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轉深宮 第五十四章 必不負你

作者 ︰

回到宮里,綰綰迫不及待的想要將那卷東西拿出來。文字首發卻被秦衍揮手制止了。他走到座位上坐下,才看向陳瑞風。

陳瑞風便急忙回道,「回皇上的話,今日有好幾位小主著人來請皇上呢。」

「哦?可說了是為什麼?」秦衍似乎是胸有成竹的問。

「有說病了的,有來給皇上送補湯的,還有請皇上過去吃飯的。」陳瑞風說著,指了指自己桌上排著的三碗補湯,笑道,「這百合蓮藕雪梨湯是梅良媛送來的,這花旗參烏雞湯是錢良媛送來的,還有這芒果杏仁銀耳湯,是秦寶林送來的。小主們真真是用心的很,臣聞著味兒都饞了。」

秦衍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桌上的湯,問道,「說是誰病了?」

「回皇上,是徐寶林。」

「徐寶林?」秦衍微微蹙眉。

陳瑞風應道,「是,就是被皇上罰閉門思過,非召不得出門的徐寶林。」

「那個來請朕去吃飯的呢?」

「是連貴妃。」

「哼,真是好大的膽子!」秦衍冷笑一聲,又叫道,「高福!」

中常侍大人原是被打發到外面守著的,听聲音便推門進來,躬身道,「奴才在。」

「你去傳旨,今兒晚膳到青鸞殿去。」秦衍說著又冷笑了一聲,「朕倒要看看這些人玩的都是什麼把戲!」

今日的秦衍似乎格外激動。這宮里,也許只有自己知道原因吧,綰綰黯然的想。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除了最親近的人,沒有別人還會去在意。

秦衍又座了好一會兒,這才冷靜下來,示意綰綰將那卷東西拿出來。綰綰小心翼翼的從袖中抽出紙卷兒,恭恭敬敬的遞給秦衍。

秦衍打開了只看了一眼是,神色便輕松了許多。越往下看臉上的笑容越多。綰綰便知道,想必都是好消息了,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氣。秦衍自己不知道,他當了這幾年的皇帝,發起脾氣來自有一股帝王的威嚴氣勢,讓人心悸。她們這些倒霉的隨侍皇帝的人,無時無刻不提著一顆心,生怕觸怒了他。

等秦衍看完,臉上的喜色卻都收斂起來了,抬手將東西遞給綰綰,「你們整理一下,看哪些東西是可以利用的,著人去搜集證據,到時這幫人一個都跑不了!張楓果真是個人才,哈哈哈。」

綰綰接過來一看,果然便是五皇子一黨的罪行,有許多官員涉及其中。不由皺眉問道,「皇上,這恐怕牽連太大,萬一朝中人心不穩……」

「朕心中有數,只誅除幾個為首的罷了。朕豈會為了這等人動搖國本?」言語之間不見方才的冷厲,又是一派信心滿滿的帝王之姿。

綰綰點頭,便和陳瑞風仔細的研究那些資料,看看哪些事當下就可以操作的,哪些需要等抓到了人之後審問出來。可惜張楓沒有弄到證據,不然現在就可以讓那群人好看。

看看將近晚飯的時辰了,秦衍便站起來道,「瑞風繼續看,綰綰你陪朕到青鸞殿去。」

綰綰听了這話便皺眉,這不是她的工作範圍。女官雖然也是隨侍帝側,但是陪駕到嬪妃們宮中去的,應當是中常侍大人。她的工作應該只在前朝,不得踏足後宮的。

可是秦衍是皇帝,這天下的規則,是皇帝制定出來管理別人的,他自己卻隨時可以打破這個規則,生殺予奪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綰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慢騰騰的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跟在秦衍身後去了。

青鸞殿離風華殿並不遠,是純顯皇後曾經住過的地方。因此住在里面,也算是種榮耀了。因著是皇後的規制,所以青鸞殿倒有許多地方與風華殿相似,而且處處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尊貴。看得出來,當初修造這座宮殿的人,是花費了很大的心思的。

