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顧雲曦在迷迷糊糊之間被驚醒,正想叫靈兒的時候靈兒已經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屋子里亮起了幽幽的燈,顧雲曦只著了里衣起身,「發生什麼事了?」
靈兒也是從睡夢當中醒過來,此刻眉頭緊蹙,表示她也不知道,顧雲曦趕緊披上袍子下地繞過屏風朝著外室走了出去,打開門的時候顧雲曦整個人愣住了,那一身黑袍站在院子里的人是誰——
顧雲曦疾步走過去,看了看院子門口,又听了听外面的動靜,似乎沒發生什麼事啊,她一個眼風掃向靈兒,靈兒已經會意的閃身走了出去。
「你這是——」
萬俟宸的身影映在黑沉沉的天幕之中,看起來分外的孤寂單薄,顧雲曦募得想起了初見他時的場景,相府之中,她剛剛殺人放火完,嘈雜的人流之中卻被他一眼看透,顧雲曦想,那個時候她可多看了他一眼,又何曾想過今日會和他一起站在此處。
萬俟宸不說話,背脊挺直。
顧雲曦走過去,繞過他走到他身前,萬俟宸嘴角抿的緊緊的,眼底一片漆黑,顧雲曦有幾分詫異,這人竟然是在生氣!
她嘴角一抿,靠近一步,「更深露重,殿下可是有事?」
萬俟宸還是不說話,顧雲曦眉頭一皺,大晚上的不睡覺卻跑來踢她的院子,吵醒了她卻又不說話,這副模樣是給誰看呢,顧雲曦嘴角一揚,笑意甚假,「看這月白風清的,殿下要是喜歡站在這里就站著吧,在下就少陪了。」
顧雲曦打個哈欠轉身回屋,與萬俟宸擦肩而過的一瞬手臂卻被她一把拽住,顧雲曦身子驀然一緊,這邊廂萬俟宸說出一句讓她心頭一跳的話來。
他說,「我要留下。」
顧雲曦好似一支被踩到尾巴的貓瞬時跳了起來,她想甩掉萬俟宸的手,奈何萬俟宸的手攥的太緊,她用力反倒是弄疼了自己,她轉頭看著萬俟宸,一雙眸子瞪得老大,黑色的墨瞳之中竟是驚慌失措,一層緋紅從晶瑩秀氣的耳垂而起,慢慢的浮上了她絕麗的面頰。
「你,你,這個——」
萬俟宸轉身看她,眼底是一層意味不明的光芒,這光芒落在顧雲曦眼底,足以讓她呼吸不暢腦袋混沌,萬俟宸眉頭一簇,看著她的臉瞬間緋紅如同兩顆紅瓜子眼底不由得光彩更甚,「不可以?」
顧雲曦眸光幾轉,一層初聞此話而生的驚慌散去,繼而變作一層凝重,她點頭,「不可以。」
萬俟宸眼底的興味一頓,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他將她拉近一步,直直的看著她的眸子,「為什麼不可以?」
顧雲曦身子後仰,微微皺眉,盡量顯得自然鄭重,「你有自己的屋子為什麼要留在我這里?這于禮不合。」
萬俟宸皺眉,一雙眸子靜靜的看著她,月華幽幽落下,卻分毫沁不到他的眸子里,他緩緩靠近她,抬手,將她猛的拉進自己懷里,顧雲曦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只覺得心底閃過一層讓人顫栗的寒意。
「不是因為公孫墨?」
沒有溫度的話語從他唇邊滑落在地,一道卷著風霜的夜風在顧雲曦耳邊呼嘯而過,她腦海之中似乎有一瞬而過的轟鳴,良久,她沉下眸子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眉頭皺起,「你好生奇怪,為何總在我面前提到他,通常有比較是因為有計較,你在計較什麼?」
顧雲曦眼底有一層隱晦的光,似乎是帶著希望的朝陽,又好像只是一抹即將燃盡的燈芯最後那一下的掙扎,光亮之後便是永遠的寂滅,她垂下眸子,第一次不曾掙扎掉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似乎是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在等待。
萬俟宸眼底似乎有一層深刻的幽光閃過,此刻的顧雲曦離她近在咫尺,她未來得及綰起的頭發如瀑一般,臉上的蠟黃被洗掉,此刻借著一層月華好似一塊無瑕美玉,他募得想起大燕宮從宣武門至正陽門那一條長長的宮道,彼時的他知道她進宮即將會接受怎樣的旨意,可他背負著太多人的期待和夢想,縱然心中不願,卻又那麼的無可奈何,那時他曾想過,若給他機會,他必定不會讓其他的人來是掌控她的抉擇。
