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三十回

作者 ︰

︰擅應變黑狗血破驅魔術,激戰酣九頭鳥放雷公鑽

見此情形,馬國梁和鄭坤懼是又氣又惱,又驚又怕,腦中各種念頭電閃而過,臉色也跟著變了好幾變。

要知道,瞬息前,他們還滿心歡喜、自鳴得意,肚內打著偷襲‘解劍園’的小算盤,可瞬息後,不等腳跟站穩,準備妥當,敵人卻反過來突襲他們了,如此,叫他們如何能不氣惱,不驚怕?

當然,不管怎樣,這種緊要關頭是容不得他們再有時間細想的,就听鄭坤大喝一聲︰「兄弟們快抄起家伙,和他們拼了!」

馬國梁一面向後閃躲,一面也運起內力,高聲喊道︰「敵寡我眾,大家別慌神,我瞧那邊的弟兄已經穩住陣腳了。他們斗不過咱們!」

其實,慌亂之中,來的敵人到底是多是少,有沒有弟兄穩住陣角,他哪可能瞧得清楚?因此,這話不過是隨口說的。

但是,在此種時刻,這話卻格外頂用。

畢竟,令場面陷入混亂的真正原因不是遭遇突襲,而是由于遭遇突襲產生的驚慌。是‘驚慌’令‘南華幫’眾在短時間內喪失了判斷力,也削弱了戰力。而鄭坤的話雖說是隨口說的,但卻有意無意地向幫眾傳遞了兩個信息︰一是敵手在人數方面遠不如已方,已方大可不必驚慌失措;二是已經有弟兄穩住心神,同敵手展開搏斗了,大家完全可以和他們一樣。得到這樣的信息,少部分幫眾下意識地去了驚慌,恢復了心神,而這種狀況也迅速地如同傳染般擴散了開來,很快,局面竟然逐漸穩定下來。

這時際,蕭仁恕和蕭懷物兄弟二人須發飄揚,揮舞著長劍,一起沖在了最前面。他們各自都有幾十年的功力,可想而知精純無比,掌中長劍更是神出鬼沒,所到之處血雨腥風,仿如虎蕩羊群,摧枯拉朽一般,可謂劍下無三合之敵!

但見蕭懷物正殺得痛快,忽然听得‘嗚--’的一聲悶響,一根六尺長的鋼杖從旁邊斜砸了過來,帶起一片激蕩的勁風。

這一杖,勢大力沉,來得又極為突然,幾乎等同于偷襲。

蕭懷物吃了一驚。

不過,雖然他的天賦遠不及他的大哥蕭仁恕,在劍術上也始終無法煉達最高奧義,但那幾套家傳的劍法卻是練得精熟無比,這刻,當即不假思索地把身子一側,長劍一挑,以一個‘攔’字訣封堵向那襲來的鋼杖。

剎時間,劍杖相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響徹四野,刺得人兩耳直發麻。

由于杖重劍輕,加上敵人發力在前,蕭懷物應對在後,敵人的發力自然更加充分一些,是以,蕭懷物只感到握劍的虎口處一熱,掌中長劍眼見著就要月兌手飛出!

蕭懷物心中一凜,這才明白敵手實力非凡,絕非普通‘南華幫’眾可比。

就在此時,一柄劍從他身側無聲無息地滑了過來,劍脊在蕭懷物的劍身上輕輕一切。頓時,一股溫潤、平和的真氣自劍身直傳過來,令得蕭懷物新力陡生。

得此外力相助,蕭懷物的虎口又緊了緊,握住了長劍。

危急時刻,還是蕭仁恕幫了他一把。

極為巧妙地助了蕭懷物一臂之力後,蕭仁恕未做絲毫停留,腳下步履如行雲流水般,‘呼’的一個繞前,已經搶到了蕭懷物和那個手持六尺鋼杖的高手之間。

那名高手的年紀在六十上下,滿頭花白的頭發如同一扎亂草般,斷眉獨目,一臉凶相,正是‘南華幫’的左護法長老‘鐵拐仙’柯子華。

俗話說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南華幫’的諸位人物,蕭仁恕又豈能不知?是以,剛才他一掃見那根六尺長短的鋼杖偷襲向蕭懷物時,只心念一動,便知是柯子華來了。他早知柯子華手中一根鋼杖沉重至極,加上一身剛猛的氣功,若是遇到武功根基不夠扎實的對手,往往一招就能制敵死命。蕭懷物的武功,蕭仁恕再清楚不過了,是以才趕緊搶了上來。

