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長。
成妃正仔細修剪著一盆粉帶山茶,籠子里的畫眉鳥叫的歡快。這只畫眉是雲皓特地挑來送給成妃的,說是讓她逗著玩耍,也好打發了宮里的無聊時光。
不一會兒,進來個模樣嬌俏的侍女,她輕輕將托盤放在桌上,柔聲道,「娘娘,該吃藥了。」
成妃伸手一模,不燙,看來她是涼好了才端來的。
「娘娘當心,還是讓若雪來吧!」那女子小心端起碗,盛了一勺子藥,喂到成妃嘴邊。
成妃喝下一口,嘴里和鼻腔立即充滿了濃烈的苦味。見著成妃眉頭緊皺,若雪忙從碟子里拿了一小塊桂花松子糖來,「知道娘娘怕苦,快嘗顆糖吧!」
「你倒是越來越乖巧懂事了!」成妃笑著含下糖,有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侍女伺候著,自然是舒心。
「娘娘放心,若雪親自看李大人抓的藥,熬藥的時候也沒人發現。」若雪又盛了一勺藥喂給成妃,「以後有什麼事都交給若雪去辦,娘娘好生養著就是了!」
「本宮對你一向都是放心的,記得把藥渣子都倒了。」成妃一邊喝藥,一邊囑咐著若雪。這才剛喝了一半,又向她道,「對了,你吩咐小廚房弄碗燕窩粥,等會兒我給皇上送過去!」
外頭陽光燦爛,屋頂上的琉璃瓦也似乎變得光彩照人起來。微風和煦,夾著輕柔花香,沁人心脾。
成妃到了乾清宮外,守在門口的太監們看見,恭敬地行了禮,「成妃娘娘萬福!」
「都起來吧,」成妃笑著,向其中一位年長的太監道,「張公公,勞煩通傳一下。」
「是,奴才這就去!」張公公正要推門進去,卻听到身後傳來一聲厲喝——「不準去!」
張公公回頭看見過來的女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趕緊磕頭,「奴才該死,請夫人息怒!」
那女人年紀已不輕,脂粉濃艷,頗有姿色。她見了成妃也並不行禮,只伸手拂了拂耳旁的鬢發,臉色不悅,「皇上近來忙于朝政,日理萬機,成妃還是請回吧!」
成妃竟也像是遇到了天敵,不敢言語,站了片刻就默默轉身,「若雪,回宮。」
見成妃順從回去,那女人大聲笑了起來,紅唇妖艷撩人,「狐媚的東西,居然敢來勾引皇上!」
成妃走的不遠,很清楚地听了到背後的辱罵,止住了步子。她的心中已是百般委屈和難受,正欲發作,若雪卻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娘娘息怒,千萬要忍住啊!」
成妃听了,緊緊咬著嘴唇,淚水已經在眼楮里打轉。可仔細一思量,也只好忍氣吞聲,繼續往回走。
看著跪在地上的太監們,女人不依不饒,「都給我听仔細了,以後沒我的允許,不準任何人見皇上!」
「是,奴才遵命!」張公公這才站起來,趕緊從袖中取出一只晶瑩剔透的白玉手鐲,笑得滿臉起了皺紋褶子,「夫人莫要動怒,奴才給您賠個不是!」
「罷了,不過是個會耍媚的賤蹄子,懶得跟她計較!」那女人接過鐲子便順勢套在了手腕上,整理了一下發髻,搖擺著細腰進了乾清宮的大門。
能在這宮中呼風喚雨的人,自然只有皇上的乳母,奉聖夫人——客印月。
房里雜亂地堆放了很多鋸成各種形狀的木塊,一身龍袍的男子坐在大堆木屑中間,認真打磨著手里的東西。
「皇上,又做什麼呢?」客氏笑著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你看!」皇上抬起頭,眼里閃動著快樂的光,「這個怎麼樣?」
他手中拿著的竟是一個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宮殿模子,門庭窗格皆有,絲毫不比這乾清宮差幾分。他面前還擺放了三四個這樣的小宮殿,個個都精致漂亮。
「真是好看,皇上的手藝大有進步啊!」客氏媚笑著,枕在了皇上肩頭,伸出手指來輕輕在他臉上撫著。
「皇上近來一直忙著做這些個模子,都好些時日沒理我了!」客氏聲音柔軟,又帶了幾分撒嬌和埋怨。
見客氏如此,皇上一笑,停了手中的活,隨即將她攬入懷里。二人竟不顧母子lun理,親熱起來……
成妃回了長,盈眶的淚水終于流了出來。見成妃伏在桌上哭得傷心,若雪也不敢去勸說,只怕越說,她越難受。若雪心里甚是氣惱和焦急——客氏掌權hou宮,不僅與東廠廠督魏忠賢結為了對食,連皇上也被她收的服服帖帖。如今成妃有孕在身,也不敢告訴皇上,只得每日遣若雪去太醫院找李大人抓安胎藥回來偷偷服用。這樣下去,成妃有孕的事怕瞞不了多久。若是客氏知道了,該如何是好?
若雪左思右想,那個在她心里反復出現的想法再次蠢蠢欲動。若雪緊緊攥著拳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伏在成妃耳邊低聲說起來……
「不行!」成妃抬起頭,滿臉是淚,堅定地否決了若雪的提議——「絕對不行!」
「娘娘,您要三思啊!」
「不行!」成妃表情痛苦,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拼命搖著頭,「不,不行!」
「娘娘!」若雪突然哭著跪了下來,一把拉住成妃冰涼的手,哀求道,「娘娘,您就听我的吧,這孩子不能留啊!」
「不!不能這樣!」
讓成妃打掉月復中不到兩個月的胎兒,她怎會舍得?!
「娘娘,您忘了皇後,裕妃,還有您的懷寧公主嗎?」。若雪眼淚直流,極力勸著成妃——客氏心狠手辣,早年已害得皇後產下死胎,又活活餓死了即將臨盆的裕妃,甚至連尚幼的懷寧公主她也能狠下殺手!現在連慧妃也被她幽禁起來了。這樣一個毒如蛇蠍的女人,倘若被她知曉成妃有孕,怕是要一尸兩命,永絕後患!
「娘娘,只有打掉這孩子才能保全性命,若雪是怕客氏會加害于您啊!」
「為什麼,為什麼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那我還做這妃子干什麼!」成妃想起往事,悲憤難忍,竟突然掀翻了桌上的茶盤,叮叮 碎了一地。
听見聲響,幾名侍女太監便急匆匆進來了。若雪忙上前去擋住了哭泣的成妃,向他們道,「我不小心打翻了茶盤,娘娘正在訓我,你們快些出去,別惹娘娘惱了!」
「是!」宮女和太監們也不敢多看,紛紛退出了房門。
成妃一時傷心欲絕,突覺胸口憋悶,行氣不順。若雪見成妃氣喘,趕緊扶了她去床上躺著。
「娘娘,您千萬保重身子!若是病了,可不能請太醫來的啊!」若雪哭得越發傷心,成妃身子本來就不好,現在又怕被別人發現她懷有身孕,所以連太醫都不敢隨便通傳。身份尊貴的妃子,竟也淪落到如此淒涼的境地!
成妃又喘又哭,悲痛至極。過了近半個時辰,哭乏了,她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