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檀口微張正要說話,來人卻是將手指放在了她唇邊,「噓,有人來了——」
萬俟宸的眸子在淡而幽澤的月光之下顯得越發的深邃幽沉,仿若沁入了暗而潤的月華,顧雲曦與他四目相對之間只覺得心神一動,他們的呼吸相聞,兩人的身子緊挨在一起躲在濃密卻不多的竹從之後,顧雲曦屏住了呼吸,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失了神。
萬俟宸的手指貼在顧雲曦的唇邊,見顧雲曦的面色淡常下來才微微落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他的手中在她唇角一滑,顧雲曦微微一顫呼吸便亂了。
黑暗之中的萬俟宸嘴角微微一抿,將她轉過了身去看不遠處的動靜。
他低頭在她耳邊,「別說話。」
灼熱的氣息讓顧雲曦覺得耳後一陣癢,她下意識的身子一側,腰間的手當即用了大力將她定住,顧雲曦心中驚疑未定,這才看到他的手落在自己腰間,她呼吸一緊,正要抬手將他的手拂去,萬俟宸又道出一句話來。
「四周人多,都是高手。」
顧雲曦心中大動,到底來的人是誰,這後山即便是有人也不會是自己的人,更何況在凌雲寺的外圍已經布滿了巡防左營的人馬,為什麼還能放進來這麼多人,他們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宋涯又是干什麼吃的!
顧雲曦心中一瞬間轉過千百個想法,正想著自己走的時候交代了肖揚,若是自己發個信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趕過來,正這樣想著,不遠處卻是傳來一聲響兒。
有人來了!
從那翠竹縫隙之中看出去,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人從山崖另一側走了出來,她的身形縴長挺直,腰身更是不堪一握,此時面上帶著層黑紗,再加上距離並不近,顧雲曦一時半會兒倒是看不清那女子臉面半分。
即便是看不清,顧雲曦心中卻是知道了,來的是個女人!
她的腳步沉穩,如男子一般的一步步走出那幽暗的樹影,如墨的頭發都盤在了腦後,一雙眸子驚醒之中帶著傲然威嚴的看看四周,渾身上下,更是透著一股子上位之人常有的凌人貴氣,蕭淑妃在大燕無親無故,誰會這樣打扮了來見蕭淑妃?
簫玉瑾一臉的沉重之色,看到那黑暗之中走出的人眸色微微一緊,來人帶著面紗,她一時之間看不出來人身份,正當她疑惑之時來人走近了她的身邊。
挺秀的身影,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帶著幾分沉暗,簫玉瑾心中大動,一雙眸子越發的不可置信了來,正當這時,來人開了口。
「五兒。」
暗啞的聲音一時之間分辨不出男女,可是簫玉瑾卻是知道了,普天之下,能這般叫她乳名的只有一人,她眸色大變之下當即對著來人跪了下去,「皇姐!」
顧雲曦眸色一深,不遠處的簫玉瑾面色倉皇意外的對著來人跪了下去。
是跪!
簫玉瑾的聲音極低,被颯颯的竹葉聲一蓋倒是听不清楚,可顧雲曦眸中已經滿是驚訝了,淑妃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再看她的面色,雖然離得這麼遠,可是顧雲曦還是能感受到那般敬重和畏懼。
到底來人是誰!
