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十回【下】

作者 ︰

行了十數里後,二人走在一條不算很寬的土路上。

遠遠的,黃芩听到一陣急促、雜亂的馬蹄聲,以及幾聲犬吠從身後傳來,回首望去,只見一簇人馬往這方向飛奔而來。他注意到馬背上駝有不少兔狐之類的獵物,因而推知那些人必是打獵歸來。

那簇人馬的中間,擁著一匹雪白卷毛的高頭大馬。馬上端坐之人五十出頭,紅光滿面,身材壯碩,被仔細修剪過的胡須柔順地撫在胸前,十分打眼。瞧他挎著弓,帶著箭的樣子,顯是有些武藝,左顧右盼間又頗有幾分富商、仕紳的氣度。

其實,那簇人馬離得尚遠,但以黃芩的眼力,已可以瞧得十分清楚了。

眨眼的功夫,那些人急馳而至,揚起大片塵土,路旁的韓若壁被嗆的皺起眉,連連咳嗽。

黃芩見狀,抽出腰間鐵鏈,一折為二,灌注上真氣,揮手于半空中‘呼呼呼’的急舞了幾圈。頓時,鐵鏈鼓起的勁力如同風卷殘雲般,將被馬蹄激起的塵土一掃而光,同時也把為首的幾匹馬驚的一陣嘶鳴,連踢帶跳了起來。

「呵呵,好俊的身手!」五十出頭的漢子帶頭拉住了馬,高聲贊道。

黃芩瞧他一眼,道︰「我這位朋友有傷在身,受不得塵煙。剛才出手如是得罪了各位,還請見諒。」

那漢子離鞍下馬,面上掛著歉意的笑容,上前道︰「哪里哪里,全怪我們這一趟出外打獵收獲頗豐,歸途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只顧打馬奔馳,沒有顧及其他行路之人。」說著,他一指土路兩側,對身邊的其他人道︰「諸位好漢,為著同行路人著想,我們應該駕馬緩行才是,對不對?」

其他人紛紛附和。

韓若壁的目光掃過跟在那漢子周邊的眾人,在背後小聲對黃芩道︰「那群跟班里不乏江湖好手,這人想必有些來頭。」

那漢子沖黃芩拱了拱手,道︰「在下公冶修,不知英雄高姓大名?」

原來他就是辰州府的頭號大財主,‘金碧山莊’的主人,江湖人稱‘三湘大俠’的公冶修。

黃芩心道︰韓若壁料的不錯,他果是大有來頭。打量了對方一下,黃芩答道︰「原來是‘金碧山莊’的主人。在下姓黃,只是個尋常跑江湖的,不敢枉稱英雄。」

韓若壁也上前一步,與黃芩並肩道︰「‘三湘大俠’啊,久仰大名,如雷貫耳!我與黃兄弟正欲到你莊上叨擾一段時日,卻不想無巧不成書,竟在此間遇上了,這真是幸會啊幸會。「

公冶修又沖韓若壁拱了拱手,問道︰「這位好漢尊姓大名?」

韓若壁笑道︰「在下姓韓名若壁,浪跡江湖,四海為家,平生最喜與人結交。‘三湘大俠’的貴名傳播宇內,誰人不敬?今日得識尊顏,宿生萬幸。」

他是故意夸大其辭的。

公冶修笑了幾聲,謙然道︰「那不過是江湖上朋友們瞧得起,謬贈了個綽號,以我的本事哪里當得上‘大俠’二字。」

不待韓若壁說話,一起去打獵的一眾莊客里已有人說道︰「事實如此,莊主不必過謙。」

又有人說︰「莊主是實至名歸才對。」

還有人拍馬說道︰「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大浪淘沙,才見壯志豪情。若是公冶莊主都當不上‘大俠’之名,這三湘四水之地還有何人能當得上‘大俠’?」

公冶修向周圍莊客擺了擺手,又問韓若壁道︰「听說韓兄弟受傷了,傷勢怎樣?」

韓若壁苦笑一下,道︰「具體怎樣不清楚,總之傷得不輕。」

公冶修道︰「如蒙不棄,我莊子里正好住著兩位江湖上的名醫,可以請他們給韓兄弟看看。」

韓若壁笑道︰「那真是有勞莊主了,在下感激不盡。」

公冶修道︰「這種事韓兄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就當多交我一個朋友好了。」

言罷,他讓兩名身形廋小的莊客合乘一騎,均出一匹馬給黃韓二人合騎。

之後,一行人駕馬緩行,往‘鳳凰山’的方向而去。

鳳凰山,依沅江而臥,因其山體形態恰似展翅的鳳凰,故而得名。山的西北面山壁陡峭,沿峭壁砌有一層層石階,宛如玉帶飄落江邊;東南面則是群山疊起,連綿不絕。西南面的山腳下建有一座大鎮,‘金碧山莊’就在鎮上。

一行人馬進了鎮子,快到‘金碧山莊’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色窄袖上衣,寬大多褶褲子,纏著包頭,且包頭右上方扎了一個細長的錐形‘英雄結’,肩上扛著幾張獸皮的男子走上前來。