一進殿門,便看到有個小丫鬟跪在院子里。秦衍便微微蹙了蹙眉頭,綰綰看見後,便轉過身對中常侍大人低語了幾句。中常侍大人便叫過一個小內侍,問他是怎麼回事,那小內侍很機靈,三言兩語就把話說清楚了,無非是這個灑掃的宮女粗手笨腳,摔壞了貴妃娘娘最心愛的簪子,因此被罰跪在這里一天一夜。

綰綰見秦衍听到那一天一夜,眉頭蹙得更深了,便知道有戲,于是過去將那宮女扶起來,笑道,「今兒是純顯皇太後的壽辰呢,你跪在這里,沖撞了可怎麼好?」

連貴妃此時得了消息,從宮里出來接駕,剛好听到這句話,恨得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卻仍是擺出了一副笑臉,給秦衍請了安,又要請皇帝進屋去坐。

秦衍涼悠悠的道,「連貴妃這般大張旗鼓的懲罰這個小宮女,不就是為了給朕看嗎?朕已經看到了,就不必進去了。這宮女我瞧著還好,你若是不喜歡,就送到風華殿去。」

說完轉身便走了。

綰綰跟在他後面,卻發現根本不是回風華殿的路。但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問。

走了一會兒,秦衍停下來,道,「朕自己一個人走走,綰綰跟著朕,其他人都回去吧。」

中常侍大人應了是,便揮手帶著那些人退下了。

綰綰跟著秦衍,穿過了御花園,卻是越走越荒涼。綰綰便差不多想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了。

傳聞純顯皇後一生榮耀至極,母家就不必說了,是顯赫的護國將軍府,自己又被封為郡主,還擁有一座岐川城,這樣的身家背景是常人望塵莫及的。因此她封了皇後,雖然朝堂後宮都頗有微詞,卻並沒有誰敢說一句話。

可是這樣顯赫的一個女子,最後卻是將自己燒死在冷宮里的。

所以說後宮的榮耀,其實全都寄托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實在是可悲。純顯皇後逝世之後,先皇沒有再立過皇後,可以看出他對這位皇後的愛重,但是……那些都是虛的,死去的人已經看不見了。

他們到了一處傾塌的宮室,便停了下來。綰綰將自己的思緒拉回來,仔細的打量著,發現果然有灼燒的痕跡,只是天長日久,風雨侵蝕,已經看不出多少東西來了,只是一派的荒涼。

「母後就是死在這里面的。」秦衍忽然開口說道,「那時候我雖然還小,但是已經知道,住在這冷宮里,母後已經不被父皇喜愛了。我偷偷地到這里來看母後,她精神還好,對著我笑道,‘衍兒,你父皇是個真正的皇帝,你日後要想成大事,可得學著點兒呀。’後來沒過多久,這里就起了火,我想進去看看母後,可是許多人拉著我,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宮殿燒成這般模樣……眼睜睜的……」

他仿佛虛弱的說不出話來。綰綰連忙上前扶住他,「皇上,皇上怎麼了?」

正想著怎麼把他弄回去的時候,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急切的說,「綰綰,你信我,朕定不負你!母後就是被關在這後宮里,被關得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朕一定不會這般對你。」

他這番話嚇得綰綰差點松了手將他丟在地上,但是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扶著的是皇帝。綰綰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皇上沒喝酒,怎的忽然說起了瘋話?」

秦衍卻仿佛魔怔了一般,只是呆呆的看著前方,不再說話。

綰綰有些著急,他這樣子看上去挺嚇人的,萬一出了什麼事,自己一個弱女子也濟不了什麼事。好吧,雖然說這是在皇宮里,本質上來講,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想到這個,綰綰才忽然想起來另一個求助對象,她扶著秦衍找了個地方坐下,便抬起頭來,朝四處喊道,「左前輩,左前輩!」