顧雲曦听不清,萬俟宸卻是不然,他眸色深深的落在那抹黑色的身影之上,幽暗的眸子里微微的亮了一亮,微微低頭看看自己懷里的人,她的眸光緊緊的釘在那里,渾身微微緊繃著,顯然是意外至極。
這廂那嬤嬤也是向著黑衣人行了禮之後退開在了一邊,黑衣人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人眸色一深,「五兒,這麼多年辛苦你了。」
黑衣人上前一步輕輕扶起簫玉瑾,眸子里說不上來是什麼表情,簫玉瑾扶了來人的手站了起來,黑衣人看著她的樣子話語溫軟幾分,「五兒,十多年了沒見了,你過得可好?」
簫玉瑾點點頭,嘴角揚起一抹苦笑,「五兒很好。」
黑衣人撤了手,往那黑漆漆的山林之中看一眼,微微一嘆,「太傅回去之後回稟我說你過得還好,我這才放心了。」
分明是一句問候的溫暖話語,可是此時落在簫玉瑾的耳朵里卻像是一道利劍刺穿了她的心肺,她滿面惶然的重新跪下去,「皇姐恕罪,五兒這些日子都在為了您的命令奔走,只是這陣子大燕皇宮之中不太穩固,妃嬪只見斗爭頗多,五兒不能太過引人注意這才手腳慢了些,再給五兒些日子,五兒一定把皇姐要的東西奉上。」
黑衣人看到簫玉瑾如此緊張淒然的模樣眼神一軟,她重新扶起簫玉瑾,話語深沉又蒼涼,「這幾年西涼不曾安順過,國庫日漸緊張,皇姐這才著急了些,皇姐也知道你這些年自然有自己的苦楚,可是五兒,阿衡年幼,國中沒有幾個可信之人,皇姐不得已只好讓你來受這樣的苦,你可怨皇姐?」
簫玉瑾倉皇搖頭,「五兒不怨皇姐,五兒知道皇姐這麼多年比五兒更苦,為了西涼,五兒無畏無懼。」
微微一頓,簫玉瑾還是疑問的問起,「皇姐,听說家里最近正是整頓的時候,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黑衣人眸光微變,微微沉吟一瞬才道,「家里有太傅和上將軍在。」
簫玉瑾點點頭,抬眸,「皇姐打算在大燕留多少天?」
黑衣人轉過身來看看她,「我留的時間不會太長。」
微微一頓,黑衣人似有些不放心,「五兒,大燕朝中斗爭我也知道一些,現如今的皇帝眼看著便要下位了,你可有什麼打算?」
簫玉瑾眸光一滯,黑衣人又道,「你此前雖然是皇後那一邊的,但是現如今皇後被困,國丈對我們更是出不上什麼力,太子也沒有什麼好的勢頭,依皇姐的意思,你不妨轉投那德王一方。」
「听說你和那德王有幾分淵源?」
簫玉瑾的本是有一瞬的怔愣的,此時聞言眸光一邊斂下眸子,「倒算不上淵源,只是能說得上幾句話而已。」
黑衣人將她的異樣看在眼里卻並不點破,只點了點頭道,「最為要緊的還是太傅交代給你的事,西邊的異族人對我西涼虎視眈眈,若再沒有兵器補給,我們的騎軍就真的要落敗了。」
這話里帶上了幾分嚴肅之味,簫玉瑾听得額頭直冒汗,趕忙點頭應了,眼見得那二人竊竊私語的快要結束了,這邊的顧雲曦卻是眉頭大皺,她的目光從黑衣人身上細細掃過,那嬤嬤手中的宮燈光亮落在她的身上,瞬間到讓她看清了那人的衣飾,並非全部的墨黑,就在她的袖口,有幾點白色的花紋,顧雲曦腦海之中電光火石之間閃過一個畫面,低低的道出兩字。
「西涼!」
顧雲曦一聲驚嘆到時讓萬俟宸有幾分意外,他看了看遠處準備要走的黑衣人,「你听到了?」
顧雲曦搖頭,「雖然听不見她們說的是什麼,可是我看到那女子袖口的花樣,簫玉瑾是西涼人,若是旁人袖口帶了薔薇花她定人饒不過,可若本就是位高權重的西涼人,她就沒什麼話說了。」
「薔薇是西涼的國花,只有皇族之人才可上身,這位是——」
萬俟宸低頭看著顧雲曦低低呢喃的樣子,她的頭發全部束起成了男兒冠,此時露出修長的脖頸來,透過那微微敞開的披風口子能看到她微微凸起的鎖骨,她的身子溫溫軟軟的愛著他,他的手更是攔著那不堪一握——
萬俟宸眸光一熱,轉向了別處,良久才低低開口道,「現如今的西涼皇族不過只有兩人,幼皇蕭玉衡,長公主蕭玉樓。」
萬俟宸淡淡一句話瞬時點開了顧雲曦眼前的迷霧,她雙眸微眯,「掌管一國的西涼長公主竟然大駕光臨至大燕來,這是要做什麼?」
萬俟宸眸色一動,「她在向蕭淑妃要一樣東西。」
顧雲曦挑眉,「什麼?」
「兵器!」