其實,這倒不是蕭仁恕對蕭懷物的武功根基不放心,實際上,蕭懷物的武功根基非常扎實,劍術、內力都只在柯子華之上,不在柯子華之下。但是,蕭仁恕知道蕭懷物的劍法有一個缺點,那就是善守卻不善攻,而柯子華的武功卻正好走的是善攻不善守的路子,恰恰和蕭懷物對上了。蕭仁恕真正擔心的是,蕭懷物無法快速地解決、擺月兌掉柯子華,進而與之形成纏斗之勢。

任誰都知道,纏斗既費時又費力,目前‘解劍園’能在整體戰局上佔據上風不是由于實力上強過對手,而是因為發動了突出其來的偷襲,打了對手一個措手不及。可是,如果一旦陷入纏斗,形成捉對廝殺之勢,就等于被敵手掌控住了局面,‘解劍園’也就會因為實力不佔優,最終難以佔到太多便宜。因是之故,蕭仁恕才親自搶過來,目的就是迅速、果斷地解決掉柯子華。

柯子華雖然身經百戰,卻哪里猜得透蕭仁恕的心思?只道是蕭仁恕擔心蕭懷物受傷才過來幫忙的。于是,他仰天哈哈大笑一聲,猖狂道︰「來來來,蕭家老頭兒,吃我一杖試試!」

說起來,他的年紀不比蕭仁恕小,卻喊蕭仁恕老頭兒,未免有些不倫不類,听上去好像在說笑。

但是,他的話顯然不是說笑,聲到杖到,‘呼’得又是一杖橫掃了過來。

要知道,所謂棍怕點頭槍怕圓,立木頂千斤。大凡用棍、用杖之人,越是高手,越喜歡用頂、點、刺,而甚少用橫掃的招法。雖說棍掃一大片,但能被‘一掃一大片’的,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麼高手,所以,橫著一杖掃過去,是高手同低手對陣時才用的招法,若非為了撤退而逼開對手,高手一般是不太願用的。

由此可見,這一杖,柯子華多少有些托大了。

一見他手中的鋼杖橫掃而出,蕭仁恕只覺正中下懷,立刻腳下倒踩七星步,左一步,右兩步,如閑庭信步般邁了開來。雖說他的步伐很小,且歪歪斜斜地看起來似乎一點兒也不迅捷,卻是以最微小的移動,極其巧妙細致地避開了對方的悍勇攻勢,那根橫掃而出的六尺長的鋼杖居然連他一丁點兒衣角都沒能沾上。

眼見蕭仁恕後退避開了鋼杖,柯子華頓時信心爆棚,吐氣開聲,猛喝了一聲「著!」

與此同時,他手臂一揮,杖上驟然變化出了壓箱底的絕技,並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個健步竄將上前,奮起腰力,將手中鋼杖化掃為刺,猛搗向蕭仁恕的左腿膝蓋處!

這一招,當真陰毒無比。

卻原來,高手對敵之時最講究步法,能夠進退如風、起落似箭自然很難被敵手一下子擊中。但是,步法再好的高手在一個後退撤步之後,下盤都難免滯重,而大多數人正是習慣以左腿作為支撐,右腿則伺機發力前竄或者以備繼續後撤。柯子華的這一杖將將卡在蕭仁恕的後撤步之後,又是針對其相對不靈便的、負責支撐的左腿,而且瞄得還是腿上的要害處--膝蓋,實在是一招制敵的陰險招法。

眼見著自己的鐵拐就要擊中蕭仁恕的膝蓋了,柯子華不由得心中大喜。

但是,就在他以為得計,手上猛地一加力,鋼杖再無半點保留,全力施為之時,忽听得蕭仁恕一聲朗笑。

彈指間,只見,蕭仁恕左腳腳尖輕輕一彈,來了個靈巧無比,精妙無比的小跳,身子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只這一轉,便把柯子華的鐵杖甩在了身後。緊接著,他自然而然地反手一劍,神光速電般削出。

只听‘嗖’的一聲又尖又平的金刃破風之聲,蕭仁恕的劍直取柯子華的項上人頭!