看樣子,他是要向公冶修兜售獸皮。

馬上,黃芩問身前的韓若壁道︰「這人好生奇怪,哪有向載滿獵物而歸的獵人兜售獸皮的?」

韓若壁道︰「瞧他的穿著,該是鳳凰山上彝寨里的彝人。既然公冶修沒攆他,想來是認識的。」

果然,那彝人男子從肩上掀下兩張狐狸皮,送到公冶修馬前,操一口生硬的漢話道︰「這是我們土司特別準備,要送給公冶莊主的。」

公冶修沒有下馬,伸手接過,順著毛皮模了一把,愛不釋手地大笑道︰「好好好!這東西我正需要。」

讓黃芩把馬靠近些,韓若壁湊上前看了看,道︰「顏色赤紅,狐毛稠密,光澤如絲,真正是上好的火狐皮。」

見他是個識貨的,公冶修笑道︰「打年頭起,家里的小婆娘就向我討要火狐皮,說是想做一件特別的比甲,把別家婆娘的衣服都給比下去。可惜我這幾次打獵就沒遇見過一只火狐,整天被她在耳邊吵鬧,不免有些心煩。」轉頭,他又沖那彝人男子道︰「替我謝謝你們安蘇其土司。」

他口中的小婆娘是他最鐘愛的小老婆。

彝人男子道︰「土司大人說,上次的事多虧莊主出手幫忙,除了這兩張狐皮,還想請您去我們寨里做客,到時定會打牛、打羊、殺雞、奉酒來迎接。」

公冶修豪爽笑道︰「得空時一定去。」

那彝人男子把交待事情辦了後,也不與其他人客套一句,轉頭便回去了。

大家又走了一里路,黃芩瞧見不遠處的樟樹綠萌里,顯出一座偌大莊園的院牆來。

這座莊園倚山體而築,規模相當宏大,五座七開間一字兒排開,進深九落,灰牆翹檐,錯落有致。

一眾人行到莊前,下了馬。

門口閑逛的幾個莊客瞧見了,立刻打開大門,將公冶修等人迎進莊去。

到了莊內,又有幾個下人來把馬匹陸續牽走了。

公冶修見已是晚飯時間,便領著黃、韓等人往飯廳去,以便與莊內的其他莊客歡聚暢飲,慶賀打獵歸來。

到了飯廳,只見里面不但畫棟飛甍,丹楹刻桷,而且極其寬闊,橫的六排,豎的六排,擺著三十六張大圓桌,若是坐滿客人,想必熱鬧非凡。

韓若壁心里一陣酸不溜秋,暗道︰不愧是大地主,好闊綽的排場。

很快,莊客們也魚貫而入,有的上前同公冶修寒暄幾句後自行落座,有的則在莊僕的帶領下,找到位子坐了。

見人到的差不多了,公冶修吩咐開席,莊僕們將準備好的酒食鋪上桌,招待眾人。

初時,那些個江湖客們還曉得克制,席間也就是劃劃拳,斗個酒什麼的,可等灌下了十來碗燒刀酒,連吞了好幾只狗腿肉後,有些人的頭就熱了,血也沸了,嘴便癢了。

忽然,與黃、韓鄰桌的一個已經喝的臉紅脖子粗的獨眼漢子,揚手‘叭’地摔了手中的酒碗,從座椅上蹦起來,晃了兩晃,罵道︰「這他娘的是什麼酒?!怎麼到了老子嘴里,跟白開水一個味兒!」

他身邊一個小口吃肉,不怎麼喝酒的小老頭兒,細聲細氣道︰「喝成你那樣,什麼酒到嘴里都成白開水了,哪還咂得出滋味。」

那獨眼漢子沒理他,扯起一只狗腿,氣哼哼地咬了一口,嚼了嚼,轉眼扔了狗腿,又把肉吐在地上,道︰「怎麼肉也不對味?!難道三湘大俠以為我們沒見過世面,所以拿摻了水的酒、變了味的肉,糊弄我們這些個跑江湖的?!」

韓若壁心道︰這漢子借三分醉裝十成瘋,可能是瞧公冶修收地租錢收到手發燙,自己雖然白吃白住,卻分不到半兩,心里不自在,于是想借機鬧事,壞了這場宴席出口惡氣。

公冶修象是司空見慣了,一點兒也不在意,笑道︰「許是酒肉不對英雄的味口,英雄莫怪,我這就讓下人給你換壇更合口味的酒,上盆更新鮮的肉!」

說罷,他示意兩個莊僕上前,替那漢子重新擺上酒食。

黃芩瞧在眼里,不禁暗贊公冶修行事老道,氣度過人。

坐在那桌主座上的一個老者瞧不過去,站立起身,冷冷道︰「劃劃拳、喝喝酒,輸了耍賴不稀奇,吃人家,喝人家,動不動摔碗、掀桌子就過分了。」

顯然,這老者在江湖上的地位要比那獨眼漢子高出不少。

按常理,到這時,那漢子便顯得有些尷尬了,可他卻不以為然,理也不理那老者,照樣大剌剌坐下,喝一碗酒,啃一口肉,點頭連稱‘換得好’,繼續吃喝起來。

韓若壁搖搖頭,笑道︰「這當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罵完了,端起碗,照樣繼續吃肉。」

待到食罷酒酣時,有人來報,說是少爺回來了。

公冶修向眾人哈哈笑道︰「我這個兒子整日里不著家,就喜歡學諸位的樣兒,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往後,在座的英雄們若是在江湖上遇著他,發現他行事有甚不妥,還望不吝指教。千萬不要有什麼顧忌。」

有些人一邊點頭一連說‘一定一定’;有些則只顧埋頭吃喝,不予理會;也有如︰「虎父無犬子,英雄出年少,豪俠如公冶莊主,公子定是英雄人物,哪用得著我們指教。」一類的聲音從各桌上響起。

很快,公冶一諾和肖八陣二人一前一後來到飯廳,見過了公冶修和在座各位江湖好漢。

原來,他二人領著十來個女子臨時找客船,不得不費些工夫,是以遲了一日才回來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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