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錯 第十二章 清瞳

作者 ︰

高涯佯裝受賄,配合他做足了戲。卻又變卦,由他父親高將軍上朝奏事,令自己鋃鐺入獄。若算起欺君之罪,石弦固然不得不服,但高涯在玉龍台之時也說了謊,卻平安無事。單這件事而言,皇後並不相關,可是她卻急急與高氏父子一氣,欲置自己于死地。

在此之前,石弦已經洞察皇後心計。玉龍台乘雲遇難之後,皇上盛怒之下命人處死那鐵血寶馬。石弦早前懷疑皇後和丁公公,料定當中有詐。當時尾隨乘雲,欲助之勒馬便是為了阻止她進一步混雜在這場陰謀之中,成為犧牲品。豈知他後來去看了那匹死馬,竟發現那鐵血寶馬早被用了藥。此藥乃人用益腎壯陽膏,但用于動物身上卻會使其亢奮乃至癲癇。此外,那死馬的韁繩套的並不牢,鐵血寶馬上唇扎住的皮帶僅僅打了個看似逼真的活結。這必是有人事先做了手腳。雙管齊下,志在奪命啊。可知乘雲摔馬絕非偶然!換言之,若乘雲不上馬,或石弦自己不去與乘雲糾纏,無論馬上之人是誰,都極可能遭遇不測。

凶手只有一個,目標也只有一個。

乘雲不過是替罪羔羊。那鐵血寶馬上坐的,本應是……

皇後竟要殺了皇上!

石弦在知道這一切之後只是感到十分不解。皇後如此,十有八九是為了大皇子的儲位謀算。宮中雖皇子眾多,可畢竟都還年幼,又或者母族弱勢,對大皇子威脅並不大。即使有所威脅,依皇後六宮之主的地位,無論是人還是宗親,大可斬草除根,何必在皇上身上動刀?

未免急不可耐?

皇後蛇蠍,令人膽戰。可石弦做的這一切,又都被皇後的眼線看在眼里。幾道口耳相傳,皇後便知石弦的危險之處。加上高將軍的煽動,她更是知道此人不能留了。

這男子過于犀利。遲早壞事。成大事者,必不可用情。即使他是自己兒子的陪侍,也不能改變他該死的命運。

這一邊,石常銳在闊別皇宮數十年之後重返正大宮殿。

他自然是為自家兒子的性命前來求情。

歲月荏苒,石將軍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空有武夫之莽的石將軍,皇上也未必是當時的皇上。世事變遷,人心如滄海。只是,多年未見,昔日君臣老友,如今一個要殺另一個的兒子,未免諷刺。

