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記 第六十章疑點所在

作者 ︰ 竹下听風

崔展陽雖是有心瞞著崔語月,但他連日來忙得人影都無,加上如此大的事,外界早已傳得是沸沸揚揚,崔語星想不知道也很難。

「鐵血,事情查得如何?」她擱下手中的狼毫,眼里閃過一絲思量,「皇上可還拘著三皇子?」鐵血緊皺著眉,垂首答道︰「目前雖說並無實質性的證據證明三皇子參與了此事,但畢竟是瓜田李下,在未查明真相前,殿下他始終擺月兌不了嫌疑,皇上不會輕易放人的。」她嘴唇緊抿,神情擔憂,「沈原杰沒有招出什麼吧?」沈原杰便是蕭宸文那位沈側妃的父親,任宗廟令,不過個小官,卻惹出了天大的事來,侵佔百姓田地不說,還膽大包天,指使屬下偷盜宗廟的擺設物件,販賣獲利。听起來似乎也沒什麼漏洞,但崔語星就是覺得疑惑,以三皇子的謹慎,不可能沒提醒沈家低調行事,他到底哪來的這膽子?鐵血細想了下,據實以答,「雖然沈大人的幾個屬下都異口同聲的指認,是受了他的命令,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但沈大人一直沒承認,甚至對于之前的侵佔民田一事,也拒不認罪。」「哦?」她詫異了下,「你可知道沈大人是個什麼說法?」「據探子的消息來看,沈大人似乎是之前已察覺了下面的人不法行為,後來聞知那些人準備在京郊的一處莊子交易,便帶人跟蹤而至,想抓個人贓俱獲,不知怎的,就變成了他指使衙役毆打百姓,欲強佔他人田地了。而那張作為他強搶證據的地契,也是混亂中被人塞到他身上的。」她舒展了眉頭,淡淡一笑,「听起來似乎是求功不成,反成禍。可有查到地契上的主人姓甚名誰?」鐵血點點頭,沉聲答道︰「朱啟,只是個普通的富戶,家里有點田產,為人樂善好施,很得鄉里的尊敬。」听起來完美無缺,她神情平靜,看不出什麼失望的情緒,卻是說道︰「表面上看到的往往都是假的,至于事實常常掩藏在不為人知的深處,若不去細細發掘,是找不到的。」

一身再樸素不過的灰色布衣,頭發綰好,藏在帽子里,手里拎著個包袱,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趕路人。遠遠地望著田地旁邊支出的一個涼棚,崔語星唇角翹起,壓粗了聲音,喊著鐵血,「大哥,快走幾步,正好在前面歇歇腳」鐵血也是一身粗制衣服,背著個包裹,听了她的聲音,掩下心底的無奈,忙跟了上去,若是讓老爺他們知道自己任著小姐如此胡來,回去又要挨訓了。

崔語星抬頭看了下烈日,擦擦額頭的汗,奔進涼棚隨意找了個地坐下來,埋怨著,「都九月底了,這天氣還這麼熱,還讓不讓人活了」鐵血挨著她坐了下來,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棚內,似乎都是些莊稼漢,樸實、淳厚,心略微放了些,故意板著臉道︰「若不是你非拉著我去給表姑拜壽,還說什麼秋風爽人,我哪會受這累。」「年輕人,你這話就不對了,」一位老漢放下手中的大碗,用袖子抹干嘴角的水,勸道︰「老漢我雖然不認識幾個字,但也知道萬事孝為先,你這兄弟沒做錯。」崔語星拉拉鐵血的衣服,憨憨地笑著,「那是,那是,我大哥也明白這個理,就是嘴里不饒人罷了。」老漢見她面色和善,也有心攀談幾句,「小哥這是哪去啊?」「去孟家莊看我表姑,過兩日就是她五十大壽了,湊個熱鬧。」老漢忙站起身來,比她還急,「孟家莊啊,這還好大一段路要走,兩位小哥還是早點動身,不然等這日頭下了,你們都還沒到。」「多謝大爺提醒,我們稍事歇會就走,」她好奇地張望著旁邊的農田,頗感興趣,「大爺,這稻子快收成了吧?長得可真好,都是您自個的地嗎?」老漢直爽地擺擺手,「我們這一帶的村民都是租的朱家的地種的,到時收成了,交完田租,余下的才是自己的。」她皺起眉,疑惑道︰「可若是遇上災年,還能剩多少了?」老漢哈哈一笑,「小哥是個善心的,不過朱老爺是好人,本來收的租就不算多,要是趕上那災荒年頭,更是不收我們分毫,是個大善人啊」崔語星和鐵血對看了一眼,交換了眼色,鐵血忙大聲附和著道︰「有這樣的好人啊,大爺你們可真是有福氣的」「那可不是,」老漢說著,不知想到了什麼,嘆了口氣,「可惜啊,好人總是容易被人欺負。不久前,有幾個當官的跑過來,莫名其妙地說要買朱家的莊子,開的價又很低,朱老爺自是不肯賣,他們便氣哼哼地走了,還嚷嚷著是和什麼皇子府有關系,賣不賣由不得朱老爺。果然,沒過幾天,又換了個當官的過來,一到便吵著要抓人,朱老爺就明白肯定是過來找茬的了,忙找了人攔住他們,可那些衙役凶惡如虎啊,我們很多人被打傷不說,朱老爺的地契還被他們強行搶走」老漢目光茫然,「听說上面當官的正在查此事,也不知道會怎樣。你們說說看,其實我們這些種田的,能踫到這麼好個主人,還圖個什麼,可總有些壞人讓你睡覺都不踏實。」

