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送了秦衍離開，輕雲才進來問道，「累了一下午了，娘娘可是要歇一會兒？」
綰綰搖搖頭，「輕雲，你說，會是誰打了公主？」
輕雲想了一會兒，道，「奴婢愚鈍，想不出來。文字首發娘娘已經猜到了？」
「哪里就有這麼容易了。不過，要知道也容易，你去悄悄地查一下，連貴妃最近和誰走得近，不就知道了。她平日里驕橫跋扈，沒有嬪妃願意接近她的，如果有人接近她，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了。」綰綰說著站起來，走到里間的榻上去靠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果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
輕雲跟著進來，幫她放好了枕頭，問道，「娘娘懷疑有人借連貴妃的手？」
「不過是借她的嘴罷了。連依兒哪里會有這樣的頭腦？」綰綰說道。
輕雲見她不欲多說，便輕手輕腳的下去了。不過到底還是去問了連貴妃最近和誰來往密切。得來的結果叫她大吃一驚。
連貴妃最近來往密切的人有兩個，一個是柔容華，一個是新進宮的羅寶林。這個羅寶林奉承連貴妃，乃是因為他父親當初做過南海郡王家的門客。而且她新進宮來，只會奉承人，也沒有那個能力和手段做這件事。
這麼說起來，做這件事情的人，竟然是那個什麼時候看起來都溫婉端莊的柔容華？
輕雲驚詫的同時，心中倒是多了一份了然。這後宮處處刀兵，不小心謹慎用盡心思手段，那個柔容華憑什麼爬到現在的位置？要知道別說一起進宮的，就是之前在潛邸之時就進府的，也沒有誰封了容華，她還是第一個呢。當然那個美得不像話的楚容華例外。人家生了那麼一張臉，誰都爭不過的。
輕雲心中感嘆的同時，又將自己的推測說給了綰綰听。
綰綰也只是付之一笑。這件事情，有人為的策劃，也還有許多巧合啊。比如說，她們怎麼就知道了，她那天要到御花園去？就這麼正正好的把公主放在那里。再說公主住的地方，不說守衛嚴密把，可是那麼多人看著一個小孩子，居然能夠讓人把她帶走，就不能不說很有問題。
做這些事情的人，在這宮里應該經營了許久了。不單是謹安堂，就是她的鳳鳴殿里頭，可也攙著不少沙子呢。
綰綰想罷，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輕雲，這個宮女，是秦衍挑的，雖然說有問題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是說就絕對不會有問題了。要讓她信任，還需要考驗一番。
這麼想著，她就朝輕雲招了招手，「你平日里看著，咱們這個院子里的人，可有什麼不妥當的嗎？」。
輕雲驚訝道，「娘娘是說，咱們院子里也……可是鳳鳴殿的人，全都是皇上親自挑選的呀。」
綰綰點點頭，「說起來，本宮還不曾問過你，從前你是在哪個宮當差的？」
輕雲冰雪聰明，立刻猜到綰綰的用意，便跪下道，「奴婢從前是在宮務司，負責的是針線上的活計，因為穩妥些，所以倒做了個小管事。後來皇上到宮務司去挑人，奴婢是自願到鳳鳴殿來的。」
「哦？本宮听說，宮務司里的管事，可都是肥差，你怎的願意舍了那個差事，來鳳鳴殿伺候？」綰綰問道。
輕雲磕了一個頭，道，「說出來只怕娘娘不信。奴婢進宮之前，也有些傻念頭的。奴婢幼年時曾經看過幾本筆記，說的都是江湖中的事情，那些女子們，身懷絕技，高來高去，令人艷羨。後來奴婢進宮了，那樣高來高去的女子倒是不曾得見，反倒听說了許多娘娘的軼聞呢。」
「本宮有什麼可說的？」綰綰有些意外，原來自己竟然也是八卦人物之一。
