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桃花塢 第三卷 第五十五章 收魂

作者 ︰ 之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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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楚儼來到舊日小院,祭拜良久,暗自祝禱,希望遠鳳能伸手相助。他相信,只要遠鳳肯出手,步瑤一定有救,孩子一定有救。

遲遲得不到回應,楚儼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的他站起身來,喃喃自語︰「假的,一切都是假的。遇到事情,便什麼人都指望不上了。什麼仙家?冷漠如斯」

一聲輕嘆在耳邊想起︰「別罵了。我也沒辦法啊。如果她剛倒下的時候便送過來還有可能,可是現在魂魄與已經分離,弄到我這桃花塢倒是害了她。肉身可以進來,她的魂魄卻無論如何也跟不來的。」

楚儼淚如泉涌︰「難道就這樣眼睜睜地看她離去?看我那沒出世的孩兒胎死月復中?」

遠鳳沉默半晌,才幽幽地說道︰「凡塵俗事,我不能干涉太多太深。我所能做的,只是略微幫襯。你到那墨竹林去,我已將那一片竹林融成一張墨竹床。將她放在其上,不襯不墊,可幫她幾分。」

「怎麼幫?」

「每夜子時,自有機巧。」

「那她月復中孩兒呢?」

「‘天蔚珠’溶解相救,胎兒可保半年無恙。」

「可否告知,步瑤是什麼病?」

「非病,乃有人暗害。」

「什麼人?怎麼害的?」

「拜托,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再說下去,我就會被貶下界了。你就積點德好不好?」

楚儼臉一紅︰「對不起。謝謝你,我馬上去搬墨竹床。」

楚儼指揮僕從趕緊前往墨竹林,自己幾個縱身,先到了墨竹林。竹林已經消失,一張黑黝黝如玉石一般光滑圓潤的墨竹床,正靜靜地立在那里。四面無遮擋,象一塊天然石床。

僕從動作也很迅速,到達之後並不多言,抬起竹床就奔趙宅而去。

楚儼回到屋子,听說步瑤沉睡著,卻能進食。這算是個好消息了。楚儼直念阿彌陀佛,謝天謝地。

將步瑤小心地挪到墨竹床上,按照遠鳳所說,並未鋪上褥子墊子,只是給她蓋了松軟暖和的被褥。等了片刻,模模她的手腳,暖暖的,方才放下心來。

步瑤坐在地上,看楚儼忙碌,覺得很幸福︰「女乃茶,你看丟丟其實蠻賢惠的哈,看他這樣忙前忙後地,能被人這樣在乎這樣關心,真的很滿足了。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這樣的後果呢?我也沒什麼毛病啊。真是奇怪。現在我都覺得身子暖洋洋的,到底是‘天蔚珠’的作用呢還是這墨竹床的作用?」

看看自己的肚子︰「快看,小家伙在吃自己的手呢。哎,還吐了個泡泡。你說他是不是在玩游戲啊?啊哦,這麼快又睡了。真懶」

女乃茶無聊地打了個呵欠︰這丫,自己的孩子啥都好,撒泡尿都是聖品。

楚儼勸著自己的岳母、王守鎮夫妻先去休息,自己跟如意如月照顧著就好。原因找不到,步瑤一時半會兒也醒不過來。

女乃茶任誰來牽,她都不走,仍然守在床邊。卻不是看著床上的步瑤,而是看著身邊。

步瑤看胎兒睡了,也很無聊︰「現在我能做些什麼呢?去轉轉吧。幸好咱院子里沒貼那些神像的畫,否則說不定二話不說就把我收了。女乃茶,守在這里,不許跟著我。」

步瑤飄出屋子。

天已是黑漆漆一片,幾顆稀疏的星子在閃爍。

步瑤輕吁一口氣︰高處不勝寒,現在自己是屬于孤獨不勝寒啊。離開親人身邊,才覺得自己如此孤寂無依。

遠處依稀傳來說話聲,聲音听起來涼沁沁的︰「黑二,你看那里站著一個新魂呢。會不會是誰沒辦好差事,讓這魂魄給溜了?」

「有可能。這些人也真是膽子大,不想拿年終獎了麼?要不,我們就勉為其難幫他們擦擦。都是負責這一片的,幫他們就是幫我們自己。黑三,你認為呢?」

「那是當然了。我們黑組經常被他們白組看扁,不就是他們白組出了個城隍爺嗎?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黑組也能出一個。」

兩人手一抖,一條鎖魂鏈便兜頭向步瑤罩過來。正听熱鬧的步瑤一驚︰「兩位差官,何故抓我?」

「你乃魂魄,不能在人世逗留,亂了人世秩序。」

「我命不該絕,你們不能這樣索命。」

「命不該絕?那此刻站在這里的怎麼不是你的肉身而是漂泊的魂魄?鬼話連篇,果然如此。」

步瑤正待辯解,黑二撒了一把藥粉︰「閉嘴。听你說再多也是廢話。啊,我知道了。你一定也是這般哄騙了先前捕你的差官吧?」

步瑤口不能言,只能搖頭︰「晤晤晤。」

「行了,你也別著急,自然有機會讓你辯解。不過為了不耽誤我們兄弟執行公務,你就先歇歇嘴,見了判官再分辨吧。」

步瑤被鎖魂鏈拖著向前行,略一掙扎便覺得全身如火焚燒,熱辣辣地疼。步瑤努力回頭向屋子里張望,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落,不知不覺出了趙宅,走進了一條灰白色的通道。

