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馬浮雲記 (四九八)連升數級

作者 ︰ 曲甲

內閣的班序是丞相、太尉、都察院都御史、中院總領、內務院掌院、理藩院總院,以下為六部尚

阿圖所見的袁文晉,永遠都帶著一副安然的微笑,淡而長的眉毛下,眼楮明而亮,有相士就曾在他年輕時言道︰此子必早達,且到老吉昌。

在十二名內閣中,中院總領袁文晉是最年輕的,四年前就坐上了這個位置,今年也才五十歲,官運亨通得幾可與二十年前的胡長齡相比。實際上,七十二歲的丞相也干不了太多年了,坊間就有傳聞說他最有可能接上其職。如果不是因為入了胡黨兼做了胡家的女婿,他能有這般的造化?這就是黨派的魅力。

從最近封下兩個誥命的舉動以及高拱傳話的意思看來,皇帝恐怕是想拉自己入帝黨,這點阿圖還是有點明白的。忠于皇帝和加入帝黨是兩回事,前者是指在皇權所及的範圍內給皇帝效力,後者則是要把鞏固和擴大皇權作為己任。

歷史上,不乏皇權、內閣、黨派之間爭奪權力的先例。

當每一位帝王從上一位那里繼承來皇位的時候,也接手了他的丞相、內閣和官員們。十二名內閣中,丞相是皇帝任命的,乃是打從三品以上的文官中選拔出合意之人來擔當,其他十一人則是五院六部的長官自行入閣。

內閣一旦組成,照大宋的體制,皇帝有權隨時罷免丞相、內務院掌院和理藩院總院三職,其余九人則只能通過內閣內的彈劾,即起碼有半數六名內閣投罷免的贊同票,並獲得皇帝的御準後方才可免其職。

由此,皇權得到了制約,造成了本朝的內閣並不象歷朝各代的官員那樣懼怕皇權,反而頻頻出現和皇帝頂牛的現象。如果出現了極端的情形,某黨只要在內閣中佔了六席,那皇帝根本就拿它毫無辦法。

為了應對這種局面,強勢的睿宗修改了體制,加入了帝王的特權。其中一條就是皇帝可以不經內閣決議而罷免其中的某位,但前提必須是對方犯下大過或大罪,還得大理院正卿在免職的詔令上旁簽,以示其罪過確鑿後,方得生效。這條特權也是受到約束的,但總是給了皇帝另一個可行的選擇。睿宗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為他爹熹宗和內閣惡斗了二十余年,弄得朝政幾乎崩潰,為君者到底還是沒能斗過臣子。

臨終之前,熹宗在病榻上手抓大印,心有不甘道︰「嗚呼!逆賊不除,朕絕不死。」

睿宗趕緊跪下︰「您放心!兒臣發誓︰犯我爹者,遠近必誅。」

熹宗仰天長泣︰「蒼天有眼!年少本是射雕輩,坐上龍椅歲月催。三宮六院逛殘廢,八十兒子這個對。」

「慷慨上金殿,從容做皇帝,頂上天子冕,不符少年頭安能催眉折腰事奸賊,使我不得開心顏!」

「奸臣一聲笑,滔滔兩岸潮。逆黨聲勢浩大,恐除之不易。」

「自反而縮,雖千萬賊人吾往矣。唉!其實兒臣一直都在明里和兄弟們斗,暗中和您斗,不也贏了。都是些弱暴的,沒啥大不了。」

「要不。朕再挺挺,多教你幾年?使爾挽弓如滿月,朝堂望,射群狼。」

「放棄吧。瞧爹您這身板打昨夜就僵了,能挺到幾時?就嘴巴里還在窮快活!該放手時需放手,死不放手終成仇。把印交了吧,兒臣出去登基了。」……

可司法是獨立的,當皇帝從十三名少卿中任命了一位成為正卿,正卿就是終身制的了,無人可免他的職。正卿有自己的職責,即維護司法公正,不一定會也沒必要去听皇帝的話。再者,皇帝動用特權去干預朝政是大忌,會遭受朝野上下的批評,行此舉得細細掂量加慎重考慮。