原來,柯子華自以為高明的招式變化早已落在了蕭仁恕的意料之中。

柯子華駭然變色,獨眼中滿是驚懼之芒。

就在此時,只听一人大聲呼叫道︰「老賊蟲,休傷吾兄!」

與這聲呼叫同時響起的,還有一聲‘呼’得爆響,宛如裂缺霹靂。

一道劈空掌力宛如實質一般聚氣成雷,勢如發砲,直向蕭仁恕的右側肋下攻去!

這一掌,是‘南華幫’的另一個長老--‘迅雷掌’龍天任發出的。

原來,龍天任眼見柯子華遇險,再顧不得許多,運足了功力,抬手就是一掌劈出!

他這一掌,意在圍魏救趙。

江湖人都知道龍天任號稱‘迅雷掌’,出掌奇快,掌力強勁,威力之大能于丈外取人性命。

面對來勢迅猛,猝然而至的一掌,如果蕭仁恕仍堅持取柯子華的人頭,就難免被這一掌所傷;而如果撤身自保,那麼逃過一劫的柯子華接下來必會加倍小心,那麼,也就不大可能再有這等迅速斃敵的良機了。

一時間,蕭仁恕陷入了進退兩難之境。

這一時際,只听得蕭懷物冷笑一聲,道︰「有我在此,休要猖狂!」

話音未了,蕭懷物手腕撩起,長劍一顫,霎時間劍光如潑,長劍灑開一片光網,劍氣哧哧作響,攔住了龍天任的劈空掌!

此一時刻,這邊還是劍氣對掌風,斗得旗鼓相當;那邊卻已是金刃劈肉身,完全一個打一個挨了。

蕭仁恕雖然號稱‘無刃劍’,但此刻手中的那柄明晃晃的長劍卻是貨真價實的、吹毛立斷的寶刃,縱使對手身懷金鐘罩鐵布衫的曠世硬功,也絕無可能以血肉之軀硬接他這一劍。

柯子華怎麼也料不到蕭仁恕竟然有這般奇妙的招式在等著他,只嚇得七魄搖搖,三魂墜墜。生死存亡之際,他急中生智,縮手把鋼杖一丟,陡然抱膝縮脖,眨眼間化作了一個‘肉球式’,同時丹田氣沉,身子作千斤墜快速落了下去,只盼能躲過這如同斬首的一劍!

柯子華的身子剛剛縮緊,就感到蕭仁恕劍上的寒氣侵體而至,不禁渾身肌膚顫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緊接著,他頭頂一涼,當即感覺到某種液體樣的東西從頭頂上流了下來。

雖然快得來不及感覺到疼痛,但柯子華心知自己必定掛了彩,頭上怕是已經失去了點東西,而且,倘若再不迅速躲開對手的連環進攻,只怕連這條老命也要失去了。

他已經失去了一只眼楮,什麼東西都不想再失去了。

沒有絲毫的停頓,柯子華馬上就地一個團身飛滾,咕嚕嚕地連轉了十好幾圈,總算逃出了蕭仁恕激蕩無匹的劍風範圍。隨及,他一在地上坐定,伸手一模頭頂--頭頂已被削去了老大一塊頭皮,正血流如注。

到這時,柯子華只覺疼痛難忍,而且不斷流下來的鮮血也影響了他唯一的一只眼楮的視線,令他暫時失去了戰斗能力。無奈之下,他只得恨恨地模爬著退開一邊,也顧不得去撿之前丟棄的鋼杖了。