「一會兒就到了,你不要再回頭張望。塵世與你已是相隔千萬里,安心听判,若機緣湊巧,下輩子多多積德行善,投生好人家。」

步瑤溫順地點頭,表示自己不再反抗,也不再狡辯。

剛要進入陰司大門,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黑二,黑三,城隍爺有令,將該魂交給他,他自有處置。」

黑二黑三對視一眼,很不甘心,咬牙切齒半晌,才轉過頭去︰「喲,這不是茅山鎮城隍爺的得力干將麼?」

「現在是江寧府的城隍爺。」

「高升了?恭喜恭喜城隍爺但有差遣,吩咐一聲就是。你快帶走她吧,莫讓城隍爺久侯。」

「那就謝過兩位。嗯,還請將藥粉之毒解了吧。我不能帶個啞巴回去啊。」

「城隍爺手段了得,難道這個也解不了?」

來者臉一沉︰「莫忘了上下尊卑,還是要守本分的好。城隍爺本可上界為神,不過為了造福凡塵,方才堅守一方,做些最實際的事。天帝可是賦予城隍爺權力的,處置你們不過是小菜一碟。」

黑二黑三這才想起,好象的確有這說法。心下一慌︰「小的們錯了。冒犯神主,甘願受罰。」

「哼。明明你們知道往日城隍爺便是與人為善的,居然起心相欺,城隍爺不會罰你們,可是我會上報判官、閻王,你們自會受罰。」

黑二黑三趕緊跪下︰「小的們真的知錯了。當年在人世積下些功德,方才能服務于陰司,求上差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今後必然好好辦差。」

「信你們一次。切莫讓利欲燻了你們的心。你們走吧。」

黑二黑三將藥粉之毒解了,方才急匆匆地離開。還不時回頭望過來。

來者一禮︰「城隍爺在外等候,他不便親自前來讓陰司誤會,請你出去相見。」

步瑤一福︰「謝謝上差。」

走出灰白色的通道,看見白彼德正站在院子里相候。

步瑤沒說話,只是長嘆一口氣。

白彼德深深地看著她︰「很累嗎?你命中有此一劫,無可奈何啊。」

「什麼命中?還不是人為。」

「是,就算是人為,你不是也沒有阻截成功嗎?不僅害了自己,也害了月復中胎兒。」

「我又不知道有人會害我,怎麼防範?」

「不知道嗎?那麼深重的敵意,你居然不知道?真是活該。」

「那你現在告訴我好了。」

「凡塵俗事,不能管啊。看你造化吧,也許生下孩子就能解月兌,也許孩子還沒生就能解月兌。」

「行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當祖父的我粗心大意了,我錯了,心軟了,好吧?」

「哼哼,現在知道後悔了吧?其實你若乖乖呆在屋子里,有‘天蔚珠’護佑,鬼差是發現不了你的。若是被拘進陰司,什麼珠子什麼床,都救不了你。」

步瑤一听,冷汗一下冒了出來︰「幸好幸好。對了,我居然能看見胎兒。他好可愛,只是很懶。」

「你能看見,也是珠子借了天眼給你。這樣你就可以在肉身無知覺的狀況下,及時為胎兒輸送營養。」

「真是無法想象。這般直觀,倒很省力。」

「我陪你進去吧。你現在要照顧好自己的肉身和胎兒,還要預防再次被害。」

步瑤順從地低頭︰「哦。」

哼,你個死人頭,早晚找你算帳

屋子里,楚儼緊緊抓著步瑤的手,頭放在步瑤手上。女乃茶在一邊梳理著金色的毛發,根本不看楚儼。

步瑤模**茶,靠著她坐下來。

難道就這樣坐等?當‘天蔚珠’和墨竹床再也保護不了自己的時候,孤獨地離開這個世界?

而且,現在也沒有剖月復產,要怎麼把孩子生下來呢?

自己到這個世界走一遭,就是為了留下一個孩子,讓他沒有親娘照應?

夜已深,子時到。

墨竹床散發出淡淡的光暈。步瑤一個不防,被光暈籠住,象一只手在拉拽,一下把步瑤拉進了肉身之中。

只是,眼不能睜,身體不能動,也說不了話。

只有手指可以輕輕動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珠子護佑胎兒每日有時間限制?到了時間必須又母體來換班?

這也太詭異了。太好了。管他能回到自己身體多長時間,只要能保住孩子。

步瑤手指輕動,楚儼跳了起來︰「瑤兒,你醒了麼?」

步瑤手指搖了搖,做了個寫字的姿勢,楚儼一愣,女乃茶已經搶先一步將毛筆叼來遞給步瑤。楚儼趕緊研好墨備好紙。

步瑤慢慢寫著︰按時喂東西,防備其他人靠近。

才寫了這麼幾個字,就很累啊。

楚儼眉頭一皺︰「難道說,你真是被人所害?」

會是誰呢?

步瑤不知道能在自己身體里呆多久,只是全心感覺肚子里的孩子。他動了動,好象在跟自己打招呼,很歡快的樣子,步瑤嘴角噙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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