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燈搖晃,夜色漸深,前線戰場的主將們仍未休息。
一眾副將從主師帳里退出去,大帳內,漸漸肅靜。
幾位襲著錦繡華袍的男子,分列而坐,面容上都不成程度地現出幾分倦意。
數名宮娥搖曳生姿,走了進來。各人手上提著精致的食盒,分擺到桌案上,一一打開盒蓋。
黎樺淡淡掃了眼盤碟,各色精美造型的糕點,造型別致,香味撲鼻嫖。
「殿下嘗嘗。」燕子恆伸手親自將幾只盤子向黎樺面前移了移,又親自拿起一塊溫濕帕子,一雙眸眸,微微上挑,「談這麼久,錯過了晚膳的時間,要是將殿下餓壞了,月兒在天有靈必會責怪朕的。」想起她平時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子恆心里陣陣失落。
黎樺垂眸,拿一塊棗糕,慢慢打量,卻並未吃,「皇妹善良聰明,是非分明,並不會錯怪好人。」
燕子恆拿起一塊玫瑰糕,眉宇點點縱起,深眸冷冷瞥向坐在一側的幽冥月。要不是這妖道作怪,月兒怎麼會在他眼皮底下憑空消失。不過,若真的是他在作怪,那他倒是又該感謝他,總好過與那女人天人永隔哇。
幽冥月獨自拿起一塊甜餅,放到嘴里慢慢嚼,仿佛什麼也沒听到。從前他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成為南宮勛的棋子,那今天,他亦可以變了另一個女人,成為燕皇手中的厲劍。只要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成為卑鄙的小人又如何,反正,人只活這一輩子。
「南宮勛這次出使西域,目的是想與西域聯姻,如此一來,蒼狼與西域聯手,一南一北,燕國可是月復背受敵的。」黎樺輕抿口茶,放棗糕咬了一口。
燕子恆笑聲破口而出,「所以本皇決定先發制人。」一塊玫瑰糕整個吞下。
幽冥月挑眉,不陰不陽,不咸不淡,「這一仗,必定會打個三年五載,亦不分伯仲。」
黎樺冷眼從他臉上掃過,沉默著沒有出聲。
燕子恆連吃五枚糕點,皆是一口吞的方式,最後拿了茶杯壓了口茶。「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況五年乎。」
「小人只怕,皇上等得,有些人卻等不得。」幽冥月說著,打眼落在黎樺身上。
黎樺一塊糕捏碎指間,殘渣殘渣一地。
「愛卿多慮了,燕黎兩國聯手,這一仗無論如何,要在一年內結束。」子恆語氣篤定,面色肅殺。
幽冥月淡淡而笑,頗有些景略風骨。
單手拿起一塊香餅,起身,「小人先行退下。二位慢用。」幽冥月暗諷著傾身而起,一年?燕子恆也未免太小瞧南宮勛了。
反正他志不在戰爭。
子恆並不拘留,只淡淡點頭︰「嗯,軍師好好歇息!」
「謝主上關心!」幽冥月退出去,大帳內只剩下黎樺與燕子恆。
「殿下決定親征戰場,不知朝政之事,交由誰來管理?」子恆側身看向黎樺,對黎國宮中的事分外上心。
「交由苡塵輔政。」黎樺答得很簡短,凝著燭光的視線靜如流水。
「這麼說,景略真的失蹤了?」子恆雙手驟然握緊。
黎樺並不隱瞞,抬眼與他對視著點頭。
子恆面色凝重片刻,浮起絲絲喜色,「景略是否,發現了月兒的……」他說著,警惕地向帳外看了看。
「景略作事,不會沒有理由!」
子恆深嘆口氣,再次陷入深思里,「若是這樣,最好!只是,此翻為何不派戚將軍代為出征?」
提起涼川,黎樺深深擰眉,沉默著沒有回答。
聰明如子恆,見了他的表情,頓時,驚道︰「難道,月兒出了這麼大的事,戚涼川那家伙,不知道?」
黎樺擺弄著茶杯,沒有答言。
子恆還欲再說…
「報——」一名士兵的聲音自帳外傳入。
「何事?」子恆目光投向帳外。
「有刺客!」
燕子恆與黎樺雙雙為之一愣,迅速對視一眼,抄起身邊兵器,起身就走。
帳子外,一眾士兵以身護在他二人身前。
幽冥月也飛奔著趕過來。
一層層的包圍圈里,傳來一個低沉嗜血的聲音。
「本尊要見樺親王!你們最好讓開!」
黎樺與燕子恆登時听出說話之人。
「都讓開!」子恆對著那層包圍圈大聲的命令。
眾士兵聞听,嘩地一下子閃到一邊,讓出一條通道來。
火把下,高大魁梧的男人臉有些看不清楚。
可站在帳外的人,卻能把帳子前的幾張面孔看得真而切真。
慕容雪一身黑色的緊身勁裝,看著站在黎樺身旁的幽冥月,滿眼噴火!