雖然,打從心底里,他恨不得馬上殺回去,拼命報這一劍這仇,但也知道必須先找個地方把頭上的傷口包扎一下,否則連東西都看不清,就更別提與人動手拼命了。

那邊,擋住了龍天任的一記‘迅雷掌’後,蕭懷物微微一笑,提劍而立,竟然沒有搶攻的意思,只是穩穩守住陣腳。

就在龍天任還在尋思該不該繼續向蕭懷物進攻時,蕭仁恕已經逼退了柯子華,剛剛把身子轉過來,卻連瞧也不瞧,‘刷刷刷’一連劈出三劍,直奔龍天任而來。

原來,這蕭家兄弟二人自有一套練慣了的套路,一旦聯起手來,就仿佛天經地義一般,由大哥蕭仁恕主攻,而弟弟蕭懷物則主守,配合默契,所向披靡。

他這一連三劍劈出,正是蕭家劍法的殺招之一,叫做‘三仙出洞’。

只見,激射而出的劍光浩渺如四海,眩如三光,但又忽爾上,忽爾下,忽爾中,明明變幻如浮雲,卻又充實如太倉,堪稱精妙無窮。任是龍天任一身四十多年的精純內力,外加摧枯拉朽的迅猛掌風,面對這一殺招時,也不免應接不暇,手忙腳亂起來。轉眼間,他連連後退,明顯是無力招架了,若非仗著異常雄渾的掌力咬牙硬撐著,以及蕭仁恕不願輕易以身試險,以命搏命這一點,只怕立時就有敗亡之虞。

「龍長老速速退去,讓我來會一會‘無刃劍’!」

一個渾厚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

听語氣,像是說話人在發號不容置疑的命令。

龍天任當然知道是誰來了,心下不禁一寬,腳上一發力,猛然向後退去。

蕭仁恕也不追趕,轉而仗劍而立,淵停岳峙,確有一派宗師風範。

就見,來人身高體闊,右手掌中倒提一口寶刀,左手頷須而立,威風凜凜,氣勢咄咄。

不消說,除了‘南華幫’的幫主--‘真怒刀’鄭坤,還有誰來?

不過,瞧鄭坤在如此慌亂危急的時刻,竟還能保持著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哪里該稱他什麼‘真怒刀’?該稱‘不怒刀’才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一瞧見對手的氣度、態勢,蕭仁恕就知必為勁敵,心中也是一凜,瞬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捏劍訣,雙目炯炯,緊盯著鄭坤。

此時,他們周圍戰火紛飛,亂作一團,因而,無論是蕭仁恕,還是鄭坤都沒有耐心把目前這種僵持的狀態維持得太久。

終于,鄭坤率先按捺不住了。

只見,他挺胸深吸了一口氣,陡然往前踏出一步,手中寶刀急速一劃,自下而上,劈出一道虎虎生威、凌厲無匹的刀風。

這種招式,在蕭仁恕這樣的高手眼里,一望即知只是試探性的虛招,並非實招。

由此可見,鄭坤對蕭仁恕也是極為忌憚,是以不敢隨隨便便放手進攻。

高手相搏,一招被動,往往招招被動,因此,高手最怕的就是被敵人的招式牽著鼻子走。既知鄭坤這一招不過是試探性的攻擊,蕭仁恕又怎肯老老實實地見招拆招?相反的,他以退為進,以攻代守,長劍一抹,電掣芒飛般反削向鄭坤的咽喉,同時雙膝微彎,似乎隨時準備著向左方或右方躍開,以躲避鄭坤的刀勢。

果然,一見到蕭仁恕疾速反擊,劍勢凌厲,鄭坤立刻半途變招,腳跟一頓,腰部旋轉發力,掌中寶刀突然加速回旋,漾起一片異樣的刀光,挾以萬鈞之力,磕向蕭仁恕的長劍。

都說刀走威猛,劍走輕盈,蕭仁恕挺劍反擊的速度雖然驚人,但鄭坤的這一刀卻借助了腰部發力,在力道上更勝一籌,是以如果刀劍相撞,結果毫無疑問是蕭仁恕的劍會被高高地蕩開,而那時,鄭坤便可乘隙猛攻了。

鄭坤心下打的如意算盤,蕭仁恕豈能不知?但他卻不收劍勢,任由鄭坤揮刀磕上了他的長劍。

奇怪的是,這一記刀劍相交居然沒有發出意料中的、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

緊接著,鄭坤驚愕不已地發現,蕭仁恕的劍上有一股極為古怪的真氣,軟綿綿,滑溜溜的,一下子把劍貼在了他的刀上,彈不開也甩不掉。同一時刻,蕭仁恕一個大弓箭步挺身向前,手中長劍順著鄭坤的刀鋒邊沿朝前一劃,劍尖直刺往鄭坤的胸口。

這一劍的內力之精深,招法之神奇,實在令人瞠目結舌!

雖然蕭仁恕號稱‘無刃劍’,平日里也從不喜與人動手,但以今日之見,真到了動手之時,他的劍卻好似拼命三郎一般,又狠又毒!