那一日她和他一起從那悠長卻又短的可憐的宮道進宮,他們長長的身影投射在地上,便是如現在的樣子,呼吸相聞,相互依偎,從那時起,他十年之間只有一個目標的心中驀地生出新的希望,這個希望,只和她有關。
「我是在計較。」
萬俟宸抬起頭,深深的看進她的眼底,「我計較你能光明正大的站在公孫墨的身邊,我計較他在你最難的時候給你希望給你助力,我計較他對你有不可拋卻的恩義,我計較你心里有他的位置,我甚至計較你喊他的名字和位號,你看,我一直都在計較。」
顧雲曦眼底有幽芒閃動,寂滅的天光從層雲之中破空而出,可是那光面對著厚厚的黑雲似乎還不夠亮,掙扎之間黑雲又聚集在了一起,萬俟宸看著她的眸子,每每他們距離極近的時候她似乎都不會掩飾,只要他想去看就能看得清,好比現在,他果然看到了她眼底的徘徊和掙扎,他幾乎已經能料定她的抉擇,因為她從來都是最理智的人。
有時候情難自已之時也並非不可表達,只是他明白,那些愛,那些錚錚情話,一旦說出來,便會變成清脆透薄的瓷器,一不小心就碎了。
萬俟宸嘴角的笑意蒼涼又無奈,他抬手拂過她肩上的發梢,「你若想著從今夜起躲著我,那必然是躲不掉的,那樣的你也不是你,你大可做你防備精良的城池,你亦可死守,能不能攻下你這座城卻是我這個主帥的本事,三個月的時間現如今只剩下一半,如果覺得‘顧雲曦’無法面對我,那就做你的‘珈藍’吧,因為這是你答應我的,時間未到,我絕對不會放你走開。」
顧雲曦怔怔看著他,心里某一處緩緩地一點點的塌陷,她的呼吸被一點點的扼住,整個人好似就快要被他的眸光吞沒,攏在袖子里的指甲早已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她猛的閉緊眸子,生怕在這樣下去自己會淪陷倒萬劫不復。
萬俟宸看著她的模樣嘴角苦澀的笑意漸漸加深,長長一嘆,「在雲宋柳家小姐走的時候對你說了什麼?你這樣聰明,一定早就知道我的意圖,卻又自會裝聾作啞,今夜之後你再想裝作不懂不知道卻是來不及了,那個烏拉公主膽大包天竟然敢勾引我,你最好能快點擺平她!」
顧雲曦驀地睜開眼楮,似乎是忽然明白了為何他會在大晚上的帶著怒火來這里,勾引?想到烏拉那豐腴誘人的身材,顧雲曦眉頭一皺。
萬俟宸嘴角一抿,眸光落在她的眼楮上,他低下頭去,極近低不可聞的道,「你放心,這世上大抵只有一個人能勾引我——」
顧雲曦還未來得及反應,萬俟宸的唇便狠狠的壓了下來,她的眸子陡然睜大,只覺得唇上忽然一涼,然而還未等她有所反應,萬俟宸就松開了她,他眸光深邃的看著她怔愣的模樣,忽然靠近他一語,「如果我沒記錯,我們比這更甚的都做過了。」
顧雲曦的思緒處于混亂階段,這時候不過是下意識的紅了臉,她赫然發現此刻竟然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現在面對著的男人還是萬俟宸嗎,她又讓她看到全然不同的陌生的他,這樣好似不斷的探尋就能得到不斷驚喜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讓她著迷。
萬俟宸知道自己成功的讓眼前之人處于半朦朧狀態,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莊重又冷酷,他放開顧雲曦的腰身,轉身向院子外某一處輕聲開口,「把這里的左廂收拾出來,本殿以後就住在此處。」
慕言的身影一晃而過,顧雲曦面上緋紅更甚,她強自壓下狂跳不止的心,輕手輕腳的退開一步低著頭轉身進了屋子,片刻又抱著錦被而出,萬俟宸站在一邊看著她的身影進進出出,她也不看他,只是眉頭不斷的皺起又松開,萬俟宸心情大好,當一個人開始為另一個人進入無邊無際的糾結和猶豫,便只能說明那另一個人已經開始佔據她的思緒。
漆黑的房間里,顧雲曦挺直著腰板坐在床邊,靈兒看不到她的表情,自顧自的道,「听那守衛的小兵說烏拉公主以三殿下的未婚妻自居,那小兵哪里敢攔的,後來烏拉公主進了公子的內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後來公子就出來了,還說所有被烏拉公主踫過的東西都要燒掉,再後來那小兵又看到烏拉公主跟了出來,那模樣,似乎不太成體統,再然後,公子就來主子這里了。」
微微一頓,靈兒又道,「那小兵還說,烏拉公主已經送信給他們的大將軍,說她已經和公子一夜**,就要大婚了。」
一夜**?