崔語星咬牙切齒,大聲嚷道︰「大爺可說出我的心里話了,像咱們這些做普通營生的,也不圖個什麼大富大貴,就只想過得安安穩穩的,有口飯吃,有衣穿。可有些當官的愣是沒把咱們當人看啊,想著怎樣便要怎樣了,也不知還有沒王法」鐵血頗有感慨地點著頭,「就是,就是。不過,」他說著話鋒一轉,卻是問道︰「大爺,你們就確定沒有弄錯人?你不是說前一次來的官員和後一次來的官員不是同一批人,你們怎麼知道他們是一伙的了?」老漢歪著頭,卻是肯定地答道︰「朱老爺那樣說自有他的道理,不會錯的。」老漢是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家主子的話,可崔語星卻覺得疑點重重,只是再問下去,恐怕也得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大哥,歇得夠久的了,我們動身吧,免得表姑等急了。」而後又向老漢告辭著。

兩人往前行了一段距離,身形一閃,躲在樹後卻是看見那老漢一臉欣喜地從涼棚內沖了出來,對著一位中年男人不停地躬身說著什麼,那人略胖身材,敦厚的臉龐,看樣子應該是那個朱啟了。鐵血彎下腰撿起一粒石子,指間輕彈,正中朱啟的膝蓋。只听他哎喲一聲,跪倒在地,莫名其妙地打量著四周,又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鐵血皺緊眉,搖搖頭,「不像會功夫的……」崔語星沒有做聲,一臉嚴肅地盯著朱啟,仔細觀察著。只見他蹲在那,不停地揉著腿,瞧不出什麼異樣。她沉思了會,總覺得有什麼細節被她忽略了,但回想了遍,又沒發現是何處,實在無法,只得說了聲,「我們走,通知大哥他們來調查此人。」兩人轉身走向藏馬處,騎在馬上,崔語星再次回頭看了眼四周,輕喚著馬兒,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大聲問道︰「鐵血,我們府里是不是有處莊子在這附近?」鐵血閃了下神,反應過來後,認真審視了一番,才肯定地點頭道︰「如果屬下沒記錯的話,好像是有座溫泉莊子就在這一塊。」她仿佛想到了什麼,眯眼思忖了會,才拉磚韁繩揚鞭而去。

一路滾滾煙塵,遠遠地有輛不起眼的馬車慢悠悠地晃了過來,看得出來主人心情相當閑適,听聞疾馳而來的馬蹄聲,他挑簾打量了眼,前方的侍衛便趕緊答道︰「殿下,似乎是崔家的二小姐和她身邊的侍衛,您可要和他們打聲招呼?」里面一陣沉默,侍衛立馬心領神會,拉住韁繩,讓馬車停了下來,朝奔馳而來的兩騎揮了揮手。

崔語星和鐵血隔著一段路時就瞧清楚了,「小姐,是五皇子府上的侍衛。」崔語星點了頭,「我和他見過,上次在街頭把我從箭下救下來的人就是他,你可知道他怎麼稱呼?」「白……」鐵血猶疑著,「白松,好像是這個名。」兩人邊說著,已將馬速緩了下來,等到車邊時,馬兒已是悠閑地在尋著地上的野草。

崔語星一個縱身,輕巧地落在地上,上下打量了眼自己一身的粗布衣服,笑道︰「白侍衛,你真是好眼力,這樣都能讓你認了出來。」白松並不多言,恭敬地上前問過安後,小心地扶下車上的蕭宸凱,崔語星和鐵血又趕忙躬身見過禮後,才在一邊低頭站好了。蕭宸凱直視著她,蒼白的臉色有著絲微的笑意,「崔小姐,似乎每次遇到你,總會有些奇特的事情,真是有意思。你如此打扮,應該不是出來游玩的吧?」她很是尷尬,手足無措起來,支吾著,「我是出來體驗民情的……恩……就是替大哥他們來感受下老百姓的生活……」蕭宸凱隨意擺擺手,柔和地說道︰「你不必緊張,我也只是問問,不用當真。你之前的傷可好些了?」「我沒事,」她嘿嘿笑著,「殿下您怎麼會到此處?」「我打小身體就不好,比不得其他兄弟有許多朝政要處理,不過是個閑人,經常會四處走走,也沒個定處,到了哪便是哪。」他聲音里的落寞讓崔語星听得有些難受,卻是笑著問道︰「你能騎馬嗎?」見他點頭後,方才雀躍著,「我正覺沒玩個痛快了,要不殿下騎鐵血那匹馬,我們並肩而行,慢慢欣賞這秋色,如何?」蕭宸凱眼楮一亮,露出一抹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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