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黃立棠關切的眼神,朱玉潤神色黯然。
他身邊便是一臉嚴肅神情的昭定帝,只看表情便知道黃立棠的耳邊風吹得頗有成效。
仔細打量了嚴宣徽的容貌,昭定帝對他的年紀終于有了那麼一絲相信。朱玉潤從那探究地眼神里讀出了‘遺憾’還有‘愧疚’。
遺憾自然是以後吃不上神仙堂的丹藥。至于愧疚,恐怕是救了人卻落一個取消指婚的下場。
未等昭定帝醞釀完情緒,朱玉潤便突然開口道︰「皇帝伯伯,元玉為了給我療毒,頭發已然變白了。潤兒此生無以為報,便只有履行婚約,以身相許。」
昭定帝一時語塞,訥訥道︰「朕也是為了你們好。」
黃立棠在一旁听得焦急,顧不得君臣之禮插話道︰「郡主可知道嚴堂主的實際年齡?莫要被哄騙了。」
朱玉潤聞言,轉過眼眸,笑容中盡是寒意︰「我不光知道嚴堂主的,還知道你的。」
話里警告意味分明,黃立棠登時一怔。
昭定帝搖頭嘆道︰「潤兒,這婚事你要好好考慮,莫要誤了你的終身。自今日起,朕會讓宗制府多報給你母親親些好人選,讓她幫你拿主意。嚴堂主的恩情,朕自然記在心里。即日朕便會封嚴堂主為副國師,如此可好?」
朱玉潤萬沒想到昭定帝會如此安排,慌忙跪下道︰「皇帝伯伯,潤兒與嚴堂主已然定親,萬不能再嫁與他人。」
昭定帝目光閃爍,對著嚴宣徽的眼里卻有了些怒意︰「莫非你二人已有夫妻之實?」
朱玉潤垂首。眼下,她巴不得與嚴宣徽早有了關系,如此一來,昭定帝便不會生生將她二人拆散。略略想了想,便要點頭。袖子卻一把被嚴宣徽扯住,搶白道︰「雖已定親,但郡主並未正式與我拜堂,我自然不會唐突了郡主。」
昭定帝頷首,朱玉潤瞠目結舌——他不是應該認下這段關系?以自己的身份,皇帝伯伯最多斥責一頓了事。可如今二人並無私情,不是坐實了昭定帝要拆散他們的想法?
嚴宣徽微笑著對朱玉潤輕輕點頭示意,而後恭敬道︰「皇上,嚴某自知身為江湖人士,身份地位,與郡主難以匹配。前蒙皇上不棄成全,嚴某感激涕零。只是不知為何,皇上卻是要收回這‘金口玉言’?」
示意左右屏退不相干的人,昭定帝壓低聲音道︰「朕知你已經年逾古稀,如何還要娶這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豈不是坑害了她一生?」
嚴宣徽瞟了黃立棠一眼,笑道︰「不知道皇上是听了何等傳言?嚴某今年也不過二十有七,雖然略同修習之術,可也是靠丹藥維持容顏。想來皇上也服了那綠頂仙丹,定是了解功效的。」
昭定帝想起那瓶芳香四溢的丸藥,的確,服食之後身體狀態大好,連面容上的細小皺紋都少了許多。
話雖如此,卻也咳了一聲道︰「元玉莫慌,朕知道此事有些憑據。定不會冤枉了你。朕會命人去搜集真憑實據,若是查無此事,你和潤兒的婚事定然有效。若是你對朕敢有欺瞞,朕必定剿滅神仙堂一派。」
嚴宣徽點頭稱是。
昭定帝又皺了皺眉道︰「你這頭發眼楮……」
嚴宣徽笑道︰「這些是過了‘紅顏華發’的毒氣,調養十日便可恢復如常。」
昭定帝這才放下心來-
折騰了許久,送走了各路江湖人士和昭定帝,嚴宣徽和朱玉潤二人才拖著疲憊地身體回到公主府上。
進了珠玉閣,已是天色漸晚。
嚴宣徽安慰了朱玉潤幾句便要起身離去,卻被朱玉潤抱住了袖子︰「元玉……」
嚴宣徽以為她還有事要說,便回轉身坐下,笑道︰「小潤兒不必擔心,我已無大礙,只是折了兩三年的修習,沒什麼要緊的。」
朱玉潤一張俏臉卻是漲紅的要滴出血來︰「元玉,你今晚不要走了……如何?」
嚴宣徽納悶道︰「不走了?」隨即想想又道︰「也好,我就住在客房,這幾日黃立棠還不知道要對什麼人下手,我怕你又自作主張地去喝毒酒。」
朱玉潤微微張了張櫻口,欲言又止。
嚴宣徽愣了片刻,稍後便恍然大悟,本就俊逸非常的容顏大笑得魅力四射。
「小潤兒是要對我投懷送抱?」
「……」
嚴宣徽欺身逼近,用修長的手指抬起那張艷光四射的小臉,不由自主地想吻上那張小巧微張的粉唇,卻在約莫一寸的位置停下,轉而吻上她的額頭,沉聲道︰「小傻瓜。」
「……」朱玉潤嘆氣,白緊張了半天。略略整理了下情緒,用幾乎蚊蚋般大小的聲音哼哼道︰「若是有了夫妻之實,皇帝伯伯波便再無他法了。」
嚴宣徽心中大為感動,嘴角彎彎,一雙星眸灼灼發光︰「小潤兒如此,便夠了。我雖不在意女子名節,可江湖人還是注重的。我不想你從此與家人斷了親情。」
娶則為妻奔為妾,嚴宣徽是知道這一條律法的。他並不想朱玉潤委身做他的妾室,即便他只有這麼一個女人,他也希冀給她所能給的最好的,包括最好的名分-
待嚴宣徽去隔壁客房睡下,朱玉潤發燙的臉才略略恢復平靜,連帶著思路都漸漸冷靜下來。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朱玉潤無力地嘆氣,也只好順其自然了。
見嚴堂主從自家小姐的房里出來,綠娥驚愕︰這麼快?