這兩個字落下,顧雲曦眸光大亮,便是在此時那簫玉瑾對著黑衣人深深的拜了一拜,黑衣人隨後有對簫玉瑾說了句什麼便要離開,簫玉瑾站在寒風里看著黑衣人消失在山林一側,那嬤嬤此時才靠了上來。
「娘娘。」
簫玉瑾面色蒼白的看著黑漆漆的夜色,一雙手顫抖的不成樣子,嬤嬤半扶著她搖頭嘆道,「娘娘,這一次是長公主親自過來,說什麼也拖不起了。」
簫玉瑾眼神空茫,嘴角卻是抿的緊緊的,「我知道,她來了,我還能怎麼辦呢,她,她們,這都是要逼死我嗎?」
嬤嬤使了大力將她緊緊扶住,這邊廂哀聲一嘆,「娘娘別急,長公主雖然身在西涼,可既然能知道娘娘和德王的淵源想必也是看得透這燕京城的局勢,娘娘不若听了長公主的話,轉頭向德王一邊,除了完成長公主的命令之外,娘娘也是時候想想怎麼自保了。」
簫玉瑾听著身邊嬤嬤的話臉色越見得發白,這邊廂嬤嬤看了看手中愈見黯淡的宮燈深深一嘆,「娘娘,不管怎麼說我們先回去吧,時辰差不多了。」
簫玉瑾怔怔然讓嬤嬤給自己重新裹好了全身,這才跟在那嬤嬤的身後往回走去,看著二人手執著宮燈越走越遠,顧雲曦和萬俟宸二人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顧雲曦掙開萬俟宸的手退開一步,「你為什麼在這里?」
萬俟宸眉頭微皺,「這寺里來了一位——」
「無淚大師?」
顧雲曦打斷了萬俟宸的話將無淚的名字說了出來,萬俟宸眸子里閃過一絲意外隨即點點頭,顧雲曦卻沒再問下去,只想著這無淚大師的名聲果然遠播,連萬俟宸都要過來拜訪一二了,微微一頓,她看向萬俟宸,「剛才的那人真是蕭玉樓?」
萬俟宸眸色一斂,「十有*。」
顧雲曦雙拳一緊,「蕭玉樓能親自過來看來西涼國中已經很是著急了,既然如此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萬俟宸挑眉,顧雲曦所幸道,「淑妃是扳倒皇後的最後一步棋,稍後我便去拜見一下這位淑妃娘娘去。」
萬俟宸不再作聲,顧雲曦看了看這漆黑的夜色,想著自己出來只怕是快要三刻鐘了,便向著萬俟宸告辭道,「蕭玉樓來了卻是掩下自己身份的,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的什麼目的,此刻天色已晚,我還要回去執勤,你,早些回去吧。」
萬俟宸所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顧雲曦正要抬步往前走,面色卻是忽然一變,倒吸一口涼氣一只手下意識的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萬俟宸將她的動作看在了眼里,上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臂,「怎麼了?」
顧雲曦面色微紅,趕忙搖頭道,「沒事。」
正要掙開萬俟宸的手臂萬俟宸卻是不放,「出了什麼事?」
顧雲曦惱怒的甩開他的手,倒吸一口氣強自直起身子來,「我說了沒事!」萬俟宸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顧雲曦被他的眼神看得越來越不自在,嘴角一抿轉身便走,萬俟宸眉頭皺起,看著顧雲曦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那只手依舊是按在自己的小月復上,他眉頭一動,忽然明白了。
顧雲曦十分懊惱,她的月事向來有些不穩,卻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時候來了,自從之前從嘉陵山回來之後她便有這個肚子疼的毛病,每每都讓她受之不住。
因為這變故來的突然,顧雲曦自然沒敢回去淑妃住的「清風院」,只回了周瑾給她安排的一間小廂房,房里是黑著的,顧雲曦只覺得一陣冷涼的刀子在自己的小肚子里劃來劃去,額頭上冒著冷汗,干脆的連燈也懶得點了直接縮到了榻上去。
她來前沒帶什麼物件,此時這寺中更是什麼都不會有,這可怎麼辦是好?