「他是因為執念,痰迷心竅了。過一會兒就好了。」左晴空干干淨淨的聲音傳過來。

知道還有人陪著自己,綰綰才放下心來。

好在天黑的時候,秦衍眼中終于漸漸有了神采,他站起來,皺著眉道,「回去吧。」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綰綰和陳瑞風一直在忙著搜集整理張楓給的那些線索和證據。

靠著這份線索,他們搜集到了大部分官員的罪證,其他的人,等這些人抓住了,順藤模瓜不是難事。可惜的是,一直沒有找到恭親王的罪證。他們將他摘得很清楚,這些事情雖然都是為他做的,但是沒有證據指向他。

綰綰等人為此十分頭疼。不過後來陳瑞風提出,只要能夠在那些大臣家中搜出他們結交的證據,也就可以拿下恭親王了。雖然說大家都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其實不大,但是還是有希望的,若是實在沒有……說不得只好偽造一份了。因為綰綰發現,陳瑞風模仿別人的筆跡惟妙惟肖,只怕就算到了後世,用機器也是驗不出來的。

花費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總算是萬事俱備,只欠甘州城那邊的東風了。

信使已經派出去了,如今只希望那邊一切順利,就可以將秦衍喉頭的這根刺徹底拔除了。

新舊政權的更替,從來就沒有一帆風順的時候,從來就都是血的戰爭。綰綰這麼想著,但是心底還是對于血腥的不贊同。她知道,自己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融入這種完全不講人權的思想中去。而且她還有另一層隱憂,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是帝王慣用的權術了。如今他們家也算鼎盛之家了,誰知道皇帝會不會起另外一種忌憚之心?

不過這些事情多想無益。綰綰嘆了一口氣,繼續手頭的工作。

然而甘州城始終沒有傳來消息。戰報倒是源源不斷的送來,有輸有贏,有斬獲,有死傷。但是他們等待的消息始終沒有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心中的擔憂越來越大。

會不會……甘州城里的傅樓失敗了呢?

不過過了幾日,就陸續收到了各地駐軍的軍報,說是一部分將領莫名其妙的死去了。都是良弼的手下,綰綰這才放下心來。

因為想著不知未來究竟是怎麼樣,所以綰綰倒是大把的時間都和家人呆在一起,這一呆不要緊,竟然讓她在端哥兒的手心里發現了一個血泡。

她立刻遣散了下人,逼問端哥兒。端哥兒卻只是說,有一個黑衣人,每夜都到他的院子里去,教他武藝。因為綰綰一直也說要給他找個師父的,他想著學了武藝能保護姐姐和妹妹,就答應了。現在每天都在練習。

綰綰听了只覺得奇怪,她可不相信什麼神秘師父突然出現的故事。這個人處心積慮的教端哥兒武藝,肯定是有所圖的。因此當晚她便留在了端哥兒的院子里。

到了午夜時分,那個黑衣人果然來了。綰綰看見他,不由扶額,這世界要不要這麼小啊?他是故意的吧?

那個人是高寒。他像是沒看見綰綰一般,照舊教導端哥兒。端哥兒見姐姐不說話,便也繼續學,綰綰就在一旁看著。過了一個時辰,高寒打發了端哥兒去睡覺,這才來到綰綰面前,道,「別來無恙。」

綰綰忽然想起,上一次見他,是在元宵的燈會上。他送了她一盞花燈,上面的謎面是「歸來每日斜」,謎底是,夕死可矣。

當時他站在離她三四步遠的地方,叫她的名字,綰綰。雖然她沒有听到,卻知道那是在叫她。

然後他就消失不見了,直到今天。

綰綰回想起來,才發現他們的交往的過程中,他其實一直處于主動地位。她只知道他的名字叫高寒,連這個名字的真假都說不清,他卻知道她的一切。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而她,卻無力改變哪怕只是一點點。