值此命懸一線之際,對于鄭坤而言,唯一的法子就是後退保命了。

鄭坤只得足尖猛地發力,奮起平生功力往後一竄。過程中,他感覺胸口霎時一涼,想是胸前的衣襟被劍尖劃破了。不過,幸好,他退得還算及時,沒有傷及皮肉。但是,作為‘南華幫’幫主,卻被敵手殺得如此狼狽,面子上未免有些掛不住。

腳跟剛才站穩,鄭坤便‘喝’地怒吼一聲,壓低了身子,一個盤旋錯步,掌中寶刀風轉飆翻,光華電閃般猛砍向蕭仁恕的雙膝!

此時,蕭仁恕剛剛一個大弓箭步踏出去,雙腿間間距很大,正是下盤最為笨拙之時,因而,鄭坤這看似怒極反撲的一刀其實還極為刁鑽精準,果不愧為一代用刀大豪。

蕭仁恕見狀,發出響徹雲宵的一聲哈哈大笑,同時雙足點地,突然騰空而起,遠遠望去猶如一只巨鶴般沖天飛起。當他的身體躍至半空中時,手腕猛然一沉,劍尖直點向鄭坤的後頸處。

他這一劍,乃是針對鄭坤的重心低,頭頂上露出了空門的空隙,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對于這一招,鄭坤的應對只要稍有不慎,怕就要血濺當場了!

剎時,只听鄭坤一聲暴喝︰「流星墜!」

隨之,他的刀上突然光華大盛,白色刀芒繞身而起,氣勢森嚴高峻。鄭坤則單膝跪地,雙手握刀,頭也不抬,一刀自下而上,斜斜劈出,彎曲的刀光伴隨著嘶嘶的罡氣呼嘯之聲,閃爍飄忽著,迎向凌空攻來的蕭仁恕。

這是鄭坤專門用來應對來自上方的敵人的一記殺招。正因為有這記殺招墊底,鄭坤才敢時不時地壓低重心,無所顧忌地攻擊敵人的下盤。所以,蕭仁恕的這次反擊雖然也是一氣呵成,堪稱精妙絕倫,但還是著了鄭坤的道兒!

無奈之下,蕭仁恕只得把心一橫,運足十成功力,加上從上而下的沖擊勁道,和鄭坤硬拼了一招。

這一回,再無半點借力卸力的余地,雙方以硬踫硬,刀劍相交,發出絞人心肺的‘嗆!’的一聲爆響。

經此一記,蕭仁恕人在半空,身體翻轉側飛著落地,險險摔倒。

至于鄭坤,臉一下子漲得紫如豬肝,渾身的血液好似沸成了一鍋粥,奔流竄動不止。看起來,蕭仁恕那把長劍上的強悍力道也讓他很是不好受。

落地站穩後,蕭仁恕的面色微微有些發白。畢竟,他沒料到鄭坤會有這樣的一記絕招,是以剛才的刀劍相撞,多少還是吃了點兒虧。

兩個回合下來,二人各自吃了點小虧,竟然是不分上下!

鄭坤不禁心道︰沒想到這個‘無刃劍’竟這麼厲害。

蕭仁恕也不免慨嘆︰和‘怒刀’周重比起來,鄭坤當真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再度斗在一起時,雙方都更加小心謹慎了,劍法、刀招也愈發得精妙神奇,可以說,這時,他們各自都拿出了平生的本領。就見,二人周圍的真氣鼓蕩不止,幾乎使得旁邊的人都快要站不住腳了。

就在蕭仁恕和鄭坤惡戰之時,‘籮坑’里的戰局突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就見,場中的一個帳篷像被人施了魔法一樣,突然‘呼’的一聲高高地掀了起來,霎那間,黑煙滾滾,陰風大作,啾啾的鬼鳴,嘶嘶的怪叫之聲不絕于耳,濃濃的黑煙中,也不知道藏了些什麼怪物,鬼哭狼嚎著殺將了出來!

原來,驟然遇到襲擊,正在這個帳篷里小憩的趙元節等一行人因為全無準備,所以一時間無法施展妖術。幸好‘解劍園’前來襲擊之人很快就和沖出來的‘南華幫’眾捉對廝殺起來,沒人闖進他們的帳篷里,他們也沒有立刻出去迎戰,而是留在帳篷里迅速地準備好法器。萬事俱備後,趙元節便做起法來。他披頭散發,滿臉凶相,一邊手舞招魂幡,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跟著他的幾位弟子都圍在他的身側,看樣子應該是在為他護法。需要人護法,可能是由于施展的法術會引起反噬,而施法者在施展法術時往往比較虛弱,難以抵擋反噬,因此才需要同道在周圍保護。

轉眼間,場中多了八只滿身腥臭,身高過丈,面如藍靛的惡鬼,揮舞著鬼頭大刀撲向人群。

這等妖物,豈是人力可以抵擋的,誰敢上前相抗?