又疼又急的顧雲曦在榻上躺了小半個時辰才緩過來,厚厚的被子蓋在身上這才暖和了些,黑暗之中顧雲曦思緒萬千,不能就這麼等著,不然明天怎麼見人,她得自己想想辦法——
「蹬蹬——」
正這般苦惱著,這廂房的小後窗卻是響了兩聲,顧雲曦瞬時屏息!
「蹬蹬瞪——」
又響了三聲,顧雲曦這下確定了,後窗外面有人,心中生出了一點戒備之心,想想又覺得奇怪,這個點兒誰會用這種方式來找她?
正冥思著,窗戶外面響起了低低的聲響,「煩請顧姑娘開窗。」
這聲音好生熟悉,顧雲曦掀起被子起身,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慕言!
顧雲曦三步並作兩步打開窗戶,小小的窗欞之外果然站著個身影,慕言看到顧雲曦先是做了個禮,而後將手中的一包東西遞了上來,「姑娘,這是我主子讓我送來的,還請姑娘收下。」
顧雲曦看著那包裹心中生出一股子怪異的感覺來,抬頭看看慕言的面色,又覺得他的面上帶著一股子詭異的笑意,顧雲曦伸手接過,一邊打開一邊說著「謝謝」,然而這第二個「謝」字還沒有說完,慕言的身影便消失了。
走得那麼急做什麼?
顧雲曦這般疑問著,幾下便打開了那小包裹,待借著微微的月光看清了包裹之內的東西,顧雲曦的臉瞬時烘的一聲,燒了起來!
她撫額一嘆,幸虧慕言走得快!
一疊擺放整齊的白色棉布,一只燒著炭火的紫金小暖爐。
顧雲曦深吸一口氣,面上不知是惱還是怒,她眸光含著殺氣的看著這一堆東西,眉頭逐漸緊緊的皺到了一堆去,嘴里卻是無奈又懊惱的錯出三個字,「萬俟宸——」
這一夜終究是平安的過去,清晨顧雲曦出現在淑妃院子前面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收拾停當,出門之時看到竟然是顧雲曦站在外面守著,眸子里一絲意外一閃而過,隨即又面色如常的跟在寺僧之後進了寶華大殿。
早間的這一場法事並不是很長,顧雲曦面色微微蒼白的站在殿外候著,待淑妃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午時剛過,寺中主持給淑妃準備了素齋,等用完這道飯,淑妃的這一次凌雲寺之行便算是結束了。
簫玉瑾叫了嬤嬤來傳話,說是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趕回去,顧雲曦想了想,叫那嬤嬤去回話。
嬤嬤仍舊還是昨天晚上的那個嬤嬤,回去淑妃院子里眉頭緊緊皺著,「娘娘,那顧統領讓我來稟報您一聲,說是這個時辰外面正是最亂的時候,怕出去之後會出什麼狀況,她說她要與您同車,好護衛得當。」
淑妃眉頭皺起,深思了好半晌才點了點頭,「去回了她,本宮準了。」
嬤嬤有些欲言又止,淑妃冷笑一聲,「顧家二小姐我可是早就見過的,你且放心,本宮有分寸!」
嬤嬤點點頭去傳了話,回程之時顧雲曦果然是和簫玉瑾同車往回走,山道之上是不停滾動的車輪聲馬蹄聲,顧雲曦坐在淑妃寬大華麗的馬車之中一笑,「娘娘身子可還好?」
淑妃並不知道顧雲曦的打算,此刻看著她只覺得她似是有話說,當即便淡淡回了一句,「本宮的身子向來康健,倒是勞煩顧統領費心了。」
顧雲曦燦若春花的一笑,即便是男兒裝扮的她也瞬時讓淑妃呆了一呆,顧雲曦看著淑妃眉眼一轉,「倒不是別的,只是昨晚上淑妃娘娘在凌雲寺後山吹了那麼久的風,雲曦只怕您凍壞了,這才問一句。」
簫玉瑾的面色早就大變,此時雙眸微眯寒氣四溢的看著顧雲曦,「你看到了!」
是問句也是肯定句,顧雲曦笑意滿面,「淑妃娘娘大晚上的竟然要出門,雲曦是羽林軍的統領,自然是要好生護衛您的,這才跟上去看了看,若淑妃娘娘要見之人是豺狼猛獸雲曦好護娘娘周全,可沒想到娘娘所見的竟然是一位和娘娘十分親近的大人物,雲曦這才沒有表現的機會。」