顧雲曦暗地里緊了緊眉頭,忽然轉頭,「你和忍冬今天出府衙了?」
靈兒點點頭,顧雲曦又問,「他的行蹤你可看清楚了?」
靈兒眉心一簇,「忍冬果然跟著那幾個軍醫去了小溪之處,靈兒留了人看著的,除了那幾個軍醫之外,就只有忍冬一人去過那小溪。」
顧雲曦點點頭,「從明日開始你還是和忍冬在一起,咳,你家公子住到了這院子里,你尋常只盯著他就好,就不要帶他來這院子了。」
靈兒嘴角一勾,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興奮,「靈兒知道。」
顧雲曦暗地里恨鐵不成鋼的看一眼靈兒,長聲一嘆仰倒在床上,她分明已經困幾,閉上眼楮耳邊響起的卻是他的聲音,她眉頭一皺,他向來惜字如金,最近好像越來越多話了,顧雲曦的手深深的掐進身下的錦被里,剛才他都說了什麼——
戰鼓擂動,建州城的城門忽然大開,巍峨卻並不廣闊的城門之中徐徐走出來陣型整齊的楚地士兵,一隊又一隊,當那雄赳赳氣昂昂的十萬兵馬在建州城外依次列陣排開之時,大宛軍的斥候幾乎不敢置信,長戟揮動,戰刀砍下,聲勢震天的楚軍操練之聲響徹整片荒原寰宇。
城樓之上,萬俟宸和萬俟殊並排而戰,一黑一白的人影在建州樓頭衣袂飄飛,萬俟殊眸光之中帶著淡薄的笑意,說出的話語卻有幾分犀利,「宸,你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對于顧姑娘,你可有把握?」
萬俟宸轉頭看萬俟殊一眼,「大哥能帶著烏拉公主來建州,實在是助了我一臂之力,我還要多謝大哥。」
萬俟殊嘴角一抽,「你拒婚拒的理直氣壯,烏拉公主轉口就要我楚地的鹽和鐵,你覺得我能給嗎?」
萬俟宸嘴角微抿,「大哥辯才一流,說起縱橫捭闔,只怕天下間無人能左,此一刻卻任烏拉公主胡作非為,大哥現在可看清楚了我的心意?」
萬俟殊眼底幽光一閃,「宸,若你只是楚地三皇子,你要誰父皇和我都不會攔著,可現在你不是,你在不久之後會是楚地的王,在更遠的將來,你甚至會成為天下的主人,顧姑娘固然很好,可是你的皇後必然不能是站在你對立一面的人。」
萬俟宸眼底幽光一閃,忽然轉過頭來看著萬俟殊,「既然如此,我就做我的楚地三皇子?這楚地的王不妨大哥來做?」
萬俟殊眼底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面上瞬間生出了幾分怒氣,「宸,有些玩笑,可開不得。」
萬俟宸面色卻是如常,他轉過頭去,眸光掠過建州城外的蒼茫荒原,「是不是玩笑端看大哥如何來看罷了,大哥心中同樣也有經緯,卻也並非當不得楚地的王,當年,當年我自請去往大燕,並非是為了換的今日你和父皇全然無阻的支持,那個位子,從來不是我最看重的東西。」
城下是聲勢浩大的軍隊士氣,萬俟殊無聲注視著萬俟宸的側臉,兀自苦笑,「罷罷罷,你想如何就如何,可是宸,你且記住,那個位子本來就是你的,它很重要,既然給了你你就一定得守住,我,或是阿玉,永遠不會動它分毫。」
萬俟宸眸光斂下,良久卻是輕聲一問,「大哥也覺得她很好?」
萬俟殊靜靜的站著,聞言苦笑一聲,「是啊,她很好,敢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的女子全天下就她一個,再說,你的眼光向來不會錯。」
萬俟宸听得嘴角一揚,轉過頭看萬俟殊一眼,「謝謝大哥。」
萬俟殊無奈的模模鼻子,「謝我做什麼,最難的不過在你們自己。」
建州府衙某屋梁破敗的花廳之內,一身紅衣的烏拉正瞪著眸子看著眼前一身天青色外袍的顧雲曦,她冷笑一聲,濃眉緊蹙,「真是可笑的很,本公主來楚國,竟然讓一個沒名沒號的人在這樣的地方招待本公主,叫你們三殿下來見我——」