因此,不管是‘南華幫’的好漢,還是‘解劍園’的俊杰,無不魂飛魄散,紛紛散開,唯恐避之不及。局面也就變得越來越混亂了。

就在這亂成一團的時刻,眼見趙元節施展了妖法,一直遠遠地守在一邊的蕭蘭軒轉身,對旁邊早已摩拳擦掌、按捺不住的衛經綸和宮露白道︰「輪到咱們啦,宮姑娘你快閃到一旁去,看我們怎麼收拾這群妖魔鬼怪!」

知道他們是打算拋灑那些穢物了,宮露白趕緊躲得遠遠的。

衛經綸抓起一囊穢物,運起無上真氣,對準那群妖魔鬼怪奮力一擲。

頓時間,穢物漫天,臭不可聞。

按理說,那些妖法召喚出的鬼怪最怕黑狗血這類穢物,只要沾上一星半點,就會立刻形消影散。可說來奇怪,趙元節召喚出的這幾只惡鬼似乎都通了靈性,眼見漫天穢物灑下,都吱吱怪叫著,有的把鬼頭大刀舞得如同風車一般,令穢物難以近身,有的則左跳右閃,靈巧無比地避開了當頭落下的穢物。

小天師的妖術,果然非同小可!

衛經綸瞧得目瞪口呆,口中喃喃道︰「真是邪了門了「轉念,他又咬牙道︰「我還就不信邪!」

說話間,他又要去提另外一囊穢物,準備再試一次。

蕭蘭軒急忙抬手攔住,道︰「別急!我們只準備了兩大袋,最後這袋要是還不管用,可就完了!」

此時,那八個惡鬼已經明白穢物是從他們這里拋出來的了,于是一個個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吱吱亂叫著,就向他們撲了過來。

瞧見形勢危急,衛經綸慌了神,急切道︰「顧不了那麼多了,試試再說!」

這一刻的蕭蘭軒卻是格外冷靜,他張目看了看那幾個撲上來的惡鬼,又用余光掃了掃正在施法的趙元節,靈機一動,道︰「你听我的!別管這些惡鬼了,把穢物潑向趙元節!他們肯定沒法子不讓趙元節沾上!」

眼睜睜瞧見惡鬼就要撲到跟前,衛經綸的頭皮一陣發麻,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分辨把穢物潑向趙元節,和潑向惡鬼的效果會不會一樣了,疾疾抓起另一囊穢物,鼓起畢生真力,‘呼啦啦’一股腦兒全扔向了正在施法中的趙元節!

眼見著穢物就要劈頭蓋臉灑落下來,守在趙元節周圍的一干弟子頓時面如土色,忙不迭地揮動起手里的兵器,企圖護住趙元節的身體,同時也下意識地護住他們自己的身體。只可惜,一來,他們的身手同那幾個惡鬼比起來實在相差甚遠,二來,幾把刀劍怎可能擋得住這如雨水般潑灑而下的狗血、人糞?于是乎,一甘人等少不得染了一身腥臭,就連趙元節的‘招魂幡’上也沾上了幾塊污物。

趙元節怎麼也想不到居然被一個黃毛小子,以這種方式擺了一道。

不出蕭蘭軒所料,衛經綸的這一下歪打正著正擊中了趙元節的要害。隨著一陣撕心裂肺的、猶如來自鬼域黃泉的、‘吱吱嘰嘰’的慘叫,那幾個原本凶神惡煞般的厲鬼突然間如同被電打雷劈般,渾身冒著燒灼般的青煙,扭曲著身體摔倒在地,隨及幻化成一團團搖擺不定的黑霧。瞬時,黑霧散去,地上現出幾個歪七扭八的紙人來。轉眼間,沒等別人瞧清楚,這些紙人就隨風飄散到遠處去了。

