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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居士唇邊隱約有笑容,凝視端坐的蕭琳,故意申斥︰「我問得是司徒九郎。」
「祁陽侯夫人以前聲望極好,她又一慣小心謹慎,世人都說她是慈悲仙子。寒門女子能得好名聲不容易,她不會不珍惜,當然亦有人看不慣。」
蕭琳話語很輕,不可否認看唐霓倒霉她很開心,但蕭居士那夜的話她記在在心里,讓唐霓倒霉的人不是蕭琳,唐霓的好名聲並非壞在自己手中。蕭琳沒出一分力,她沒理由高興。
蕭琳撩了眼瞼,見蕭居士品茶,想了一會道︰「司徒九郎士族會不會非議他?」
「會。」
蕭居士放下茶盞,指了指旁邊的書架,「第二格,順數第四本書。」
「喏。」
蕭琳起身走到書架前,擺放在蕭居士起居室的書架是不對蕭琳開放的,書房的書卷隨便蕭琳翻閱,但此書架里的藏書,蕭琳一直無緣得見。
在東苑生活一月有余,蕭琳從旁看著,暗自衡量,蕭居士家底頗豐,吃穿用度是極好的,即便伺候蕭居士和蕭琳的僕從穿戴也比蕭家下人要好。蕭居士日子過得精致且富貴,卻沒有任何奢靡之感。
蕭琳撩開擋在書架面前的簾櫳,書架里擺放的書籍讓蕭琳的眼楮越睜越大蕭琳背對著蕭居士,自然看不到她眼底閃爍的笑意,蕭居士催促︰「琳兒。」
蕭琳手臂輕輕的顫抖,小小的身子也控制不住的激動,莫怪姑祖母隨便將九天兵鑒送出去,這里的書卷任意拿出一卷去,必然引得天下側目,許多都是傳說中的書卷。
她的手指順著排列整齊的書卷眷戀不舍般的劃過,手月復被竹筒的紋絡,或是被紙張的花紋所磨過,蕭琳抽了抽小巧的鼻子,年代久遠的古本氣味兒並不好聞,她卻深深的吸氣,仿佛能從氣味嗅到書本里面的見識。
「姑祖母您怎能將這些珍貴的書籍放到放在竹子搭建的書架中?起居室又沒有僕從看著,可惜了古本,萬一被人偷去了,怎麼辦?」
蕭琳實在是愛書之人,為古本抱起不平來,蕭居士唇邊的笑紋更深,「琳兒的意思是說書架的用料不應該是竹子的?用百年紫檀就配這些古本?誰又會來東苑偷書?」
蕭居士肉眼可見蕭琳身體一震,再注目觀時,對上了蕭琳清澈黝黑的眸子,蕭居士身體向後靠,手輕輕的搭在膝頭,眉梢微挑︰「琳兒?」
蕭琳完全將身體轉過來,面對蕭居士,能讓她扔下書冊極為難的,多看一眼是一眼,再見到這些古本不知是什麼時候。蕭琳原本想著,姑祖母能送給李炫奕九天兵鑒,自然也會將古本送給別人。
「姑祖母,琳慚愧。」
蕭琳大禮叩拜,寬袖華袍襯得蕭琳小巧清麗,跪于蘆席上,蕭琳雙手伏地,腦袋低垂,「枉我是愛書之人,琳兒多謝姑祖母教誨。」
蕭居士凝了蕭琳片刻,淡淡的說道︰「擁有古本,並不意味著敝帚自珍,不意味著當寶物供在高閣之上。古本再珍貴再有警世之言,也是書,落在得當的人手中,才可救世。」
「琳謹記于心。」
蕭琳額頭踫觸地面,蕭居士抬手道︰「好了,我準備教導你的東西很多,琳兒次次拜謝下跪,我怕你將來站不穩。」
蕭琳驚喜的抬頭,見蕭居士含笑點頭確認她沒听錯,蕭琳的心仿佛飛出胸口,清麗的小臉上脹滿了喜悅之色,又想到什麼蕭琳淡淡的秀眉皺起,「可您不是讓我三月初一回話?若是我想不明白,姑祖母不會留下我的。」
「我且問你,你可想明白了?」
「不知道。」
蕭琳如實回答,也許她明白了,但有時她會覺得一定要幫著娘,耷拉下方才飛揚的眼睫,「我不想欺瞞于您,我真的不知。」
「我沒看錯你,我閱人無數,鮮少會看漏了誰。」
蕭居士滿意的笑道︰「若是你這丫頭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知道了,還要我做什麼?你傳承我的衣缽才學,並非繼承我的意志。每個人面前都有不同的路,你不必同我走上一條道路。我不會勉強你同我一般心性,一般的志向。我留下你,一是不想憑生所學無人繼承,二是你為可造之材,我會引導你,指點你的迷茫困惑,但我不會要求你必須按照我的意志前行。」
蕭琳眼圈微紅,心悅臣服的點頭︰「姑祖母,琳不會讓您失望。」
「又錯了,你不是讓我失望。我一生富貴榮華,名聲顯赫,即便收了個笨徒弟,也不會對我有損。蕭琳,你不需要在意是不是讓我失望,等到你到我這個歲數,回眸此生,不覺遺憾,我便沒白教你一場。」
蕭居士看出蕭琳還沒徹底的明白,也不勉強于她,授徒最為忌諱拔苗助長,蕭琳若是聰明絕頂,或是如蕭如雲性情已定,她也不會留下蕭琳。
她看重的便是蕭琳的韌性,倔強,以及重情,當然某些時候她最無奈得就是蕭琳這些優點。
「蕭琳,找到那本書了?」蕭居士提醒蕭琳。
蕭琳從地上爬起來,腰桿挺得筆直筆直的,蕭居士心中暗笑,這丫頭是在告訴自己,即便次次因為受教誨行大禮,她一樣站得穩,挺得直腰桿。
「第二格第四本」
蕭琳拋下對古本的雜念,專心找書,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姑祖母,我找到了。」
這是一卷竹簡,蕭琳听見背後蕭居士的聲音,「念一下書名,不知我是不是記錯位置。」
「士族古風頌?」
蕭琳嘴唇一張一合,這書好像沒听說過,對比書架里其他的古本書籍分量有些輕,蕭琳沒存蕭居士老糊涂的念頭,認真的思索起來,她是不是有什麼遺漏之處?是不是想得不周全?