顧雲曦嘴角一勾,「三殿下外出督戰,公主殿下要見三殿下需得等著。」
烏拉手中長鞭躍躍欲試,「督戰?別以為我不知道,城外的大宛人根本就是強弩之末,他督什麼戰!」
顧雲曦面上始終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此刻嘴角一勾為她倒上一杯熱茶,「公主嘗嘗,這是三殿下最喜歡的茶。」
烏拉嘴角一撇,似乎是不屑,卻還是端起來輕抿了一口。
「噗——」
彩衣侍婢見烏拉噴了茶連忙上前一步替她擦拭,烏拉氣恨的一把揮開自己的侍婢,轉頭看著顧雲曦,「你搞什麼鬼?這麼苦的茶是人喝的麼?」
顧雲曦面色如常的點點頭,「我們三殿下就喜歡喝這個,並且他要求他身邊跟著的人都要喝著個。」
說著,顧雲曦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盞小喝了一口,嘴角一抿,笑意盎然。
烏拉使勁的擦了擦嘴,「怪胎!」
顧雲曦眉頭一皺,「還請公主注意措辭,我們殿下英明神武,愛慕他的女子數不勝數,怎麼會是怪胎呢?」
烏拉眼角一跳,卻是轉而問道,「你們三殿下那樣的人,身邊也有很多女人?」
顧雲曦搖搖頭,眼神隱晦的道,「公主有所不知,殿下有潔癖,就算是女人,也只用一次。」
烏拉眸光之中瞬間燃起了火,「好你個萬俟宸,這哪里是潔癖,這分明是他胡作非為的借口,還一個女人用一次,被他玷污了的女人將來怎麼辦!」
‘玷污’這個詞的出現讓顧雲曦不由得嘴角一抽,她盡量平心靜氣的道,「在楚地,這樣的事十分常見,依我們殿下的位子,以後的女人只會多不會少,公主若是執意要嫁給我們殿下,需得做好心理準備才是,楚地尚風雅,女子要雍容大度淑德賢良,相信公主一定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呸!」烏拉十分不矜持的冷嗤一聲,「中原人就是虛偽,明明是男人花心卻說自己雅致風流,女人呢,明明看到自己的丈夫坐擁三妻四妾十分難受,卻還是要裝作很大度的樣子,听說還有要妻子主動幫自己丈夫納妾的,哈,可笑!要是我,我就閹了那男人剁了那小妾——」
顧雲曦忍不住的輕咳兩聲,烏拉卻又是一笑,「不過呢,中原女人都是柔柔弱弱的沒病的像有病的,有病的又像快死了的,整天大門不邁二門不出只知道伺候男人,嘖嘖,也只能被男人們作死的欺負了,誰嫁給中原男人,誰就是傻子。」
顧雲曦眸光一亮,忍著笑微微頷首,「公主英明。」
顧雲曦心中松一口氣,正要低頭喝一口自己泡的苦蕎茶,卻見烏拉身邊的一個侍婢上前一步輕聲開口,「公主,大將軍就是中原人。」
烏拉的面色似乎微微一變,冷哼一聲道,「所以他也是個怪胎!」
侍婢在旁里面色幾動,顧雲曦看著烏拉瞬間握緊了長鞭的手眼底滑過一絲洞明,這邊廂烏拉忽然煩躁的站起身來,眸光直直的看著她,「你們三殿下大抵是屬烏龜的,我不過是晚上去見了他一面而已他竟然就躲起來了,那你去找你們大殿下來,就說我要見他!」
顧雲曦苦笑,萬俟宸大概從小到大沒被人這麼罵過,「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大殿下和三殿下一起督戰去了,還請公主稍安勿躁,有什麼事情等他們回來了再說。」
烏拉看著顧雲曦的樣子嘴角抿的緊緊的,「豈有此理,竟然將我晾在這里不成,听說你們楚軍厲害的很,既然他們不見我,那我就自己到外面去看看好了!」
烏拉轉身就往外走,守在花廳門口的小兵不敢攔著,顧雲曦苦惱著看著烏拉的身影,現在看起來她也不是非要嫁給他不可,可是她只是負責讓烏拉打消對他的念頭,卻也不負責管著烏拉去哪里啊,不過,難道就這麼讓別國公主闖進楚軍大營之中?