「娘娘自然覺得沒什麼，可是對我們這些人來講，娘娘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要知道，我朝建國三百多年，也只有奉天皇後執國的時候才有過女官，可是十幾年間，才智足堪擔當御前女官之人，也不過寥寥數十人。後來奉天皇後薨逝，那些女官便都丟了官職。這麼多年來，再沒有出過女官了。因此娘娘得封女官，風頭倒是蓋過了那一屆進宮的小主們許多呢。」輕雲笑道，「奴婢听說了娘娘的事跡，便一直仰慕的很。後來知道皇上選了人來伺候娘娘，奴婢便毛遂自薦了來的。」
綰綰沒料到自己認為不上不下的尷尬女官，竟然是這麼多人艷羨的對象。難怪她就覺得，蘇如敏對她總是有些說不出來的敵意，或許就是因為自己搶了她的風頭吧。
「竟然還有這麼一回事。」綰綰不由笑道，「本宮一直覺得自己當了個女官，地位尷尬的很，沒想到你們反倒羨慕了。輕雲你見了本宮，是不是失望了？」
輕雲笑道，「哪里的事情，娘娘風姿，奴婢見了之後，反倒更加歆羨了，奴婢下定決心，跟在娘娘身邊，不說都學到，起碼學到個三四成，也夠奴婢受用不盡了。」
「你就是這張嘴甜。」綰綰笑道，「你接著說，宮里的人，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沒有？雖然說都是皇上挑選的人，可是人多了難免便有了錯漏也說不定。」
輕雲點點頭，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沒什麼不妥的。只是有個掃地的丫頭，倒是每日都站在殿門口呢。娘娘想是沒注意，不過奴婢看到她好幾回了。」
綰綰听了這話，想了想才道，「你以後注意著些，看她可和什麼人有來往沒有。說起來，這宮里的人，我最熟悉的只有你和高嬤嬤。不過嬤嬤是我的教養嬤嬤，我不欲勞動她老人家，只好你多辛苦些罷了。」
「娘娘這麼一說，奴婢才想起來。咱們宮里的內侍總管，就是皇上身邊的中常侍大人的徒弟啊。皇上特意分派給娘娘，想必是個可用之人。」
綰綰平日里不願理會這些事情，除了貼身服侍的輕雲，對宮里的人都不熟悉，听了這話，便道，「那你去把人叫進來，我見見他。」
高福的徒弟叫常有，是個看著就十分機靈的年輕人。綰綰笑道，「你這名字可比你師父的名字有福氣多了。」
常有笑道，「多謝娘娘夸獎，這名字也是奴才的師父給取的，為的就是這寓意好。他老人家要是听到娘娘這話，心里肯定美極了。」
綰綰這才道，「你若跟著你師父，將來必定飛黃騰達的。皇上把你給了本宮，你可有不高興？」
常有笑道，「娘娘說笑了。誰不知道，跟著娘娘，才是最有福氣的，將來飛黃騰達，也是指日可待。」
「哦？這話怎麼說？」
常有說話時表情動作十分豐富，說的活靈活現的，「娘娘你想，皇後娘娘生了兒子，自然就是咱們天鳳國的太子了。等太子將來繼承了大統，皇後娘娘就是太後娘娘了。皇後娘娘做了太後，奴才跟著皇後娘娘，到時候自然是太常侍了，可不是比奴才的師父有福氣嘛？」
綰綰忍不住笑出聲來，「就沖你這張嘴兒，本宮也喜歡。怨不得你師父疼你呢。那你就安心幫本宮辦差，將來少不了你一個太常侍。」
常有歡喜的應了。綰綰便叫輕雲帶了他下去，吩咐盯著那個掃地的宮女。
過幾日常有果然回報，說那宮女兒每個兩日，夜里就會偷偷的出一趟門，他偷偷地跟著，就見那個宮女去了御液池那里，和另一個宮女兒踫頭。因為不敢跟得太緊，所以看不到那宮女兒的模樣兒，也听不到他們說什麼，不過他跟著那個接頭的宮女，發現她去了青鸞殿。
綰綰想了想，叫他再跟一次，在青鸞殿外等等，看看還有沒有人出來。
正巧當晚就是那宮女兒踫頭的時間。常有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子時了。綰綰還沒有睡，正等著他呢。常有進來，行了禮就道，「娘娘猜得不錯。奴才在外面等了快半個時辰了，那宮女兒才又走了出來，去了長青殿。」
綰綰笑著點了點頭。長青殿，就是柔容華和兩個寶林住著。那里離宮務司很近，難怪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收買人心了。
綰綰想著，吩咐道，「你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且看她想做什麼吧。」