顧雲曦說了一大堆,簫玉瑾面色越是蒼白,此時車子里只有她們二人,車輪馬蹄之聲掩蓋了兩人說話的聲音,她緊緊的抓緊了自己手中的帕子,狠狠的看著顧雲曦,「怪倒是今日要與我同車,我就知道你沒有什麼好心思,你到底想做什麼?」
顧雲曦又是一笑,「娘娘果然是個明白人,道明來意之前我們先來分析分析這朝中的局勢如何?」
淑妃不置可否,顧雲曦便開了口,「娘娘是這宮中的老人了,依娘娘看,現如今的太子可還是當初的太子?」
淑妃不說話,顧雲曦又道,「現如今的皇後可還是當初的皇後?」
微微一頓,「現如今的皇上可還是當初的皇上?」
簫玉瑾雙眼微眯,顧雲曦一嘆,「都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皇後竟然能做下對皇上下毒這般大逆不道之事來,既然這罪名皇後背上了,那一時半會兒就取不下來了,皇上囚了太子的生母,又生生滅了他的外祖父,你說皇上還敢將太子扶上位嗎?」
蕭淑妃將手中的帕子絞的變了形。
「說道這太子的外祖父,也就是我們的國丈,娘娘可知道國丈中毒一事?」
簫玉瑾身子一直,顧雲曦似有嘆然的道,「想當初國丈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這一下獄竟然有人敢給他下毒了,听說刑部那邊已經有了線索,倒是不知道這下毒之人到底是誰?」
簫玉瑾呼吸一滯,卻是忽然冷笑一聲,上下看看顧雲曦仰靠在了身後的車壁上,「你不必來唬我,說了這麼多我也差不多明白了你的意思,太子和皇後要失勢了!可是這樣如何,我沒有皇子,這些與我有什麼關系?」
顧雲曦點頭一笑,「娘娘說的對,奪嫡之事與您半分關系沒有,可是娘娘雖然不奪嫡,您卻要奪大燕的鐵器冶煉之法,您卻是要奪大燕成千上萬的兵器,娘娘看雲曦說的可對?」
簫玉瑾這一下在無話可說,剛撐起來的氣焰瞬時消散一空,顧雲曦冷冷一笑,「娘娘想要的東西皇上絕對不會給,而且只要德王殿下遞上你這些日子以來在朝中各官員家里的走動,想必皇上本就氣怒後宮之事的同時也會遷怒與娘娘,娘娘的妃位升了好些年了吧,這後宮之中從來只有往上走的,這一但下來了,便是千人踩萬人踏,娘娘,您覺得呢?」
簫玉瑾眸光抽緊,「你到底想做什麼?!」
顧雲曦「哎呀」一聲笑,「說了這麼多我倒是忘了說了,眼看著皇後只差最後一步了,雲曦想請娘娘助雲曦一臂之力,所幸讓皇後遷離了修德殿,直接搬到掖庭宮去可好?」
簫玉瑾漸漸笑出了聲,她婉轉的看著顧雲曦,「這是德王吩咐你的?」
顧雲曦搖頭,「一個好的謀臣一定能在主子煩亂之前就將他的難處解決了,雲曦是不是個好的謀臣,全看娘娘幫不幫雲曦了。」
「哈哈!」
簫玉瑾不知實在冷笑還是在感嘆,「顧雲曦,你憑什麼會篤定我會幫你,如果我把今日之事稟報給皇上,你覺得皇上是會相信你呢還是會相信我。」
「娘娘不會,娘娘是個聰明人,娘娘大可想想西涼長公主,想想你們的西涼故國,只要娘娘肯出手,這冶煉鐵器的法子已經兵器鑄造的圖紙,雲曦一定悉數奉上。」
簫玉瑾眸色一亮,片刻卻是立即灰暗了下來,「顧雲曦,這一步走出去便再也回不來了,到時候本宮失去所有,這又怎麼算?」
顧雲曦冷冷一笑,「娘娘以為您現在還有什麼?」
「沒錯,您現在還有皇上的寵愛,還有淑妃這個位份,可是三年之後呢,五年之後呢,娘娘還這麼年輕,難不成想老死宮中給皇上陪葬,亦或者,娘娘也可以出宮做自己想做的事,甚至,回去西涼,听說娘娘的父母親現如今都還健在。」