顧雲曦長長一嘆,快步跟了上去。
府衙門口,烏拉正面色凌厲的呵斥這幾個小兵讓他們去牽馬來,幾個小兵正在猶豫,顧雲曦走上前來,對著烏拉一笑,「公主生在羌胡,羌胡又是馬背上打天下的大國,想來公主的馬術一定不差了,不如這樣吧,在下和公主賽馬如何?」
烏拉眸光一亮的看著顧雲曦,顧雲曦的身量比不上她高,胳膊和退都顯得縴細無力,雖然經歷了昨天晚上的蛇打七寸,可是烏拉還是覺得,眼前模樣清麗的少年絕不會是她的對手,而且她對昨晚上的戰績也並不服氣,烏拉傲然一笑,「既然是比賽,就該有個彩頭,若是你輸了我有什麼可得的?」
顧雲曦一笑,「公主想要什麼?」
烏拉細細的看著顧雲曦,嘴角一揚道,「我要你們三殿下答應我一件事,你既然是他的軍師,到時候你要負責說服他答應我的要求。」
顧雲曦眉心一跳,「敢問公主想要三殿下答應你什麼?」
烏拉雙手環在胸前,「告訴你也沒關系,我要你們楚地每年向我羌胡以最低的價格批量販賣十萬擔鹽,二十萬擔鐵,記住,這最低的價格得由我來定。」
顧雲曦眸光微眯,眼底光芒微動,原來是為了這個——
所有蒼墨高原之上的部族幾乎都面臨一個問題,缺鹽和鐵,每個部族每年一大半的錢都會在花在這兩樣東西上,楚地卻又是礦藏富庶之地,每年靠這兩樣東西創下的價值不菲,烏拉本以為這樣大的事情顧雲曦一定不敢答應,誰知道眼前之人不過眉眼幾動就點頭應下。
顧雲曦眸光深邃,「好,在下答應公主,若是在下輸了,一定保證三殿下一定能答應公主的要求,不過,若是公主輸了呢?」
烏拉傲然一笑,「本公主怎麼會輸?」
顧雲曦眸光一利,「世事難料,誰知道公主會不會輸呢,公主既然能開口問楚地要鹽和鐵,那在下不才,也問公主要一樣東西,公主若是害怕,大可不答應。」
烏拉大眼一瞪,「本公主會怕你?你說,你想要什麼?」
顧雲曦眸光幾轉,「羌胡西南和大宛接壤,我要公主在十天之後將駐扎在伍茲的兵馬調去西南幾部,並且,面對大宛的時候,公主要稱羌胡已經和楚地結盟!」
烏拉眸光幾轉落在顧雲曦的身上,她忽而一笑,「不愧是軍師,真是處處為你的主子著想,既然你都能應下,本公主怎麼能小氣呢,好,本公主答應你,若是本公主輸了,別說是伍茲的十萬兵馬,那里的二十萬本公主都放在西南幾部去,當然,你得先贏了本公主才好,再有,如果你輸了卻沒有做到答應本公主的要求,那本公主一定殺了你!」
顧雲曦看著眼前女子生動的眉眼朗聲一笑,「好!靈兒,去牽兩匹好馬來!」
靈兒听著眼前二人的對話一顆心已經懸了起來,此刻卻是不得不牽了兩匹馬過來,顧雲曦打眼看過去,兩匹馬身形壯碩,都是軍中品種優良的戰馬,她嘴角一挑,「公主若覺得不放心大可派自己的人來試馬。」
烏拉朗聲一笑,將手中的鞭子系在腰間翻身一躍便上了一匹通體幽黑的大馬,「就算你做了什麼手腳,本公主也會贏你!」
顧雲曦看著烏拉的模樣心生贊賞,亦是朗聲一笑翻身上馬,顧雲曦四周看了看,「公主想要怎麼個比法?」
烏拉看了看顧雲曦,「這城中沒有什麼廣闊原野,多的倒是士兵和武器,既然如此,咱們不妨在這十里大街的盡頭擺上凌天刀陣,只看誰能最快到那刀陣跟前,且誰離得那刀尖最近,咱們就算誰贏如何?」
顧雲曦眸光微眯,嘴角一勾道,「依在下看,這恐怕還不夠,不如咱們在這路上分為兩道,各自再擺上橫著的刀斧長戟,這樣路上也能添上幾分趣致,不至于太乏味。」
