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村莊,混亂的言語。
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緊繃著,只要一听村里那個角落里又傳出哭聲,聚在一起的村民的身子就顫抖一回。
太陽落下後的村子罩著一層厚厚的黑影。
盡管喝了水的小花因為又曬了大半天,身體早就撐不下去了。
她靠的無非是活下去一個念頭而已。
因為事情緊急,大家都聚集在廣場上。
可能是希望依靠人群的力量減少一些心里的恐懼……
「村長,我們祭祀吧。」
不知誰在凌亂的人群中喊了一嗓子。
「是啊,村長,我們祭祀吧,水神會保護我們的!」
水神是杜家莊的圖騰。
「村長!祭祀吧!」
「水神不會拋棄我們的!|」
因為「祭祀」一詞而重新燃起的希望,片刻便得到多數村民的支持。當人力無法挽回的時候,也唯有信仰能讓這些慌張的人類得到力量了。
「|不行!祭祀是大事,現在的我們根本就」
花白胡子的村長搖了搖頭,兩條眉毛擰得老緊。
雖然祭祀可以嘗試,但村里根本就沒有多余的物力可以舉辦。那些飼養的雞鴨、豬牛大多都因為瘟疫死了,剩下的也多半傳染了,這樣敬水神,只會引起水神的憤怒,這是對水神的不敬!
「村長!不然我們怎麼辦,難道乖乖等死嗎?」。
「我們還不想死啊!」
「我家阿牛還沒娶媳婦兒呢,我我不甘心!」
「我才生下大寶我我真是好命苦啊!|」
一瞬間,所有人又是悲從心里啊,一個個悲戚地抹起眼淚。
其實,村里染上瘟疫,早就有許多人收拾好東西偷偷離開了。回娘家的回娘家,投奔親戚的投奔親戚,在死亡面前,誰還顧得上其他。留下來的這些要嘛是一輩子生活在這里的,舍不得離開,要嘛是身體也開始不正常的了。
他們都知道,如果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治療瘟疫,自己也活不了幾天了。
面對死亡幾個不怕!
小花耳朵接收著這些信息,心里不免冷笑。
看來,自己真的撐不過去了。
當眾人還在努力發泄著自己的不甘心的時候,幾個人從另一邊的街道慌張跑過來,嘴里大聲嚷著讓人心悸的消息。
「村長,村長,不行了,杜二一家都死了,都死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站起來了。
杜二一家五口人全死了!
村民們對視的眼楮中只有害怕,恐慌。
包括在人群中的杜老大一家。
「村長!村長!怎麼辦怎麼辦,再這樣下去我們也都會死的啊!」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我不想死啊!」
當緊繃的神經斷裂的時候,或者嚎啕大哭,或者歇斯底里地怒吼,更或者頹然地跪坐在地上念念有詞
真正壓倒這些人得最後一根稻草是接下來跑回來的一個人。
一個面色青紫,一臉驚懼的人。
「村長,我們,我們這些去支援的人,都都染上瘟疫了!李家村,撐不過明天了!」
說完那個人便身子一歪,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有些人要靠近扶起他,被村長一嗓子喝止。
「別踫他,也染了瘟疫了!」
全場一片死寂。
良久之後,一嗓子悲戚尖銳的哭喊在廣場上響起,刺破寒空。
「我的命怎麼哭啊!我家當家的怎麼辦,我們家可怎麼活啊!我怎麼活啊!」
杜添家的一坐在地上嚎哭。
杜添家的撕心裂肺的哭聲換不起幾個人的憐憫,全場除了她依舊保持寂靜。
哭了好一會兒。杜添家的突然從地上跳起來,快速沖到村長面前,指著小花大喊。
「村長,一定是她,一定是那個妖孽,給我們帶來的災難,一定是她!是她害了我家當家的,我們應該把她浸豬籠,好撫平水神的怒火啊!」說著她還跑到小花跟前,雙手死命拽住小花的衣領使勁搖晃,「一定是你,你這個妖孽,一定是你帶來的瘟疫!你害了我家杜鵑還不算,竟然害了我家當家的,還想害了我們整個村子!」
恐懼充斥整顆心後,便會炸開,連帶著所謂的理智也炸得一干二淨!
所有人仿佛溺水者抓住漂浮的稻草一般炸開。
「沒錯,一定是這個妖孽要害死我們!」
「妖孽!浸豬籠浸豬籠!」
「對!浸豬籠!」
「浸豬籠!」
勉強睜開眼楮的小花,對于眼前的畫面早就沒有多余的憤怒了,有的只是悲哀而已。
為自己的命運悲哀,也為這個時代的人而悲哀。
當死亡逼近,這些人是多麼地丑陋!
「快,找繩子,找豬籠。只要把她作為祭品來祭祀水神,水神一定還保佑我們的!」
恍惚中,小花看見了被人潮擁擠著往自己擠來的杜老大和惡婆娘。
那一刻,很神奇的,原本已經無法看清任何東西的小花竟然無比清晰地看清杜老大和兒婆娘臉上的表情。
那是怎樣的一種無情,那是怎樣的一種渴望解月兌,那是怎樣的一種對死亡的害怕!
他們也相信了把她淹死就能解決這場瘟疫,就能活著!或許不是,或許他們也是不信的!但他們想活下來,所以即使不信也願意嘗試,只要能活著!用她的命嘗試!
誰說虎毒尚不食子!
小花不想知道哪些村民的表情是如何地扭曲,不想知道他們是如和把自己綁起來塞進豬籠里,也不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被丟向冰冷的河水。
她閉上眼楮,放松情緒,似乎已經做好了隨時離開這個世界的準備。、
在她失去神智的最後一刻,她只听到一身重物投入水中的聲響,然後就是刺骨的江水將她淹沒、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