簫玉瑾怔愣住了,她沒有想到顧雲曦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找她,她來大燕的時候不過十四歲,現如今她已經是三十歲的人了,十六年了,她有權力,有寵愛,可是這些東西絲毫沒能給她安全感,她無時無刻不在惶恐著,那座大燕宮,仿佛藏匿著無數的凶殘猛獸,一個不小心就會撕碎撕裂,血肉不留。
「娘娘若是不能確定大可思考一番,雲曦日日在宮中當值,若是娘娘想通了便著人來給雲曦說一聲,皇後這麼些日子一直在各處活動,皇上多少也念著這麼多年的情分,娘娘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猶豫,明天會發生什麼,誰都不知道。」
「娘娘,可明白了?」
簫玉瑾死死地盯著塌邊放著的青瓷杯盞,一雙芊芊素手緊握著冒出了青筋來,顧雲曦看著她的眸光嘴角的笑意散了去,再轉頭看向馬車之外,這馬車前前後後都簇擁著恭敬的宮人,車夫的馬鞭一聲接著一聲敲打下去,馬車義無反顧的駛向了大燕的盤龍雄臥的皇城。
看著淑妃的一行人平平安安的入了伏月宮顧雲曦才松一口氣,她的面色帶著微微的沉暗,看周瑾一眼吩咐他將剩下的弟兄帶回羽林軍大營,繼而又叫來一個小兵,吩咐他速速去找來德王。
肖揚在一旁看著她這般動作默不作聲,唯有張陵眸光有異的看了顧雲曦一眼,「統領可是有什麼急事?這個點兒有些晚了,德王殿下只怕是不在宮中了。」
顧雲曦一嘆,「今日與淑妃娘娘同乘一車本就是德王殿下計劃好了的,淑妃娘娘終于答應助德王殿下一臂之力,我得趕快去回了王爺才看。」
她眸光鄭重的看張陵和肖揚一眼,「事已至此我倒是與你們明說了,我得身份你們都知道,必定是站在德王殿下這一邊的,現在宮中的趨勢你們也看在眼里,皇後已經成了這麼不死不活的樣子,只要淑妃肯施以援手,皇後斷然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們現如今既然都是我的屬下,在我看著也都是既有才干的,只要能好生相助德王殿下,將來的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顧雲曦淡淡說完此話,肖揚微微沉吟一瞬點了點頭,張陵本是低著眸子怔愣在一旁的,此時也連忙點了點頭,聲聲應好,顧雲曦看在眼里,又見那去尋公孫墨的侍衛久久未回,免不得面色一變,「算了,等不及了,這件事越快越好,我去王爺府上尋她!」
話音落下她便是抬腳走出兩步,片刻又頓下轉過頭來,「今日之事不可多說半句出去,我自是信了你們才說了這話的,只要你們不讓我失望,我顧雲曦定然保你們一路青雲。」
看著二人點點頭,顧雲曦才道,「肖揚隨我出宮吧,張陵先回大營去,這幾日還是不要出什麼岔子為好。」
張陵點頭應了,看著肖揚和顧雲曦消失在了重重宮闕之間,忽然眉頭一皺的向著後宮轉過去,此時的天色已經不早,沉沉的夜幕落下來壓在張陵的心頭讓他的呼吸未滯,他一步步的繞到榮華路去,走過一段荒無人煙的小道,繞過幾處廢舊的殿閣,終于走到了修德殿的後門。
輕輕地扣了扣小門,門內似乎無聲,再輕輕地扣了扣便有凌亂的腳步聲向著那小門而來,張陵緊張的搓著手,心想著顧雲曦剛才說的話一個新砰砰的跳個不停,門里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張陵屏住了呼吸。
「吱呀」的一聲,門瞬時邊看了,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道明錦的袍角,張陵急得不行,還未看到內里人的樣貌便低聲道,「我要見皇後娘——」
一句話沒說完,整道門便開了,張陵看著眼前人的樣貌將第二個「娘」卡在了喉嚨里面!