原來,妖法怕穢物,世人盡知,所以趙元節才會潛心修研驅妖秘法,使得召喚出的惡鬼幽魂能夠閃躲、避讓這些穢物,以求不為其所傷。但是,另一方面,那就是驅妖秘法無一例外都是靠施法者以精神力來控制召喚出的凶魂厲魄,維持與它們間的聯系,是以一旦施法者的身上沾上了穢物,便會摧毀這種聯系,法術也就不靈驗了。

瞧見自己的法術被破,趙元節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臉都綠了。他扭曲著面目,惡狠狠地咒罵道︰「臭小子!竟敢壞了道爺的仙術!也好,叫你嘗嘗道爺‘誅仙劍’的厲害!」

說罷,他把‘招魂幡’匆匆往懷里一塞,抖手揮起袍袖,剎那間,幾道紅紅綠綠的電光從袍袖中疾射而出,閃著煜煜的光芒,‘嗖嗖’怪響著,凌空射向衛經綸!

原來,除了‘招魂幡’,趙元節還苦心修煉了三把威力非凡的‘誅仙劍’藏于衣袖中。

一道紅,一道綠,一道藍,共三道電光,如同被染上顏色的裂天叉。

三道電光就是三把‘誅仙劍’。

能夠同時駕馭三把‘誅仙劍’,已是非常了不得的道術了。

此時際,這邊廂,趙元節盛怒之下大發神威;那邊廂,蕭仁恕步步緊逼惡戰鄭坤;其他的‘南華幫’幫眾、‘解劍園’高手也都全力以赴,惡戰不休,場面當真好不熱鬧。

混戰中,沒有人注意到來給‘解劍園’助拳的眾位好漢中,有一位好漢的行為頗是與眾不同。瞧上去,他並沒有出力奮戰,只是東一下,西一下地在場中亂晃,兩只眼楮還賊溜溜地到處亂瞄。發現沒有人注意到他時,他便逐漸地退到一邊的暗處去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九頭鳥’卜于書。

卜于書的前方不遠處,蕭仁恕和鄭坤正在做殊死搏斗。

時至此刻,鄭坤掌中的那把‘真怒刀’已經完全發揮出了十成的威力,隨著鄭坤口中的大呼小叫,上下翻飛,左右回旋,鋒芒四射,快逾掣電,看起來就猶如十幾把刀同時揮舞一樣,將蕭仁恕團團圍在中間。

蕭仁恕則是一臉肅穆,手中長劍東一指,西一劃,看似隨心所欲,雜亂無章,卻是面面俱到,疏而不漏,任憑鄭坤的刀法再凌厲,刀勢再猛烈,也無法在他的長劍前逼近半步。而他,時不時還會來上一次穿刺攻擊或角度極為刁鑽的切削割抹,每每都能逼得鄭坤無以應對,只能退開數尺。

看起來,雖然鄭坤采取的攻勢更多一些,但在局勢上,還是蕭仁恕要略佔一些上風。

如此這般,鄭坤又連續攻出了三二十招,除了自身的真氣消耗得越來越快外,依然討不到半點便宜。

暗里,他感覺有點兒無奈。

這種無奈是對蕭仁恕那沉穩慎密、不留半點破綻的劍法的無奈。

因為無奈,鄭坤的銳氣開始下降,手上的攻勢也不知不覺地緩了下來。

蕭仁恕身處戰局的風口浪尖,自然最是敏感,此刻劍上的壓力一松,便知道機會來了。

倏忽間,他‘喝’地冷叱一聲,劍上的攻勢立時強盛了起來。

鄭坤馬上感覺到了壓力,不免心下叫苦不迭。

須知,鄭坤的刀法和蕭仁恕的劍術的路數完全不同。鄭坤的刀法以剛猛見長,力道凶悍,氣勢狂野,細膩變化處不算特別講究,但勝在功力和氣勢足以先聲奪人。而蕭仁恕的劍術則是沉穩中透著狠辣,總體而言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因而招法往往密不透風,可是一旦容他形成反擊之勢,則必然全力而出,石破天驚。

這道理簡單說來,即是鄭坤的刀法,可算是以攻代守或只攻不守;蕭仁恕的劍法則是攻時則全攻,守時則全守,攻守兼顧。正因如此,前一輪,鄭坤猛攻時,蕭仁恕才足以守住,令兩廂斗個平手,而這一輪,蕭仁恕急攻,鄭坤被迫防守時,卻完全招架不住了。

沒法子,誰叫鄭坤練的就是只攻不守的勇悍刀法呢?