「別來無恙。」她也說,心底卻生出了倦意,「你為何要來教端哥兒?」

他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答道,「不知道,或許是因為知道你需要。」

不知道為什麼,綰綰覺得,現在的他,好像越來越有了人的感覺。第一次見的時候,他分明是一塊大冰塊。如今卻好像有了表情,生動了許多。

將這個念頭拋開,她笑道,「那就多謝你了。」實在是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可以說,既然是認識的人,武藝又那麼好,做端哥兒的老師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她心里雖然對他沒底,但是卻好像一直很篤定,他並不會傷害自己。

靜默了幾分鐘,綰綰便道,「天晚了,我要回去了。」然後微微一福,就轉身走了。走出去十幾步之後,綰綰停下來,轉身,他站的地方已經沒有人了。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嘆息。

如是過了幾日,這一天夜里,她正睡得香的時候,便被人搖醒了,綰綰剛一睜眼,便立刻意識到來人並不熟悉。她張唇欲喊,那人連忙堵住她的嘴,低聲道,「別叫,是我。」

綰綰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聲音,是荊向遠。而他捂住她口鼻的那只手,分明全是血腥味。「你受傷了。」她說的不是疑問句,「讓我起來。」

荊向遠立刻放開她,背過身去。

綰綰穿上衣服,爬起來之後,首先就去了外室,將听雪搖醒。「听雪,起來。」

「姑娘?怎麼了?」听雪側頭看了看窗外,「天還沒亮。」

「來不及了。」綰綰在她耳邊說,「荊向遠受了傷。你悄悄地到小廚房去燒一鍋水回來,不要吵醒了人,我們先給他處理傷口。」

听雪也跟著綰綰經歷了不少事情,因此立刻鎮定下來,穿了衣服出門去燒水。綰綰這才點起燈,招呼荊向遠出來坐了,問道,「你傷了哪里?很嚴重嗎?」。

荊向遠一手按著月復部,「是刀傷。原本很快就能好了。不過我一路逃亡,沒時間處理傷口,因此發炎了,一直不曾好起來。」

「你說逃亡?到底怎麼回事?」

「事情成了。」荊向遠知道綰綰最關心這個話題,便先說了這個,「溫平候已經死了,連帶著他自己帶去的部下們。只是,雖然勝了,也是慘勝,咱們沒剩多少人。那老匹夫請了殺手來,我們的消息傳不出來。傅前輩怕殺手會引來東夷大軍,因此在和他周旋,保護朱將軍,讓我來報信。一路都是殺手,險些回不來了。」

他說了這些話,便疼的滿頭是汗,臉都白了。好在听雪動作很快,沒一會兒就端了一盆水進來,擔憂的看著荊向遠。

綰綰找了藥和布條出來,兩個人合力清理了傷口,又涂上藥包扎好,然後才將荊向遠扶到榻上去躺著。

听雪真想跟她家姑娘說,女子的閨房是不能這樣留男子在里面的。但是看到榻上臉色蒼白的荊向遠,話又說不出來了。

綰綰看出她的猶豫,便道,「我還要進宮,你在這里好好照顧荊公子。不要讓別人發現了他的蹤跡。我進宮之後,帶皇上回來再說。」

荊向遠本來不宜露面,如今又重傷在身,只能讓秦衍來了。綰綰自己又想了一回,覺得不妥,便提起筆來,寫了一份奏章,等天亮了交給歐陽大人帶進宮去。

到了下午,秦衍果真就來了。因為上午是歐陽老大人親自給女兒請的假,所以秦衍親自來探病,雖說有些過了,但是那也是綰綰得皇上的青眼,沒人能說什麼。

秦衍見到荊向遠,又听他把情況講了一回,便當機立斷道,「事不宜遲,萬一讓他們察覺了就不好了,今夜就動手。」

幾人又商定了計劃,然後秦衍才回宮去了。

綰綰因為請了假,所以不必參與那些事情,倒也算是意外之喜。便呆在房里和听雪說說話,不時的打趣幾句。

但是其實心里一直不安寧,不知道行動到底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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