自那晚離開明月,他就馬不停蹄的趕到兩國陣地,一是要將月兒活著的消息告訴家里人;二來,他要拿了幽冥月這妖道,讓月兒恢復到從前的樣子。雖然,月兒的心靈會受到傷害,可是,看著她繼續被人蒙了雙眼地過日子,他生不如死呀。
「容雪!」黎樺神情激動,自從皇妹出事後,他就一直沒有見到這妹夫,現在他出現了,說不定也帶來了妹妹的消息。
黎樺快步上前,想要一問究竟。
慕容雪雙目閃閃地看著他身旁的男人!
「幽冥月!」
四周人多,但個個屏息靜氣,一片寂靜。
慕容雪咬著牙吐出的三個字,殺傷力極強。
燕子恆閃爍的桃花眼落到身前的幽冥身上,頓間眯窄。能把這冷血的家伙氣得想殺人,定是與那女人有關。月心,真的還在這世上嗎。面色無異,內心無比激動。
幽冥月神思一怔,很快便認出了眼前的黑衣男,一手不自覺地伸向腰間配劍。
「幽冥月!本尊今天要了你狗命!」慕容雪一聲嘶吼,數道寒光迸射,冰冷的殺氣蕩了進來,精準地射向他眉心。
「梨花無影針!」黎樺驟然轉身,看著慕容雪所出招術,心中暗討,這一招不是涼川的拿手絕活嗎?容雪何以動怒到使出別家武功來?
幽冥月雖早有準備,準備的卻不是暗器。
一翻伶俐的閃身,幽冥月不幸地被一枚玄針刺中。
士兵們從未見過這陣勢,一時間都目瞪口呆!為免于被玄鐵毒針刺到,紛紛退開些,給二位更多發揮的場地。
「幽冥月,本尊這無影針,是代戚涼川賞你的!」慕容雪冷傲的孤清的眼神盛氣逼人,一個回身,奪了士兵手里的長槍……幽冥月眉心一皺,低頭看向刺入手臂上的那枚無影針,從衣料中滲出的鮮血,呈現紫黑色,心中已知針上有毒。急忙從懷里模出一顆藥丸吞入口中。
還來不及拔掉毒針,慕容雪又一招凌空襲來。
慕容雪身型凌空而起,雙手持槍絕地俯沖,那犀利的槍峰正正刺向他頭頂。
燕子恆笑拉著黎樺退到一邊,要不是他還有利用價值,他早就教訓這妖人了。
「平沙落雁!這是你那三妹夫的絕活吧!」
黎樺雙手環住肩膀,輕輕點頭,「嗯,苡塵的平沙落雁,本王還從未見過。想不到容雪的武功,是集百家之長。」
幽冥月匆匆閃身,萬沒想到,這一招實中有虛,虛中有實,在他一躲一閃之際,卻橫掃了他的喉骨。
槍峰從他下巴上掃過,留下一串血珠。
幸好他閃得快,否則,這一槍打在喉嚨上,他可就……幽冥月表情赫然僵住,此刻他才明白,嬈美人的幾個丈夫,並不如想得簡單。
「這一招,是替安苡塵教訓你的!」慕容雪如鶴的身影穩穩落地,隨手甩了長槍,雙手緊握成拳!直握得‘ ’作響。
「最後,是本尊要為妻子,討回公道!」
他身子驀地騰空,詭異地身影幻變成一個如同迷宮的方陣,從四面八方襲來,緊緊將他環在當中。
幽冥月明知這一招是個迷陣,諸多人身中,只有一只是真,只要攻那真身,所有幻象皆散。
可慕容雪的速度,卻是令他也看不出破綻,真假難辯!