本朝的胡黨雖然興旺,但始終也只有五席,一席的差距就是天地之遠,沒能完全地一手遮天。但當前的大理院正卿馮念一是趙弘在登基後,于十六歲那年在太皇太後的授意下任命的,雖然目前還沒跡象表明他和胡黨有何特別的干系,但想想其中的因果就叫人不得不把兩者扯到一塊。

沒有內閣和樞密院,皇帝什麼事都做不了,既不能行政,也無法調兵開仗,所以凡是欲有所作為的皇帝都無不想把它們掌握到自己手里,朝堂上的權力之爭就拉開了帷幕。

對于阿圖來說,跟著皇帝這個姐夫加大舅子混,在感情上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前路也是光明的。雖然目前的帝黨勢力黯弱,在十二名內閣中只有最基本的兩個席位,胡氏一黨勢力滔天,但胡黨的核心太皇太後和丞相都已經老了,皇帝還年輕,始終能在時間的長途上熬過對方。如此算來,假設一定要加入某黨,入帝黨算是個不錯的抉擇,也恐怕是唯一的選擇,自己和其它的任何一黨可都沒啥太大的交情。

余祖成回歸班列之後,胡長齡也站了回去,楊勘卻仍然站在原位。

少頃,楊勘又一次舉起牙笏道︰「稟皇上。早在去年十月,我樞密院就派出了一組人去南洋調查美洲海戰過程,于陸續發返來的文中,便可見到葉都統與敵奮戰之諸事。美洲海軍左提督萬明遞交給樞密院的信函中,也申報了葉都統之戰功,並言已從黃山號、聖安德里斯號上的水兵以及西洋俘虜口中得到證實。因此,樞密院和兵部以為,葉都統之戰功確鑿無疑,當受嘉獎。」

站在武官班位之末的葉銳一听,立即走到殿中,向皇帝揖手道︰「敗軍之將,不敢言功。」

皇帝尚未回答,離葉銳兩步之遙的楊勘即刻就把臉一沉,凜然生威地喝道︰「嘉不嘉獎乃是朝廷的旨意,皇上的恩典,何輪得到由人推卻。莫非葉都統想以此邀名乎?還不退下!」

葉銳猛然醒悟,又被「邀名」之說嚇出了一身冷汗,忙拱手道︰「末將錯了」,應聲而退。

阿圖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幕,暗中揶揄他道︰「呆子,這下糗大了吧。當兵打仗不就是為了升官嗎?有功勞的不願意升官,那些沒功勞的又如何自處。大多數人可都沒啥功勞的,他們就不升官了?所以樞密院這幫人定要大大地提拔他。」

皇帝對樞密院肯提拔自己的大舅哥當然是樂意之至,尤其是覺得那面西洋帥旗所得的過程著實神奇,乃是來自一條蝠 怪魚,這似乎暗含著茫茫蒼天的意願,是個祥瑞得不能再祥瑞的祥瑞。因此事過于古怪,有荒謬之嫌,也就不好拿到莊嚴的朝堂上來說,但他已喚人把那面金晃晃的聖母像掛在了午門外,讓散朝後的大臣們觀摩一下,于交頭接耳的議論中把得旗之舉給傳揚出去。

御座之上,趙弘微笑著向太尉問道︰「楊卿,樞密院和兵部的決議如何?」

「回皇上,以為可以升葉都統為北洋海軍代提督一職,行提督事,請陛下御準。」

現時北洋海軍的前、後、左、右、中五大提督以及副提督的位置都有人站著,中提督武智輝留守長崎,余者則隨著大軍出征。出征的正、副提督中,如左提督莊勝、右提督俞冠維、右副提督胡鐘秀等人撤了回來,但多半的提督和副提督都為西洋人所俘或犧牲于大戰中。因為具體情形還不明朗,須得派去曼薩尼約的使臣團回來後才能有最後的定論,所以也不能說某個位置已經空了出來。目前,撤回馬尼拉的北洋軍已回到了北洋的長崎母港,諸多的官職都是空著的,高、中、低級武官都缺乏。因此,樞密院和兵部提議升葉銳為代提督,既不是正提督,也不是副提督,但行提督事,干提督的活。

