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馨聞言,身子一哆嗦,仍色厲內荏,「你敢,別忘了,皇後說了讓你照顧我的。」「是如此說了沒錯,」蕭宸熙輕松愜意地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暗嘆她的不到黃河心不死,「可她並不知道,你竟敢口出穢言。今日之話,若是傳到她耳朵里,相信我,她比任何人都想先了結了你!」蕭宸熙的話並不是危言恐嚇,許馨被怒火沖昏的腦子,也頓時清醒下來,囁嚅著,「我……」……
蕭宸熙心內冷笑,這會兒是知道害怕了,他尚來不及諷上幾句,卻听府內傳來一陣喧嘩,不禁皺了眉,「樂唯,你進去看看,又生了何事?」樂唯本因眼下的局面心焦不已,聞言,怔愣了下,半晌才反應過來,憂心地望了許馨下,還是轉頭離去,只是稍瞬又匆匆出了來,勉強壓住嘴角的笑意,附在蕭宸熙耳邊低語了幾句,卻見蕭宸熙面色一變,「胡鬧!」便立馬要抬腳離開,忽然想起什麼般,回頭冷眼掃了下不知所措地許馨,哼了聲,「今日且饒你一命……」許馨呆呆地望著他頭也沒回,急速離去的身影,腳下一軟,靠在許倩身上,神情黯然,從多年前,第一眼見到他時,自己便為他溫潤如玉的君子風度所折服,費盡心力討好皇後,一步步有計劃地接近,也漸漸發現他謙和暖人面具下冰冷的心,殘酷陰狠,可這樣真實的他卻讓她更加著迷,不可自拔。也在發現他對崔語星別樣的情愫後,妒恨不已。他不加掩飾的情緒,擔心的嘮叨叮嚀,偶爾的小無賴……她渴望擁有的一切,曾以為他不可能具有的一切感情,卻全在崔語星面前毫無保留地展現出來,她嫉妒得就快要發狂,可崔語星卻還在那裝傻充愣,無視他的所有付出,只一心看著早已是他人夫的平曲侯,輕賤他的感情。這樣的人憑什麼擁有他的愛!她惱恨地捏緊拳,回頭狠狠望了眼若水居禁閉的大門,挺直身子,傲然離去。
就在許馨滿懷怨恨離開的時候,崔語星也斜靠著引枕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的一片荷塘美景,剛剛門外發生的事情,早有人進來稟了自己。其實這些年,蕭宸熙一直默默守在她身邊,她就算再遲鈍,也知曉些他的心思,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余青的傷害對她來說太過痛徹心扉,以致她根本不敢再輕易走近。只是平心而論,自己這樣一直裝傻、裝不知地任由蕭宸熙護著,卻不願給予他想要的感情,只想緊守著兩人的兄妹之誼,是不是也是一種自私、殘忍。她落寞地笑了下,這些年自己變了真是不少,竟是膽小怯弱至此。該放手的就該果斷地放手,該舍棄的就該果斷地舍棄,不能再因貪戀一時的溫暖,而猶豫不決了,否則,終是誤人誤己。
「你才醒來,就跑出來吹風,怎麼,是嫌命太大了。」蕭宸熙快步走入三面環水的涼亭,見她泰然自若地斜躺在貴妃椅上,悠哉悠哉地閉目小憩,話雖說得重,臉上卻竟是縱容寵溺的笑容,最後還是挑了她身旁的彩衣責備道︰「她如此胡來,你們這些身邊跟著的也不知多勸勸!」崔語星聞言睜開了微闔的眼,微微一笑,沖著彩衣擺擺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要和殿下單獨談談。」她一句疏遠的殿下,讓蕭宸熙繾綣的笑容凝在嘴角,眼神沉了下來,「你想說什麼?」彩衣見兩人間氣氛凝滯,卻不知生了何事,只能先行離開,又擔心地不敢走遠,隔了一段距離遠遠瞧著。
「殿下,許五小姐的話雖說直接了點,但若細論起來,也沒錯。」崔語星抬頭望著他,極其平靜地說著,「畢竟是男女有別,身份有別,你我雖情同兄妹,但該守的規矩總是不能少的。」「你果然是知道了,」蕭宸熙神色復雜地凝視著她,「貴府的耳目果然辦事效率極高,才發生的事你便清清楚楚了,接下來了,你想說什麼,是要勸我服從母後命令娶了許馨,還是說要連許倩也一起迎進門來?崔語星,我怎麼不知道你幾時變成如此听話之人了?」他話中暗藏的諷刺讓崔語星結了舌,「熙哥哥……」「怎麼不喊殿下了?」蕭宸熙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不咸不淡地反問著,「不是要劃清界限,守規矩的嗎?」「我……」崔語星慌亂地半垂下眸,避開他灼熱的視線,這樣咄咄逼人的他讓她十分不習慣,但還是想將自己的心情誠實地表達出來,「對于我來說,熙哥哥是世上除了父母兄姐外,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人,若是因為我而讓你受到非議,影響了前程,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樂的。」「所以你是決定了從此要離我遠遠的,還是干脆老死不相往來?」