只得閉了眼楮,耍一式亂花漸欲迷人眼地劍招與他相抵。
最後這一招極為厲害,燕子恆也看得乍舌!怪不得那小女人選他做二夫,景略精文韜,這容雪就是精武略了。
只是,再這樣打下去,幽冥月再妖,也會抵擋不住了。
燕子恆急步上前,「慕容兄快快停手!幽冥兄是本皇請來攻打蒼狼國的,第一軍師!」
果然,燕子恆這嗓子喊出去,大約過了一刻鐘後,慕容雪終于停止了攻擊。
他突然停手,幽冥月卻還適應不了,握著劍亂擋一氣。
引得士兵一陣哄堂大笑。
燕子恆看著他那般丑態。邪笑著看眼黎樺,向帳中做了個請的動作。「請二皇夫,帳中一敘!」
慕容雪深諳的眼神冷冷投向燕子恆,目光轉向黎樺,對著他點頭,「殿下,慕容雪來向您請罪!」
「進去談。」黎樺輕拍了他地肩膀。率先走向帳子。
三人進帳。
黎樺焦急地問道︰「怎麼樣,可有了月兒的消息?」
燕子恆一雙明眸緊緊鎖在他身上,親自為他倒上茶,遞過去,「慢慢說。」
慕容雪也不禮讓,接了杯子,一飲而盡。
「明月就在蒼狼皇宮!」
他一語即出,黎樺與子恆二人,幾乎喜極而泣!
「當真!」黎樺將他拉到一邊坐下,「到底怎麼回事,你細細說來!」
慕容雪深諳的目光漸漸飄遠,將那夜大火之後的事情,一一的詳述一遍……
燕子恆重重地跌到椅子里,沉默著說不出一句話來。落在桌上的手,緊緊地攥起,指甲生生掐入肉里,掐出了血絲。
「南宮勛!」黎樺一拳砸到桌面上,直接震碎了茶杯。
「月兒,現在根本不認識我,」慕容雪將手背亮給他二人看。「這就是她咬的。她對我說,她要留在她丈夫身邊——」心頭悲憤地在滴血。
「景略還好嗎?」黎樺狠狠地收起眼中恨意,他決定攻打蒼狼國的決定,還是晚了些。他一生為了妹妹千般思量,萬般考慮,本想著解了她身上的蠱毒,就萬事大吉,誰曾想,又讓她陷入到另一個危機中,受那南宮勛的欺騙和強迫。
這個仇,一定要報!
「景略,」慕容雪想起景略那一身傷,心中無比酸澀。「景略是心甘心願跟著幽冥月去蒼狼國的,他覺得,只有只身入得虎穴,才能得到明月的消息,于是,他就那麼做了,被南宮勛禁在暗室里,打得體無完膚!」
燕子恆緊握的拳頭,不由得又緊了緊,當初都是他的自私,想要與黎國一同抗敵,才會寫信邀她入燕國,也正是他此舉給了南宮勛搶走她的機會!
南宮勛,本皇必定與你刀劍相向!你和我之間,只可活一人!
更新又晚了,但,親們要原諒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