不過,今時今日,只攻不守的‘真怒刀’也被迫防守了。

這還是頭一遭。

幸好鄭坤的內力深厚,根基扎實,是以,雖然手忙腳亂,疲于應付,也還算挺住了,至少令得蕭仁恕一時間也無法化優勢為勝勢。

從旁瞧看的卜于書查覺到了鄭坤的窘境,臉上露出一絲陰笑,偷偷從懷里掏了一個寒光閃閃的、別致的小玩意兒出來。

這個玩意兒瞧上去極為古怪,像是個精鋼打造成的、圓筒模樣的東西。圓筒的下方有一個手柄,方便一只手握住,用以把圓筒舉起來。圓筒的前端嚴絲合縫地嵌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精鋼打造的小球。

卜于書一手握著手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時又多出來一個小巧、精致的鐵錘。

就見,他既不作勢,也不瞄準,只是先瞧了一眼鄭坤的身形,然後就立刻舉起手中的圓筒,揮動鐵錘對著圓筒的後端猛力一敲。

說時遲,那時快,前端的那個小鋼球,立刻如電掣雷轟一般飛射而出,以看不見影子的速度,直擊向鄭坤的背心!

這竟然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霸道暗器--雷公鑽!

這種借助鐵錘敲擊的巨大力量發射出來的鋼彈,威力無比,即使面對面地做好了準備,也不是血肉之軀可以與之抗衡的!而眼下,鄭坤正同蕭仁恕斗的難解難分,甚至還稍稍處于下風,如何有本事防備這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

就听得‘潑’的一聲悶響,半個拳頭大的鋼球結結實實地打中了鄭坤的背心。又听得‘喀拉拉’一陣響動,分明是脊骨斷裂發出的聲音,直听得人一陣膽寒。至于鄭坤,只是悶哼了一聲,臉上顯出無比痛苦、無比猙獰的神色,甚至沒能發出一聲像樣的慘呼,就已經推金山,倒玉柱,撲倒在塵埃中了。

「鄭坤死啦,鄭坤死啦!」

不知誰先喊了這麼一嗓子,很快,這個消息就如同颶風過境一樣傳遍了整個戰場。听聞消息,‘解劍園’的好漢們個個精神大振,掌中的刀劍使得也愈發得心應手起來;而‘南華幫’的凶徒們則氣勢大跌,如喪考妣,隨著心思、意志的散亂,戰法也逐漸失去了章法。

得聞此訊,馬國梁又是喜又是怒,一時百感交集,難以名狀。他喜的是,不管是‘三殺’完成了對他的承諾,在混戰中格殺了鄭坤,還是鄭坤藝不如人,死在了蕭仁恕的劍下,總之,鄭坤死了,並且如他所願地死在了與‘解劍園’的混戰中。他怒的是,目下的這種局面本就對已方極為不利,又損失掉了戰力強勁、並被‘南華幫’視為主心骨的幫主鄭坤,幾乎意味著這次夜襲‘解劍園’的行動失敗了。繼而,馬國梁感覺一陣心驚肉跳,暗道︰偷雞不著蝕把米,難道我費盡心思設計好的一切就要付之東流了?鄭坤呀鄭坤,我雖然想你死,可卻不想你現在就死呀!

見鄭坤莫名其妙地倒地身亡了,蕭仁恕也是不明所以,茫然地向暗器飛來的方向望去。由于卜于書發射完雷公鑽後,就迅速地撤走了,是以,他只瞧見了一個背影從眼前閃過。雖然只是一個背影,蕭仁恕卻感覺似乎在莊上見過這個人,但一時之間也沒能想起到底是誰。轉臉,他心道︰嘿,管他是誰呢。這樣暗殺鄭坤,雖然有點兒不講江湖道義,但眼下似乎也不是講道義的時候。

緩緩吸了一口氣,蕭仁恕平靜了一下心緒,抬眼四望。陡然,他瞧見衛經綸、宮白露和蕭蘭軒在趙元節的三把誅仙劍的圍攻下,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不容多想,他運起真氣,腳尖點地,長劍灑開一片片劍花,從‘南華幫’的人叢中一路砍殺了過去。

他決定要去會一會那個‘小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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