轉念羞得滿臉通紅,分明是嚴堂主不願壞了小姐名聲。都怪縹雲,前些日子將那些僕婦們私下里嚼舌頭的黃色八卦傳了不少,害得她也胡思亂想起來。
一面暗自嘲諷著自己,綠娥將早已預下的溫水端了進去︰「小姐……」
朱玉潤正在鏡子面前卸妝,綠娥見狀忙上前搶下她手里的梳子道︰「小姐如何不叫綠娥進來。」
朱玉潤訥訥地松開手,任綠娥打理著一頭烏發,幽幽地道︰「綠娥,你說我是不是有些太過痴肥了?」
綠娥愕然︰小姐痴肥?自小姐在古鶴西郊遇襲後,就瘦得不成樣子,還痴肥?
見綠娥不答話,朱玉潤苦笑︰「果然,我也覺得這張臉和這副身材難以入眼。」
綠娥手上微微一抖,小姐這是受了什麼刺激了……按說小姐的容貌更勝十九夫人一籌,縱觀幾百年的美人肖像,除了那個臨風山莊的什麼長洲夫人還可以如眼外,基本上都要對著朱玉潤自嘆不如。
想起嚴宣徽匆匆離開,卻又在隔壁廂房睡下,綠娥暗笑︰是怕自己沒入了嚴宣徽的眼吧?隨即柔聲道︰「小姐不記得嚴堂主今日為你驅毒,元氣受損?」
朱玉潤點頭︰「是啊,我現在還擔心,他總是報喜不報憂。」
過了片刻,朱玉潤方悟到綠娥話中的深意,紅著臉道︰「你這個小妮子,也不知道從來學來的,我要趕緊把你先嫁掉,免得你日後天天對著我不知羞臊。」
綠娥撇了撇嘴道︰「我不知羞臊有什麼要緊,小姐和嚴堂主過得好,我才最開心。」
朱玉潤回眸,對著綠娥輕輕淺笑。綠娥只覺得滿目驚艷,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姐的一顰一笑都這麼蕩人心神了?莫非是戀愛中的女子容光煥發所致?綠娥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知道。嚴宣徽輸入的真氣除了祛毒,還有一部分轉化至朱玉潤的體內。原本朱玉潤的修習層次便已經要突破新的層次,加上這真氣一催,卻是直接發生了效用-
隔壁廂房,嚴宣徽一夜無眠。
作為朱玉潤提升層次後的第一個無意被施展的對象,嚴宣徽很是壓抑了小半個時辰,方克制住自己不听使喚的血氣翻涌。
那粉唇,一抹雪痕在腦海里揮之不去。嚴宣徽捂住頭,腿上卻有些不由自主。直勾勾地要奔那如玉佳人的房中。嚴宣徽苦笑著拍了拍大腿,喃喃自語道︰「還真是離得近,就比較容易受影響,哈?」
為了平息高昂的**,嚴宣徽不得不使出看家本事——打坐。
方靜下心半個時刻,便听到隔壁傳來一聲幽幽地嬌聲嘆息。嚴宣徽登時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神仙堂的房子以後要用兩層磚頭牆,里面還要塞兩層木板,最中間還要鋪一層棉花才成。這木頭牆板雖然輕便,卻是一點兒也不隔音。
朱玉潤翻身摩挲錦被的沙沙聲,輕掖長發的柔軟摩擦聲和輕柔的呼吸聲,交匯成一只奇異美妙的樂曲,直直傳入嚴宣徽的耳中,直達腦海。
好不容易挨到了四更,嚴宣徽卻是再也熬不住了。
過了七十多年的單身生活,他卻是想破頭也不能理解身體的不受控制。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醉心于修習,便能輕松忽略。
果然是物極必反,壓抑得太久了。嚴宣徽悲催地想。
絞盡腦汁地想了無數個法子,嚴宣徽卻是起身在院子里練起了許久不使的一套步法閃避功法來-
五更一過,珠玉閣的偏門便‘吱呀’地一聲推開了。
綠娥揉著惺忪地睡眼,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行去。
「起得這麼早?」
綠娥‘嗯’了一聲,府里的女侍僕從,都是這個時辰起身的,自己雖說有特權,卻也不想搞特殊化。
腦子突然轉過個兒來,綠娥詫異道︰「嚴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