烏拉眸色之中掠過一絲詫異,隨即眸子里爆出一陣巨大的光芒來,她大笑三聲,揮手叫過來自己的一個侍婢,「本公主這侍婢最善此道,既然你想玩這個法子,本公主就隨你好了,不過你可不要後悔!」
顧雲曦嘴角揚起,搖頭,「不悔。」
這邊廂顧雲曦招手叫來幾個小兵,帶著烏拉的侍婢騎著馬往長街上去,靈兒站在一邊,看著走向那毛色棗紅色戰馬的顧雲曦嘴角一動,「主子——」
顧雲曦面上帶著幾分笑意,回頭看她一眼,「不過玩玩,何必這般苦大仇深的。」
烏拉其在馬背上看到靈兒這般嘴角一揚,「嘖嘖,看來你這小護衛被嚇到了,你還是讓他回去吧,要是等一下出了什麼事只怕她得被嚇個半死。」
顧雲曦看著靈兒眉頭一挑,「怕嗎?怕就回去吧。」
靈兒眸光之中帶著少見的楚楚之意看著顧雲曦,奈何顧雲曦卻是自顧自的轉過了頭,靈兒看著顧雲曦的樣子眉頭緊緊的一蹙,賭氣一般的轉身消失在了大街之上聚集起來的人流之中。
顧雲曦不為所動,靜靜的模著眼前這匹棗紅色大馬,邊上的烏拉一邊關注著她那侍婢有沒有返回,一邊瞟著顧雲曦道,「可千萬別不要命了啊,盡力而為便可,輸給本公主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顧雲曦轉身朝著烏拉一笑,兀自翻身上馬。
或許是長街之上的陣仗驚動了城中的戰士們,他們一個個的都從軍帳之中走了出來圍在了長街的兩側,不多時,先前的幾個小兵便帶著烏拉的侍婢返回了來,那侍婢對著騎在馬背上的二人點點頭,「公主,都準備妥當了。」
烏拉點點頭,御馬走向街道中央,火紅色的衣袍在正午濃烈的陽光之下散發著迫人的光芒,眾將士將眸光落在烏拉的身上,或是驚艷或是質疑,各色各樣的表情十分豐富,也不知是府衙中人還是誰輕呼一聲「羌胡公主」,繼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烏拉的身份。
「羌胡公主來建州了——」
「她來這里做什麼,不是說羌胡對我們楚地虎視眈眈?」
「管她呢,現在她在我們這里就代表羌胡暫時不會對我們有所動作了!」
「哎,那人是誰——」
顧雲曦的眸光往刀陣相反方向的城樓邊上一掃,卻只能看到高高飄揚著的「楚」字旗一角,她深吸一口氣,御馬走到了烏拉的身側,所有的人的眸光又落在了顧雲曦的身上,有傷兵認出來她是主帥萬俟宸身邊的人,眸光當即大亮!
「那是主帥身邊的護衛——」
「什麼護衛,那是軍師!是主帥的軍師!」
「嘖嘖,是軍師啊,叫什麼啊?」
「藍,我听見神機營的人說她姓藍,听說神機營這兩天正在制造的大宛弓弩就是這位軍師指揮著做出來的!」
「反正怎麼樣都不能讓那個羌胡公主贏了——」
「軍師加油!」
「軍師加油!」
顧雲曦看著戰士們殷切的眸光嘴角一抿,烏拉好笑的看了一眼顧雲曦,「他們倒是喜歡你這個軍師,加油吧,不過小命要的緊。」
顧雲曦向著眼前筆直的建州城街道看過去,此刻那街道上全無一人,只有那刀斧寒刃在陽光下反射著凌厲的光,顧雲曦微微眯著眼楮,寒聲道,「公主可準備好了?」
烏拉兩只手攥緊了手中的韁繩,點頭,「當然!」
顧雲曦的手臂上也使上了力道,嘴角一抿道,「好,數三聲之後,咱們的賽馬便開始——」
烏拉無聲地點點頭,顧雲曦略帶著低沉的聲音就緩緩地落了地。
「一」
「二」
「三!」
「駕!」