「你,怎,怎麼,是你——」
張陵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楮,一抹駭色一閃而過,那張清秀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戾氣,顧雲曦站在門內輕聲一笑,眼光夾雜著寒栗的光把張陵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張副將不去羽林軍軍中,怎麼有閑心道皇後娘娘這里來請安?」顧雲曦看一眼自己的身後,一個粉衣的小宮女正面色平靜的站著,張陵也看到了那小宮女,眸色猛然一變,「流韻,怎麼是你,你竟然敢出賣皇後娘娘!」
這流韻自然是皇後身邊的貼身小宮女,在皇後落難的時候她能被留在身邊自然看得出來她得了皇後的信任的,顧雲曦一笑,對著那流韻點點頭,流韻對著她傾身一禮當即便消失在了幽黑的小院子里。
「負責接應你的流紫生病了,所以流韻就守了過來,張副將剛才那句話說錯了,流韻並沒有出賣皇後娘娘,因為她從來就不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
張陵面色一沉,幾乎知道了今日這場戲碼是專門為他設下的,顧雲曦看著他的樣子搖了搖頭,「我本來以為張副將今日被我一勸應該有幾分清醒的,卻沒想到你仍然這般的固執,我關了許昌,卻並沒有真的如何責罰與他,你心中因為此事惶然不止,便以為許昌真的會成為你的替罪羊,這般一想你又放松了警惕,今晚才如此慌忙的來報信。」
張陵本是站在小門之前的,此時往後退一步,冷笑一聲道,「顧統領說的對,張陵本就是皇後的人,可是那又如何,皇後和皇上這麼多年的情分,皇上絕對不會廢了她,你且等著吧,皇後娘娘會有重新得勢的那一天!」
顧雲曦寒眸冷對,「你心中念著皇後,怎麼不為自己想想?」
張陵搖搖頭後退,「顧統領難道想在這宮中隨意殺人嗎,張陵是有品階在身的朝臣,羽林軍之中還有我的位子,更何況,就憑統領想殺了我只怕還不行,我們來日方長,我自有法子病了皇後,到那時——」
張陵一邊說一邊一步步的往後退著,剛說到這里卻是忽然止住了步子,在他的背心處,正抵著一件物事,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從他的背脊處開始,沿路讓他的整個身子都僵住動彈不得,他的話斷在唇邊,在他的背心處,一柄泛著冷光的劍鋒正緊緊的抵著他。
張陵再不敢後退半步,他微微轉頭,看到身後之人是誰的時候禁不住苦笑一聲,「原來是你,德王真是好手段,這麼快就收買了這麼多的人心!」
張陵回轉身子,寬大的披風之下兩只手慢慢的向著自己腰間模去,顧雲曦一步步的走近他,「人心不是靠收買的,向張副將如此忠君愛主的人真是讓人敬佩,只可惜,張副將跟錯了主子——」
話音落下,張陵的面色微微現出了幾分畏色,他聲音顫抖的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顧雲曦,「顧統領要做什麼,張陵是羽林軍之中的副將——」
一句話沒有說完,張陵掩下披風之下的手忽然揚了起來,一道沖天寒光在此時大亮,直直的向著顧雲曦而去,然而他的手不過才舉到了一半整個人便釘在了當地,在他身後,肖揚的劍已經以雷霆之勢沒入了他的身體。
張陵睜大了眼楮,隨著肖揚抽出了血劍整個人緩緩地倒了下來,顧雲曦看著他口中吐出一道道血沫子,整個身子不停地抽動著,不一會兒,便斷了氣。
看著睜著眼楮似有不甘的張陵,顧雲曦想起他最後一句話,她寒了寒聲音,「安心死了吧,你的副將,自有人替你做!」
森冷的寒風呼嘯而過,顧雲曦只覺得小月復一陣陣的糾疼,此刻看一眼肖揚,「多謝!」
肖揚面無表情的收了劍,拖著張陵的尸身往宮外的方向走,顧雲曦跟在他身後,「明日我可能要告假,你別忘記將許昌放出來。」