蕭居士更是對蕭琳感到滿意,這丫頭心性不錯,遇強則強有敢于同大才比肩的勇氣,亦敢對聖賢名家心存疑慮收此佳徒,她可再不為後繼無人苦惱,「這本書送于你,傳承千年的士族,並非你在吳郡所見,只會涂抹脂粉,孱弱不堪以文弱為美並非士族子弟真諦。」
「士族古風不亡,士族不滅。」
蕭琳從竹簡上抬頭時,見到蕭居士略帶苦澀消沉,又有幾分期許的目光,蕭琳屈膝︰「我會仔細閱看。」
「司徒九郎此舉定然在士族中間影響不小,司徒一姓雖是士族之首,然司徒九郎上有過繼而來的兄長,哪怕得其祖父扶持,想要真正做到統帥士族上需要火候」
「主人,有消息。」
蕭居士道︰「講。」
「司徒九郎三月初二去稷下學宮,那日正是學子開課之時。」
蕭琳听後輕聲問道︰「姑祖母的意思是不是有人借此為難司徒九郎?」
「黃毛小子一個,捧得太高不是好事。他能否肩負士族復興之重責,不是靠人捧上去的。想讓士族信服其能,其才,俯首听命司徒九郎,他一樣需要磨練。」
「我想司徒九郎不是虛有其表之人,姑祖母,我信他。」
蕭琳握緊了竹簡,能將淨磚用洗墨得水染成污磚的司徒尚,能在關鍵時候救下她同秦王世子的司徒九郎,不會被重重磨練壓垮。
蕭居士眉頭一皺,嘆息︰「罷了,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過問。」
蕭居士對門外的人吩咐,「你去找稷下學宮的先生取一張入門帖。」
「喏。」
稟告的人離去,蕭居士轉而對蕭琳說︰「既然你相信司徒九郎,不親眼看他辯倒群雄豈不是遺憾?」
「我能去稷下學宮?」
「可去。」
蕭琳一下子飛撲到蕭居士身邊,雖然撒嬌不好,但忍不住了,蕭琳像是一只小松鼠鑽到蕭居士懷里,童真盡顯︰「太好了。」
蕭居士很少同人如此肢體交纏,更沒誰在她懷里撒嬌,下意識想要推開蕭琳,但蕭琳嬌蠻的纏住了她,「姑祖母,我好高興。」
「你這丫頭」蕭居士順其自然的笑笑,撫模著蕭琳的臉頰,「在稷下學宮可听,亦可言,我的徒弟不求聞達于天下,但可直抒胸臆,肆意而言。」
「您太厲害了。」蕭琳靠著蕭居士的肩頭,有漸漸掙月兌束縛之感,心也可肆意飛揚,羨慕的重復︰「直抒胸臆,肆意而言好美,好贊!」
蕭居士古井般的心,因為蕭琳這句話而得意起來,原來她一樣沒看透浮華,若真是看透紅塵,早就成仙得道了。
大夏都城,玉礦坍塌的消息越傳越離譜,祁陽侯府上下如同在油鍋中煎熬。
祁陽侯一脈雖然因為子嗣不旺而沒分家,幾代下來,旁支偏房盤根錯節,說來也奇怪,真正子嗣艱難的偏就是嫡枝,因祁陽侯多年無子,很多人都在暗自打著過繼的主意,以前因為蕭菀太厲害,無人敢說,後來的唐霓入門時又有那樣的好名聲,祁陽侯一脈各房才相安無事。
但此時有了玉礦坍塌之事,族人對唐霓不像以前那般親熱恭謹,許多舊事都被提起來,各房的主事,家族族老在書房商量對策,時而爭吵不休。
祁陽侯痛苦的揉著額頭,他雖然是侯府當家人,但從未面對這種狀況,蕭菀在時,侯府兄友弟恭,從未有此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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