顧雲曦口中的「三」剛剛落定,伴隨著一聲厲喝,一道火紅色的身影便勁射了出去,顧雲曦眸光一厲,馬鞭猛然一抽,胯下的棗紅色大馬亦是吃疼迅捷而出,急促的馬蹄聲忽然在大街之上響了起來,凌烈的風掀起顧雲曦天青色的長衫,她弓著身子,一雙眸子盯著離自己最近的一支直直戳到她那一側道上的尖利的長戟,心中計算著距離——
忽然,顧雲曦猛的拉起了韁繩,棗紅色的打馬長嘶一聲,幾乎不怎麼費力的躍了過去,幾乎在同時,烏拉那一側同樣也遭遇到了一道長戟,她同樣以這樣的法子越過那障礙,回頭朝著顧雲曦挑釁一笑。
顧雲曦面無表情的接下她的挑釁,看著忽然斜刺刺沾滿了她幾乎半個小道的長戟眉頭一厲,忽然,她騎在馬背上的身子往左一轉,繼而整個人都到了馬背的左邊,只有兩只手緊緊地抓著馬背上的鬃毛,馬速極快,也不過是一瞬馬兒便通過了那一道狹窄之處,顧雲曦手臂力道一起,整個人再次穩穩的落在了馬背上。
人群之中爆出一陣叫好聲,在顧雲曦的前面,烏拉正以一個十分炫目的姿勢在馬背上轉一圈讓過了一根戳在她身前的長戟,將士們將眸光前後不一的落在二人的身上,眼底閃動著興奮又微帶擔憂的光彩。
每走過一處便有小兵將街上的障礙物撤掉,于是乎所有人幾乎是跟在他們的馬匹之後興奮的看著,大街之上漸漸地被圍得水泄不通,跟在最前面的人潮之中更是爆出聲聲叫好,走在最後面的士兵免不得有幾分著急,卻是怎麼都趕不到前面去。
忽然,圍在最後面的士兵們只覺得身後又有一道急促的馬蹄聲趕了上來,他們回身之時便看到兩匹高頭大馬正速度極快的朝著他們迎了過來,定楮一看,馬上的不是他們的主帥和大殿下是誰——
萬俟宸眼底帶著毀天滅地的火光,臉色沉得好似要殺人,人群見之紛紛四散退後,然而街道上的人實在太多,萬俟宸的馬勢被阻根本跑不起來,士兵們似有所覺,紛紛大喊著「主帥駕到,讓開街道」才稍稍緩解了被阻住的趨勢,萬俟宸馬鞭一揚,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
顧雲曦眸光鋒利,拉緊了韁繩讓棗紅大馬跳過一道橫刀,這邊廂烏拉的勢頭極快,躍過障礙的身手也十分的干淨利落,顧雲曦眸光幾變,揮下去的馬鞭越發的用力起來,馬速在加快,顧雲曦目之所及一把大刀正刀口向著她橫在馬背之上的位置。
顧雲曦眸光一凝,猛的撲到在馬背之上身形一轉,極快的向著馬側落去,士兵之中爆發出一陣驚呼,然而她的手卻是十分利落的抱住了馬脖子,這個人幾乎掉在馬脖子之下險險避過了那刀光寒栗的武器。
猛的回身,剛落座在馬背上的顧雲曦迎面又是一把橫刀,那橫刀此時齊她胸口高,眼看著橫刀就要切身而過,顧雲曦猛的向後一倒,那刀身竟是平平的越過她的鼻尖擦了過去,顧雲曦深吸一口氣起身,額角現出了幾分汗意。
再看烏拉,在她的身前正密密麻麻的橫著一排長戟,她眸光猛的一寒,拽著韁繩將馬兒高高的拉了起來,一聲嘶鳴,馬兒的前推竟是一蹄踏在了排著的長戟之上,便是這借力的一瞬,烏拉手中的馬鞭忽然纏向街邊架著長戟的架子上,使勁的一拉拽,馬兒身上的力道變輕了幾分,竟是越過了那長長的戟身!
馬兒落地之時的墜力讓馬腿一顫,然而也不過是一顫繼而向前奔跑起來,士兵之中爆發出一陣喝彩,再看之時烏拉前面已經沒有障礙,士兵們回身一望,顧雲曦正以極快的速度趕上來,而在她身前不遠處,兩把橫刀橫在正中間,中間相隔小臂那麼高的距離!