肖揚似乎覺得顧雲曦再無其他話可說了,當即飛身一躍沒入了沉沉的夜色之內,顧雲曦回轉頭向著修德殿之後的小巷子里看出,只覺得那黑漆漆的甬道之內陰森森的可怖,她深吸一口氣,一只手按著肚子往宮外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送了帖子在相府門口,直說是送給禁軍統領的,相府的小童拿進來給顧雲曦看了,上面寫著禁衛軍副將張陵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路匪徒搶劫,最後將其刺死扔進了京城難免的護城河,今早被人發現之時身上的財物全無。
顧雲曦盯著那帖子看了一會兒,兩手一撕扔進了火爐子里,越娘進得門來,手里端著一碗蓮子羹,「小姐,快些喝了,這里面放了上好的阿膠,正是對你現在的不適。」
顧雲曦端過來輕輕地抿了幾口,果然暖融融的及其舒服,看到顧雲曦開始喝了越娘才進了內室給她整理床榻,楚衣卷縮在顧雲曦腳邊,一下又一下的蹭著她的小腿,顧雲曦愛憐的看她兩眼,低子模模她的腦袋。
「呀。」
內室傳來一聲輕呼,片刻越娘捧著一個物件走了出來,「姑娘快說說,這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顧雲曦抬頭便見越娘手中捧著一個紫金小暖爐,她眸色一斂,繼續低下頭去模模楚衣,「別人送的。」
越娘嘴角勾起看著這個精致的小爐子,「這樣式倒是從未見過呢,此前本來是要給小姐備下一個的,小姐偏說不要,怎麼現在別人送的你到時接下了,是不是德王殿下送給小姐的?」
越娘這麼一說紫蘭也靠了過來,接過那紫金爐子瞧了瞧,無論是做工還是花紋雕刻都是真真的上品,除了皇家哪還有這麼好的東西,「肯定是德王送的,這樣好看的小玩意兒。」
越娘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小姐等著,我這就添幾塊碳進去,你抱在手里放在小肚子鐵定暖和的很。」
顧雲曦看著兩人無奈的搖搖頭,「不是王爺送的,你們不許胡說。」
紫蘭吐吐舌頭和越娘相對一眼,眸子里都有幾分興味,沒一會兒,便又有小廝來送帖子了,顧雲曦問是誰送的小廝只說不知道,人送來就走了,既然有幾分蹊蹺顧雲曦自然不敢大意,打開看了才心中一松。
她不過前日里吩咐肖揚讓他密切注意著淑妃,今日竟然送來了淑妃的動向,她細細的將冊子上寫的看了看,勾起的嘴角更深的揚了起來。
淑妃命宮中嬤嬤打點宮中物件,將多件貴重物品折算了現銀。
在宮中過得好好的,要什麼銀子?顧雲曦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直接抱起楚衣仰躺在身後的軟榻上,「楚衣,這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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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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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們還記得那個西涼太傅麼,還有新出場的這位朋友,如果我說這位有實力又有勢力的美人兒才是這文的第一女配,咳咳,你們會不會噴我o(╯□╰)o當然,短期內她又不出現了,第二卷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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