更適合于琵琶演奏。奏罷,眾人紛紛叫好,說此曲旋律快樂悠揚,又將是首膾炙人口的好曲。

珠兒放下琵琶,細思一會,問道︰「奴家奏曲之時,總覺得仿似在為一群人跳舞而伴奏。」

阿圖呵呵笑道︰「正是。此曲名為《快樂的女王》,說的是一個小島上的女王,每逢灑下金陽的傍晚,都會帶著她的臣民來到白色的海灘上,在和風吹拂的樹下翩翩舞蹈。」

珠兒點點頭,醞釀了一下曲中的意蘊,再次彈出來時就更增了幾分舞曲的節奏感,阿圖用口技模仿著皮鼓、沙錘等器樂之音與她和應,幾名女人與兩名大人也在一旁笑著虛打拍子。

奏到終結前夕,忽听得外面傳來好些的腳步聲,一名女子邊敲門邊喊道︰「珠兒、珠兒。」

曲終,珠兒前去開門,放入好幾名花枝招展的女人。其中一名拉著珠兒的手,急切問道︰「珠兒,你又在彈什麼新曲了?」

不好!恐怕又是要請去喝茶了。阿圖本是站在珠兒身旁為她伴奏,琢磨著勢頭不妙,悄悄地蹩到這幫女人的身後,一溜煙地跑了,回家睡覺。

推薦︰一首非常好听非洲歌曲。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神馬浮雲記最新章節 | 神馬浮雲記全文閱讀 | 神馬浮雲記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