他眼角仍有著笑意,可底下卻是一片沉痛之色,「崔語星,是我看錯了你,還是你本就如此膽小如鼠,受了一點點傷,便縮回殼里,什麼都看不見了。」從來只見他的輕吟淺笑,突見他如此毫無掩飾的痛楚,震得崔語星心中一慟,不得不別過頭去,努力平穩著心緒,「你說得沒錯,是你看錯了我,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殿下如此費心。殿下如果沒有別的要說,就容小女先行告退……」實在無法承受這樣的與他爭鋒相對,她努力站起身來,就要轉身離去,「不許走……」一雙鐵臂蠻橫地將她攬入懷中,強硬的,不容反抗,卻又小心翼翼避開她背部的傷口,崔語星心中一軟,眼楮酸澀,輕嘆了聲,「殿下,放手吧,你比誰都清楚,我的心里從來不是你……」他狠狠將她扳向自己,好看的丹鳳眼里竟是陰鷙,「崔語星,你別想逃開!你最好給我記清楚了,你是我的,不管曾經如何,不管你眼下心里有誰,從你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便注定了你必須得是我的。是搶也好,奪也好,你都只能是我的,我便是死,也不會放開,你就死了這條心!」他稍稍松開手,壓住心頭的怒氣,沉聲交待著,「若水居周圍守衛的兵士已全部換成了宇澈的人,你可以安心待著。」說罷,便惱怒地拂袖離去。
接連幾日,崔語星都沒見過他,只听偶爾過來的樂唯哀嘆著,他又下令逮捕了很多貪墨的官員,弄得整個益城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稍微帶點官的人,都恨不得躲在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崔語星感慨了聲,卻也明了他這一番作為並不是有所針對,他向來最憎官員貪墨,會下重手整治也是可想而知。也好,益城的官場總算可以清明幾日了。
就在這一片紛亂中,鐵血那邊倒是有了消息。
夜晚的縣衙大牢安靜陰森,因眼下里面關著不少要犯,所以守衛比往日要嚴密得多。一身平民裝扮的柳海青緊跟著衙役身後,不費吹灰之力,直達單獨關押著車勝的小牢房。推開牢門,他輕蔑地笑了下,饒是精明如蕭宸熙也中了他的調虎離山之計。眼下,程宇澈和秦謙調來的精銳人馬全守在崔府的別院,此處反而換上了縣里本身的守衛,這些可都是效忠于祖父的人,要進來自然就容易多了。若不是有些事必須親自出馬,而蕭宸熙又將此處戒備得滴水不漏,他何必如此麻煩。「車勝,東西在哪?」他半點唇舌也不浪費,直奔主題,「若是你老實交出來,你家人的安全尚可保障。」「你是……」奄奄一息的車勝抬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丞相大人的長孫……我的家人在哪里,你們不要傷害他們,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說啊!」車勝爬著抓緊柳海青的衣腳,嚎啕大哭,「求您放他們一條生路……」柳海青嫌惡地甩掉車勝的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冷哼了聲,「東西了?」這老家伙也算聰明,把他府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賬本所在,想必是藏在身邊的。車勝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是不是把東西交給你,我家人就安全了?」柳海青眼神陰狠,讓人不寒而栗,「我只知道,若是你不交,他們馬上就是死人了。」「不管怎樣,我就當你是應下了,」車勝別無他法,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他跑到牆角蹲下,用手扒開表層的灰土,拿出一本冊子交給柳海青,「希望你不要食言。」柳海青微微眯眼,大致翻了下,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將冊子收好,又取出一顆藥丸扔給車勝,「你清楚怎麼做吧?」車勝吃力地彎下腰,撿起藥,老淚縱橫,「一步錯,步步錯,徒惘然!」說著,猛地將藥丸吞下肚,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仍是不甘心盯著柳海青獰笑著的臉龐,「別忘了你的諾言……」說罷,便頭一歪,斷了氣。柳海青狠狠踹了他一腳,見毫無反應,才輕哼了聲,「老東西,也敢和祖父玩花樣,偷記下這本東西,不知死活,就下去好好陪陪你的家人吧!」說罷,便頭也不回地揚長離去。
昨日回的晚了,先補上一章,晚上會再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