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的門後傳來輕微的敲門聲,門打開後是剛剛的那個女人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女人把托盤上的三杯茶擺在茶幾上,又禮貌地退出去。
苟文斌做了個「請」的姿勢後,看對面兩人沒什麼反應,便尷尬笑笑,自己輕輕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這件事情恐怕還得從三年前說起。實不相瞞,三年前我這間心理機構成立還不到半年時間,沒有什麼效益,也沒有什麼口碑,因為資金問題,我沒辦法做推廣宣傳。我想了很多辦法,去和媒體合作啊,利用網絡啊,結果收益都不大。」
顧涵浩和凌瀾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反感苟文斌這廢話的鋪墊。
苟文斌自嘲地笑笑,「正巧那個暑假彭澤來到我這,說是想給我做義工,幫助那些有心理障礙的人,他說哪怕讓他去做前台接待或者導診什麼的,他也覺得很有意義。後來他看出了我這里正遭遇瓶頸,便給我提了個建議,說是可以用很少的投入做長線投資。結果別說,這小子想出來的辦法還真不錯,當時我听後對他頓時刮目相看,一方面也責怪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真是慚愧。」
「什麼辦法讓你慚愧?」顧涵浩明知故問,口氣還挺真誠。
「彭澤提議辦一個互助會,免費的公益性質的,把那些有困擾的人聚集在一起,彼此傾訴,鼓勵,由團體的力量去激發個體的正能量。等到時機成熟,互助會有一定的影響和知名度,再由我們機構出面,免費為這些人做心理輔導。再叫來媒體報道,為我們造聲勢,」苟文斌嘆了口氣,「彭澤這孩子是個熱心腸,他主動把這差事攬過去,要親力親為地去租場地,招攬人員。當時因為資金的問題,我們只能租那麼一個小小的教室,但是彭澤通過網絡召集了不少人。從周一到周日,每天晚上都會有人來,最少的時候有兩三個人的,最多的時候有過二十人。彭澤每晚都會過去主持活動,他樂此不疲。」
凌瀾的鼻子酸酸的,她當然相信彭澤是個熱心腸的好人,雖然相處三年多,她有很多事不知道,但是對于彭澤的本質,她自認為還是清楚的。
「後來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你說他怨你怪你是因為你搶走了他應得的?」凌瀾有些著急,苟文斌說來說去,說的都是他們已知的事。
苟文斌微微搖搖頭,露出遺憾的神色,「後來互助會出了岔子,居然有人利用這些心理極其脆弱的人搞起了迷信活動。」
凌瀾看苟文斌說了這麼一句後便陷入沉思,于是像是個捧哏的,提問引導他繼續講下去,「你怎麼知道有人在搞迷信活動?彭澤告訴你的嗎?」。
苟文斌抬眼看了一眼凌瀾,繼續下去,「當初彭澤每晚都會去互助會主持活動,他跟我說一切都進展得很順利,但是叫我要耐心等待。那個時候我的確是有些急功近利,想早點讓機構介入到互助會之中,能夠早日盈利。心急的我想早一些了解我的這些潛在客戶,于是便混在那些互助會成員之中,從一樓入口進入那棟樓,未免彭澤認出我,我先躲在了三樓的洗手間,等他們那邊活動開始後我再去門口偷看。這一偷看不要緊,簡直讓我不敢置信。」
顧涵浩不得不承認,這個苟文斌很懂得怎樣吊足別人的胃口,也許某種程度上來說,別人越是輕易說出的話,你就越不容易輕易相信;若是對方欲言又止,在你的催促中以一種不得已的態度說出來,那麼反而更容易被采信。顧涵浩沒有如苟文斌所願,也示意凌瀾不要再開口詢問,他也緩緩喝了一口茶,然後輕咳了一聲。
苟文斌繼續講述,「我記得那天是周二,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我從三樓洗手間出來的,我站在410教室的後門那里透過門上不大的玻璃窗往里看。結果我一眼就看到了彭澤,他站的位置很顯眼,但卻不是講台,他站在教室的正中央,地面上被彩色粉筆畫上了一個復雜的圓形圖案,里面還有一些鬼畫符一樣的符號,他就站在那圖案的正中心。他全身快速震顫,嘴里喃喃念著什麼,我听不清。但我卻听見他對面的一個中年女人在低聲哭訴著什麼。其余的人也有好幾個全都神情怪異地緊盯著他,那眼神,顯然不是在看什麼魔術啊、騙術啊的眼神,他們是信任彭澤的,信任眼前發生的一切!」
凌瀾坐不住了,要不是顧涵浩一再地用眼神安撫她,恐怕她會拍案而起,她萬萬沒想到,她會再一次听到別人對彭澤的詆毀。
「你是說,彭澤是這場迷信活動的主角?」顧涵浩順著苟文斌的思路推測。
苟文斌艱難地點點頭,「本來我也不願相信的,我以為他也是受騙者而已。可是第二天上午我找他當面對峙的時候,他什麼都承認了。原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真心想辦什麼互助會,他根本就是想利用這些心理脆弱的人來作為他行騙的對象,他先扮好人,扮真誠,博取他們的信任,然後再利用講演的機會給他們灌輸一些迷信思想。彭澤不知道在哪里搜集到那些東西方巫術的發展歷史和專業書籍,他一開始用講歷史,講故事作為切入點,一點點地侵蝕到那些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漸漸使他們掉入了圈套。我去偷看的那天,正是他在為一個痛失丈夫的女人主持一場降靈會,他聲稱不但可以讓死去的靈魂重返人間,也可以召喚魔鬼為願意付出代價的人實現願望。」
凌瀾真的很想大聲叫喊,以表示自己對這一派胡言的不滿,但是顧涵浩一直頻頻地側目看她,顯然是在對她施加無聲的壓力。凌瀾知道此時是在工作,不能受感情和無法自控的情緒影響,所以便繼續默不作聲。
「彭澤為什麼會對你坦白一切?」顧涵浩雖然嘴里這樣問,但其實他已經想到了答案。
苟文斌糾結的心情全都寫在臉上,他猶豫了一下說道,「本來彭澤已經死了,有些事我不想再提,但是既然你們問了,那好吧。彭澤之所以對我坦白,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他的秘密被我發現了,于是他便想拉我入伙,因為我是學心理的,有了我的幫助,他便可以如虎添翼,按照他的原話,‘事業便可以越做越大,收入就更加不在話下’。我那時才知道,原來他說什麼想來我這里當義工,全是幌子,他不過是想學習一些心理知識,怎麼樣去通過心理暗示去誤導人們的心理和行為。他甚至還曾經問過我有關催眠術的事,現在想想,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