石常銳在地上跪著。

空蕩蕩的大殿,寂寥無聲。

許久,皇上才從金鑾座上走了下來。這君主的威儀想來在這沉寂之中也已擺夠。

「常銳,」皇上將石將軍扶起,

「朕可怎麼辦。」

石將軍訝異地抬起了頭,皇上竟也一番憂心,更帶著幾分無奈。

「末將……哦,不,」石將軍早不在職了,一時不知如何自稱。

「在我心中,你始終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將軍。」

「末將惶恐!只是,如今為了末將那不才之兒,溫雲已白了幾多青絲……」石常銳竟無語凝噎。

「你放心,朕並沒打算取石弦性命。朕怎會殺故人之子呢。」

「可是……」

「不過敷衍皇後罷了。」

石常銳听罷喜出望外,知道原來皇上並無殺人真意,一顆懸著的心便也安穩落下幾分。只是他仍不解為何皇上有如此憂色。

「曾幾何時,朕與你共謀江山,何時曾料想,打江山易而守江山難啊。如今朕四面楚歌,好不失意。」

「皇上何出此言?」

「常銳,你回來吧。」

「末將不知皇上究竟何意。」

「你在我面前何必裝愚。常銳,朕身邊沒有得力的人哪,你回來,仍舊當朕的將軍,只有如此,這諾大皇宮才有朕可信之人。」

皇上說得未免傷感。

「皇上不是已經有了高將軍?高將軍精武悍勇,人能治事,何必末將分憂?」

皇上搖搖頭,

「高將軍雖恪盡職守,忠心可鑒,但好出頭,我並不知他能誠心到何時。對他,我不禁時有搖擺。但若你回來,左右將軍,不僅大可助我一臂之力,還可與他牽制。」

皇上擔心高持忠尾大不掉,石常銳不禁猶豫起來。

「末將在野,曾听聞高將軍治軍有方,正法振綱,或許還不必剛愎自用。皇上為何多慮?」

皇上冷眼一笑。

「朕為何說四面楚歌,豈是妄言?高將軍若尚且可信,那也罷了,不再深究。但如今朕的位子,岌岌可危矣,」繼而又追問,

「你可知為何我大瀛至今未有儲君?」

「眾皇子皆還年幼,資質如何,仍有待考察。」

皇上再冷冷一笑。

「那你可知坊間頗有議論,說朕不喜大皇子,太子人選遲遲不決?」

石常銳無話可說。這些傳言自是真切,而皇上也心知肚明,想必定是刻意。

「末將惶恐。」

「你不必惶恐。眾人所言並不都假。但我並非不喜大皇子。廷飛雖未聰明到冰雪程度,但他的努力,朕都看在眼里。畢竟是我親兒,哪個為父的會生生刁難。只是,朕並不是遲遲不立他為太子,而是永遠不會立他為太子!」

「皇上。」石常銳似不解。

「哼。無論廷飛多優秀,都無可能。皇後勢力獨大,朕非瞎盲,豈能不知!若是廷飛繼位,只怕免不了外戚干政。到時,我大瀛,恐怕要變天。」

石常銳想起石弦從前從東區馬場回來,曾極言大皇子之刻苦殷勤,只為得皇上歡心。今日听聞皇上心聲,未免為司徒廷飛感到心酸。世間人心之事,總如此令人唏噓不已。

無奈,只因他生在皇家。出生之時,便注定不能安逸如常人。即便是父子,尊卑與算計,始終大于俗世溫情。

皇上見石常銳並不表態。但他知他是心軟之人,此刻內心必有動搖。他需要做的,只是讓石常銳無法拒絕。因此,他向石常銳申之以回歸之好處。高官俸祿自然不是擺得上桌面的籌碼,但將軍所能持有的那半黃金虎符卻至關重要。

皇上承諾石常銳若是回來,則位至左將軍,並且能持有現在由他掌管的另一半虎符。如此一來,石弦的生死則掌握在他石常銳手中。

言下之意,皇上用石弦挽留石常銳。這樁交易看似雙贏,其實不過一命易一命罷了。石弦解月兌的代價是石常銳重新被困在紛紛擾擾的宮中爭斗中。但做父親的,能用自己的命來換兒子的命,誰有拒絕的理由呢?

于是,石常銳耷拉著腦袋回了家。告訴溫雲,擇日舉家遷居,遷至內城城西的將軍府。溫太醫一向反感石常銳在皇上手下辦事,溫雲雖知他辛苦,但未曾加以苛責。只是,吟歌的事情之後,她總讓石常銳盡力避免與皇家走得近,甚至在丈夫官途正順的時候讓他隱退。可如今,她擔心的似乎正在尋路而來。

石常銳又活在皇上面前了,而石弦只怕也再難過清閑日子。

萬一,有天東窗事發,那該如何?

可惜她也改變不了什麼。十六年了,十六年來太平靜,也直叫人怕的怪寒磣。

面對不可預料,有人害怕,但有人會期待。這無關膽識,因人總各持立場,各有關懷。石弦的事,溫雲十六年來都在防備。但清瞳不同,她雖不知石弦背後的故事,但她的心足夠敏銳,似已洞悉異常。石弦異常,否則小小人物,不會至于被投入天牢。她的母後異常,否則不會輕易為一小人物破功。皇後為了大皇子,似乎費盡心血。她隱約知道她做的一些事,只是從不點破。

然而這次,昭德宮內,母女對峙。

「什麼,你竟然叫我放過他?」

「並不必由母後來放。看來母後有所不知。如今石常銳將軍已經復位,原由父皇掌管的那半虎符現已在石將軍手中,石將軍拿這虎符,早將人放了出來。」

「什麼!」

「女兒求母後放過弦公子,並非饒他一條性命,是求母後今後能夠容他。」

「容他?」

清瞳婉約一笑,

「是。容他。因為,女兒非弦公子不嫁!」

「什麼!」皇後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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