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三四二)實驗樓之行

作者 ︰ 曲甲

行走在理學院的大樓里,雖然是深秋,卻似乎有春風拂面,將心情拉得如風箏一般地在雲上飄。

一個月的功夫,阿圖就將《幾率論》全本初稿交給了汪士載。由于他只寫框框,加上寫作順利,很快就將全文完成,而不是汪士載所要求的半部。汪士載收到初稿後大喜,立馬就喊人謄錄數份,然後一邊組織本院人力來完善此,一邊拿著手稿向校監會展開游說。

校監會七人就此事投票,六比一通過了汪士載的提議,即于本學年期末專門給他安排一場理學院的畢業考與博學院的入學考,從而讓他進入到博學院就讀。只有一名女學究反對,她的理由是京大應該有自己的尊嚴,不可因某名學子的出色而壞了百年規矩。

因為這份《幾率論》的手稿中所補充的算學知識不少,也有些深奧,理學院便在教務樓的大公事房里給阿圖安排了一個位置,讓他每周抽三個下午的時間坐在這里,等著各位參與完善《幾率論》的先生們來和他「探討」算學問題。此外,再經過了理學院一名教格物的先生跟他談了一席話,出了份卷子給他做完後,便同意他不用上本院的專業課了,只需等著考試就成。

阿圖所畫的植樹圖早就在京大的《學術春秋》上發表了出來,經過了校外以及社會上的刊物轉發,已經引起過了一次學術界的矚目。這次,理學院又將他的《幾率論》以連載的形式發在《學術春秋》上,每期刊登一篇有關的新理論。首篇刊出,便又引發了學術界的又一輪*大震動。

大震動最直接的後果便是常青藤等名校開始派人來與他接觸,甚至有的院校已經開出價碼,許諾給他直接入讀博學院。可俗話說︰人無信不立。既然已經答應了汪博教,阿圖也就不會去考慮這種換槽的不義之舉了。

下午,應獻尹把他給喊去了,先是在他面前把常青藤給臭罵了一頓,然後就說除了雙倍的獎學金之外,學院還準備給他每月發四十貫的研究費。應院長的意思阿圖能領會,雖然這點錢不算什麼,但起碼說明了學院對自己的重視,讓人心感暖意,便信誓旦旦地把決心表下,說永不考慮轉校之類的事宜。于是院長高興了,又把他給夸了一頓。

從應獻尹這里出來,阿圖就先下到二樓,然後沿著一條長長的通道向理學院的實驗區走去,準備去沈揚那里看看。

他最近因為在理學院呆著,閑暇的時光很多,所以老往他最熟悉的沈揚那里跑。沈揚雖然三十好幾歲了,卻並不把他當一名學生去看待,兩人約著去喝茶或吃飯時還偶爾會探討下有關人生的這種嚴肅話題。

阿圖和沈揚關系不錯,傅蓴則和顏明真關系不錯,一段時間後,沈揚和顏明真之間的瓜葛便被他們兩個給模清楚了。原來,顏明真死去的夫君李華與沈揚早先都是建鄴工學院的講師,後來因研究炸藥而引發了事故。出事之時,沈揚恰好因事外出,逃過了一劫,李華與另一名講師卻不幸罹難。沈揚與李華從大學時代就是同窗,彼此一直交好,兩人也同時對顏明真有了意思,結果李華勝出。後來,顏明真回了頓別,沈揚也因為好友的亡故而離開了建鄴工學院這個傷心之地,來到了京大理學院的繼續任職格物講師。

實驗區是一大幢回形的磚石結構房屋,中間開了個四方的天井,有上下兩層,共四十多間。這條通道兩邊的好幾扇門都敞開著,一些先生和同學們在里面做著實驗。

他朝第一個門中看了一眼,室內的窗簾被拉了起來,黑乎乎的,幾名學生正在里面用幾組凸凹鏡互相組合著觀察光學現象。這實在是很粗淺,阿圖搖搖頭走了過去。在第二個門,他看到了另一組學生在記錄著幾個超小型蒸汽鍋里的壓強與溫度,另外還有幾人在蒸餾著什麼東西,他也走了過去。

來到第三扇門時,里面有人說︰「要不,咱們用凸鏡來聚焦陽光試試,看看硝酸銀在更強的光下的反應速度。」

這句話讓阿圖產生了興趣,走進去一看,房內中間的一溜平台前,有兩名年齡稍大的學生在用著瓶子、罐子做著化學實驗。

兩名男生做得專心,好半天才注意到他,其中一人抬起頭來看了看,居然喊出了他的名字︰「趙圖。」

這種現象目前已經不奇怪了,走在校園里,似乎人人都認識他這位有著爵位又發表了好幾篇學術的同學,儼然就是一個名人。

問了兩人的姓名,得知他們都是理學院的博學士,一名叫蘇東,一名叫陳浩然。

「你們在做什麼實驗?」阿圖問道。

「試驗硝酸銀的特性,你看。」蘇東回答說,然後指著台面上的一塊玻璃道︰「我們將硝酸銀與白堊混合,放入玻璃甲板,在陽光下暴曬後,被陽光直接照射的地方就變成了黑色,其它的部分則顏色不變。」