九月二十三，是秦衍的生辰。當然了，他如今做了皇帝，生辰就要叫做萬壽節。作為一個貼心的受寵的皇後，綰綰自然要準備一份與眾不同的大禮。
綰綰從前在家的時候，雖然自己根本不喜歡喝酒，但是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那個花園子各處的花樹下，挖個坑埋幾壇子酒。無它，上輩子最想干的事情，這輩子終于有機會干了而已，當然要做個夠本。
反正就是綰綰自己，也記不清自己到底埋了多少壇子。听雪倒是還記得，只是人已經不知道在哪里逍遙快活去了。
綰綰準備的大禮，沒有酒可不行。不過一般市面上能夠買到的酒，大多都是新釀的，陳年的酒不太多，她也找不到買的地方。就這麼想啊想，想啊想，綰綰就忽然回想起來，自己曾經埋下的那些酒壇子了。
物盡其用嘛，那些酒壇子，不挖出來，埋在地底說不定都不會有人發現呢，萬一很多年後，建築隊在這里施工，全部打破了就浪費了。
綰綰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便吩咐輕雲，「去，叫廚房熬一鍋百合蓮子湯來。」
「奴婢記得娘娘不喜歡百合的味道，怎麼今天想起喝這個粥來了？」輕雲正在一旁給她打扇子，听了這話，不免多問了一句。
綰綰便笑看著她，「就你機靈。本宮瞧著你打扇子辛苦了，犒勞你的還不成？」
輕雲听了這話，雖是不信，但仍舊笑著行了禮下去了。
高嬤嬤坐在杌子上，也笑道，「這丫頭果真不錯，皇上的眼光倒好。對娘娘也算用心了。」
綰綰笑著喝了一口茶，「嬤嬤說的，本宮都知道。」
高嬤嬤見她仍是淡淡的，便不再多言。這位皇後娘娘的性子，她教了四五年，哪里還有不清楚的？小時候就是這般倔強，認死理，又什麼事情都想往身上扛，如今大了，只怕越發難擰過來了。好在她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該服軟的時候也知道服軟，因此伺候皇上倒是盡心，也算是難得了。
綰綰想了一想，道，「嬤嬤可還記得本宮幼時的事情？」
「奴婢老了，記性也不大好，不知娘娘說的是哪一樁？」高嬤嬤听她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問，有些模不著頭腦。
綰綰笑著搖搖頭，「也沒有哪一樁。本宮幼時很淘氣，嬤嬤沒少費心吧。」
高嬤嬤想起進府前那些關于歐陽綰綰的傳聞，不由也笑了，「倒是比奴婢想的要強些，起碼能听懂道理，知道錯了就立刻改了。娘娘的天資，從小就是不凡的。」
綰綰听了這話，便撐不住笑道，「嬤嬤謬贊了，實是當時看著嬤嬤厲害得很，不敢不听。」
高嬤嬤呆了一呆，只好無奈的搖頭道，「娘娘怎麼還是這般調皮。好在還知道審時度勢。」
綰綰才欲說話，輕雲便進來問道，「娘娘要的粥快好了，是現在就用嗎？」。
「都用冰鎮了，你盛上一碗，陪本宮到風華殿去一趟。」綰綰吩咐了一句，又回頭對高嬤嬤道，「天氣熱，我走了，嬤嬤也用些粥吧。」
高嬤嬤點頭，便扶著綰綰到了妝台前，「今兒奴婢給娘娘梳頭。」
待綰綰梳妝更衣完畢，輕雲的粥也都好了。一主一僕便朝風華殿去了。天上的日頭正烈，因此雖然鳳鳴殿離風華殿並沒有幾步路，綰綰還是除了一身的汗，臉都曬紅了。
自封了皇後之後，綰綰便幾乎沒有來過風華殿了。一來是為了避嫌，二來……這個地方，曾經是他們一起工作過的地方，她不願去想。
進了殿里，秦衍卻並沒有在。高福見綰綰來了，連忙過來行禮，「娘娘來了。皇上正在里邊兒午睡呢，娘娘在此稍候一會兒？」
綰綰回頭看了看輕雲手中的百合粥。本來就在日頭底下曬了一會兒，若是再等，只怕涼氣就散了。她想了想，端起那碗粥道，「你們就在這里候著吧，我進去看看皇上。」
進了寢殿，秦衍果然睡著，還沒有醒來。因為天氣熱，他沒有蓋被子，身上只穿了一件銀白壓花的里衣。他平日里都是穿著一身明黃的龍袍，倒少有這般清爽的打扮。