葉銳目前是正六品的都統,如最終當上了五品的副提督便是升了一品,越了二級;如當上從四品的提督就是升一品半,越了三級。想他前年還是小小的八品都尉,這般的升官速度無異于放煙花。

代提督是五品以上的官員,其任命需皇帝許可方能生效。趙弘點點頭,高聲道︰「準。傳旨,加封葉銳為三等勇毅男。」

三等男是從三品下的爵位,高過五品的提督職位多多。大宋的爵位並不是容易得到的,一般的尺度都是爵位比職位低一品。要想得高爵都是需要熬資格的,比如正二品的尚,要熬到正二品上的子爵,那起碼得在這個位置上干十幾年。

不過有了趙圖這個駙馬的先例,二十歲就封了二等子爵,也知道皇帝寵幸葉妃,昭儀的家人看著就是順心,因此大家也就不過于驚奇了。嗡嗡聲響了幾下後,自行消退。

曼薩尼約的那場大海戰阿圖是親歷過的,也是看著葉銳打的,雖然承認他的確干得不錯,但終歸也就只那點戰果,卻一下子就因此升到可指揮一只艦隊的提督位置上去了。想想在頓別的往日,為了得到一個幾百戶人家的原拂,傅家數代人苦心經營,打了多少場惡仗,死了多少頓別子弟,才終于得著了那麼個小地方。功比功,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再假設一下,如果曼薩尼約大海戰取勝的是大宋,憑葉銳的那點功勞能升到提督的位置上麼?斷不可能。能從三杠二星的六品二級都統,升到三杠三星的從五品一級都統就已是萬幸了。

一個饅頭在平常的年代微不足道,但在饑荒的年代就能救命,千金不易。一件功勞,放在不同的背景下、不同的時段上、不同的人面前,能有那麼大的差異,這就是所謂的時勢造人了。葉銳的戰功在這個特定的時候,作用就正如饑荒時的那個饅頭。想到這些,阿圖產生了一種嗟噓感,暗地里嘆了口氣,當然也同時在心里替他由衷地高興。

葉銳推金山、倒玉柱,于御階下拜倒,三呼萬歲謝恩,起身之後再向著太尉拱手致謝。

論功行賞完畢。在葉銳退回原位之前,嚴象走了出來,先微笑著擺手示意他且慢,繼而來到御前道︰「稟皇上。臣有事欲問葉代提督。」

「卿但問便是。」趙弘道。

錦衣衛指揮使戴禮欲致休之事已遍傳于朝中,帝心默許嚴象接任大家也心知肚明,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太皇太後尚未最終點頭。戴禮自遞了辭呈的折子後就疏于公務,只三天兩頭地在錦衣衛衙門里晃上個半天,由嚴象暫代他行使指揮使的職責,今日便連朝會都告了病,沒來參與。

嚴象謝過皇帝,走到葉銳身前拱手道︰「本官乃錦衣衛指揮同知嚴象,有數處關于美洲戰事的疑問需向代提督印證。」

錦衣衛指揮使和指揮同知的朝服和其他所有官員的都大不相同,乃是著月黃色的飛魚袍,上繡類似蟒狀的飛魚,並可帶刀上殿,是種蒙恩特賞的賜服。葉銳從阿圖那里曾听說過此人,又看到這身飛魚服,即便他不說都能猜到是嚴象,連忙回禮道︰「請同知大人發問,下官定知無不言。」

嚴象道︰「美洲海戰是雙方排好陣型後才交手的,彼此在戰前就做好了決戰的準備。在胡總督作出南下的決策時,本以為此計能為我軍爭取到整修的時日,不想僅隔了十幾日,西洋艦隊就出現在曼薩尼約海域。由此說來,敵軍來得出乎意料,既然如此,胡總督又如何能判斷出西洋人趕來,從而在海上布陣以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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