蘇東是典型的文弱生模樣,耳朵上還掛著副眼鏡。陳浩然是黑黑的臉膛,高高的身板。

果然,兩片玻璃間有一個黑色貓頭的的形狀,眼、耳和嘴都清晰可見,兩人是用貓頭的剪紙來蓋在玻璃上曬太陽的。

「另外,我們將墨水寫過的紙條泡在硝酸銀里面,字跡就會消失。再放于太陽下面曬,字跡又會重新顯現。」陳浩然在一旁補充著說。

阿圖點頭問道︰「這是兩位學長發現的?」

這句話太揶揄人了,兩人都面露赫色。蘇東難為情地說︰「不是,是從上期的《學術春秋》上看到的,說是西洋人的最新發現。」

這個世界的化學還處于一種研究與應用的初始階段,在理學院里也只是作為格物學的一個分支,對元素的認識也只有區區數十種而已。不過,對化學現象的解釋已經進入了原子的級別,德謨克列特的原子論已得到了眾說一致的支持。近二、三十年來,有關化學的研究也發展得很快。

銀的某些化合物對光線敏感,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硝酸銀就是對光線敏感,但並非是最敏感的。阿圖想了想,頭腦中將目前所發現的元素給排列組合了一下,說道︰「或許有些銀的化合物對光線更加敏感。」

「那是什麼?」蘇東問道。

「可以試試銀和溴或碘的化合物。」

「溴和碘?」兩人沉思了起來。

實驗桌上擺著個鐵架,陳浩然已經將一面凸透鏡夾在了上面。如果將這個鐵架搬去室外的陽光下,用凸透鏡聚焦陽光,那麼玻璃板間的硝酸銀與白堊的混合物就會更快地被曬成黑色。

看著這個鐵架,阿圖猛然地有所領悟,一拍腦袋道︰「我怎麼沒想到呢!」

溴與碘這兩種元素都已經被發現,可以與銀生成溴化銀與碘化銀,加上凸凹組合鏡片,便能將影像存留下來,這種玩意一定有許多人會感興趣。隨即,阿圖就產生了一個問題︰雖然銀是隨手可得,但他並不了解當今有關溴和碘的提取工藝,就不知道獲取大量的溴和碘會不會很難。

※※※

樹木抖落了枯萎的黃葉,將衰敗灑落滿地。

校園的地面上到處都是落葉,被秋風吹得四下飄移,有勤工生們將它們掃集成堆,裝上手推的小車送到一處專門的地方掩埋起來。

從實驗樓出來,阿圖心情大好。今天的收獲很大,一次偶然的實驗樓之行便讓他想到了一個相對簡單易行的新玩意,可比搞腳踏車容易多了。

帶著愉悅的心情,沿路逢人打招呼,不知不覺來到了藏館的附近,然後遠遠地就看到了田羊的身影。阿圖听說他在校內兼了三份工,一份打掃課室,一份掃校園,還有一份是在藏館整理籍,據說前兩份工每月可以拿到三百文,後一份可拿到四百文。

田羊身邊擺著個兩輪推車,他正將一堆落葉往車廂里裝,裝滿了就跳進去踩幾下,踩緊了就繼續裝。將樹葉踩實,這樣每車就可以多裝點,他的活是包干這一片區域,裝得越多就可以少跑幾趟。

阿圖走到他身旁停步,喊一聲︰「田羊。」

田羊正在車上背對著這邊踩樹葉,回頭一看就跳下車來,紅著臉打聲招呼︰「趙圖。」

田羊是個窮學生,穿的都是洗得發白的布衫,每次去庖堂都是打一個素菜。他是南洋人,能吃辣椒,還能自制辣椒醬,頓頓飯也都是吃一個素菜加一筷子辣椒醬,怪不得他這麼瘦。另外,他能讀得起京都大學是因為他入學前和一家商號簽好了合約,約定畢業後要去那家商號干上五年,商號就給他出了每年的學費,這樣他才讀得起。

雖然他們兩個的關系很不錯,但所有的窮學生在富學生面前都毫無例外地會有一股自卑感,尤其是在窮學生做勤工的時候,難免就更加凸顯了身份的差距。

邊上有幾塊大石,每塊上坐個沒問題,阿圖指著它們道︰「過去坐坐,聊聊。」

田羊猶豫道︰「我得趕快把這里掃完,等會還要去……」

「幾句話而已。」

田羊點頭,兩人走過去坐下。阿圖道︰「我家里的有好幾名婢女只是認字的水平,看都困難,就想請一名先生教她們讀……」

「哦。」田羊狐疑地看著他。

「你知道了,她們都很差,要是請個夫子來教,或者她們听都听不明白……」

「這個……」田羊覺得不可能。若是如此,那自己是怎麼在學堂讀的蒙學,還不是夫子教出來的。

「所以呢,我和老婆,對了,就是你見過的蘇湄合計了一下,準備在大學里請個學生去教她們。每週五天,每天晚上七點到九點,包一頓晚飯,每月五貫錢。」

「啊。」田羊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就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干這個活,不懂事的小姑娘很難教的。」

「你看我行嗎?」田羊月兌口而出。

阿圖呵呵笑道︰「我怎麼知道,要不你先去試試。一周為限,若是你教得好就繼續教下去。」

「什麼時候開始?」田羊激動地問。

「周一吧,你先寫個教的綱要給我老婆看看,再去測試一下她們的水準,怎麼樣?」阿圖又壓低聲音,用神秘的語氣說︰「我老婆也正在找人,所以這事咱們得快點。」

「嗯。」田羊呆呆地點頭。

接著,阿圖從口袋里掏出個信封塞給他道︰「你周一下午六點以前來。買兩套衣服,像個先生的模樣,不要被別的學生給比下去了。」

說完,阿圖起身就走,心中暗暗祝願他能把給教好。至于那個老婆也在找先生的話是哄他的,只是為了讓他收下信封里的兩個銀幣去買幾身衣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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