綰綰將手中的碗放在床頭漆木雕花的櫃子上。自己在床沿坐了，細細打量熟睡的秦衍。或許是因為皇帝做久了，他平日里眼神中總是有幾分凌厲。如今閉上眼楮睡著了，去掉了那幾分凌厲，整個人顯得陽光溫暖。就像他們初見的時候，他眉眼含笑，拍著手朝她走來時的模樣。
這個男人有很多面。她見過他眉眼含笑的樣子，也見過他坐在御座之上，面無表情，目光犀利的樣子，還見過他溫柔繾綣，臉紅心跳的樣子。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綰綰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手，一時之間，心底生出了一種叫做柔軟的情緒。
她只覺得眼眶澀澀的，低下頭，口中呢喃了一句，「夫君……」
「娘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綰綰抬頭，便對上了他那雙幽深莫測的眼楮。秦衍握緊了她的手，溫聲道，「朕竟不知道，皇後待朕如此用心。」
綰綰便有了一種被人窺破心事的尷尬，她抽回自己的手，笑道，「皇上醒了？臣妾見天氣炎熱，因此叫人煮了百合蓮子粥，清熱的。皇上可要用些？」
秦衍重又抓住他的手，道，「綰綰，你便是這般驕傲。若是別的嬪妃，想必會說這是自己煮的粥。只有你，從不屑如此。」
綰綰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扶他坐起來，「那皇上可是嫌棄這不是臣妾的手藝了？」
秦衍坐起來，靠在床上笑道，「是有些。不過若是皇後喂朕，朕就用些也無妨的。」
綰綰瞪了他一眼，端起碗來塞在他手中，佯怒道，「皇上只會捉弄臣妾，若是嫌棄，便叫人扔了就是。」
秦衍似乎心情極好，仍舊含笑望著她，看也不看手中的碗，連勺子都不用，嘴靠著碗沿，就這麼把一碗粥都喝下去了。其間目光一直未曾從她身上移開。
綰綰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他他他……他剛剛那個動作，實在是，實在是太性感了。簡直就是**果的誘惑麼。綰綰只覺得自己臉上發燒一般，一直燙到了耳後。
她不由在心底哀嘆，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麼？早知道她當初就不誘惑他了。誰知道這男人模仿能力這麼強，還會舉一反三，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被他甩出幾條街了，只有被他調戲的份。最重要的是，他先天條件太優，隨隨便便一個動作，就能讓人臉紅心跳。
秦衍放下手中的碗，看著她臉上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後，這才滿意的湊近她，仿佛誘惑一般說著，「朕還從未嘗過皇後的手藝呢。不知何時才有這份榮幸啊？」
好在綰綰抓住了自己最後的一分理智，回道，「皇上想嘗嘗臣妾的手藝，也不是不可，只是……臣妾下廚時需要用到的許多東西，還在歐陽府中呢。沒有這些東西，臣妾的手藝便要大打折扣了。」
「唔……」秦衍拉開了和她的距離，「所以呢，皇後想說什麼？」
「臣妾想回歐陽府省親。」
秦衍將綰綰的一縷頭發在自己的手指上纏來纏去，漫不經心的說道，「皇後省親可是大事啊。」
綰綰轉過頭去看他，佯裝抱怨道，「皇上明明听懂了臣妾的意思了。若是按皇後省親的規制，臣妾就不必巴巴的來求皇上了。」
秦衍想了想，笑道，「皇後要偷偷回府也不是不行。不過嘛，朕還有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
「唔……朕好久沒有出宮去了，和你一同回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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