士兵們眉頭大皺,這樣的高度,分明是要將馬兒和馬背上的人都齊齊砍斷!想到適才那羌胡侍婢,士兵們眉頭一皺不知低聲罵了幾句什麼。
看著那兩道泛著冷光的刀口,顧雲曦的眉間募得竄上了一絲狠厲,烏拉也在此時回身看到了那兩把橫刀的障礙,此時眉間一動竟是看看拉緊了馬韁緩緩停了下來。
顧雲曦眯著眼楮計算著距離,身下的馬速卻是沒有減慢的痕跡,眾人睜大了眼楮看著馬速絲毫不見的顧雲曦,眼楮里面幾乎現出了幾分恐懼來!
「啊——」
一聲來自人群之中的驚呼爆出,眾人目之所及只看到顧雲曦雙腿勾住馬脖子兒身子猛地向後一傾幾乎是貼在了馬背上,而就在此時,馬兒的四條腿猛然一彎,齊人高的大馬猛然降低了高度,眾人耳邊只听得一聲刺耳的摩擦之聲,馬腿和馬肚子貼著地面靠著適才的速度擦了過去,地上留著一道血痕,正在眾人心疼馬兒之時通過障礙的顧雲曦瞬時起身,她身子前傾,一只手拍在馬兒的脖頸之上,只見那受了傷了的馬兒瞬時站了起來,顧雲曦馬鞭落下,馬兒竟然又健步如飛的飛奔了起來。
停在原地的烏拉忽然反應過來,馬鞭落下之時依舊是領先了顧雲曦的朝著長街盡頭而去,顧雲曦低頭模了模馬脖子,眸光落在了長街盡頭刺目的寒光之上!
長街盡頭,一面巨大的木板正端端的擋在街道上,此刻,那大木板之上正密密麻麻的插著鋒利的大刀,刀尖向著顧雲曦和烏拉的方向,帶著逼人的鋒芒。
這本是戰場之上做機關之時常用的刀陣,此刻卻是生生的立在街道之上,所有人都將眸光落在了兩個御馬疾奔的女子身上,密密麻麻的刀尖泛著寒氣靜靜的佇立著,一旦撞上去便是血濺當場。
誰會先到,誰會離得那刀尖更近?
沒有人知道這個答案,連顧雲曦自己也不知道,她手中的馬鞭揮起,一鞭又一鞭的落在棗紅馬的馬背之上,馬速猛然加快,漸漸地就要趕上烏拉,可是面對著那尖利的刀刃,似乎應該駐馬減速了。
顧雲曦傾子撫模著馬脖子,「馬兒馬兒,相信我,不怕。」
正當所有人都目不轉楮的看著那兩匹飛奔快馬之時,長街左側一個拐角方向忽然出現了幾道身影,幾人手中都牽著馬,俱是發髻凌亂一身風沙,身上的衣衫也都褶皺髒亂,眼看著便是趕了很久的路,此刻幾人先是將眸光落在了密密麻麻站著的兵士身上,順著他們的方向看過去,先是一怔,繼而眸光猛然大變!
眼看著離得那刺目銀光越來越近,烏拉拉著韁繩的手腕開始使力,慢慢的,極快的馬速緩緩地減慢了下來,烏拉嘴角帶著笑意的向著那刀陣趕過去,可是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的時候,一道速度極快的馬蹄聲落在了她的身後。
顧雲曦眯著眼楮死死地看著那鋒利的刀刃,耳邊似乎听到了「主帥」兩個字,風聲呼嘯而過,那兩個字又消失無蹤,顧雲曦甩甩頭無奈的深吸一口氣,他還在城樓上,哪里會來這里!
嘴角一抿,顧雲曦猛的再抽下一鞭!
烏拉回頭便看到顧雲曦騎著馬速度一點也也不放慢的疾奔了過來,她的眸光猛然一變,眼角掃過那一道凌厲的寒光,切切出口,「你瘋了!」
就是在話音出口的那一剎,顧雲曦騎著馬的身影和她擦肩而過直直將她甩在了身後,烏拉心中一緊,卻是忘記了加速抑或是忘記了再落下馬鞭,她只是將眸光落在顧雲曦的身上,直直的看著她以無人能擋之勢向著那一面刀牆撞過去!
------題外話------
玩英雄殺的時候只要我抽到反賊我總喜歡在第二第三輪就跳反,直接殺主公,干淨利落大干一架,贏了就是贏,輸了就是輸,感情呢,必然有一段相互試探相互磨合的過程,但是也不能一直拖泥帶水,現如今我們的男主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之下當然要直接走重點殺主啊,我忍不住了,女人是听覺動物,第一招,說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