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三十二回

作者 ︰

︰大開殺戒戰逃悉听尊便,劍來尺往苦斗七轉化魔

瞧見鮮兆林身現異象,韓若壁的臉色不禁為之變了變,貼在黃芩的耳邊急切低語道︰「他施展的是‘九轉化魔’之術,相當邪惡歹毒,咱們可得小心了。」

黃芩一面听,一面拿眼楮死死盯住鮮兆林,口中回道︰「你不是精通道法嗎?還不趕緊想法子破了他的法術?」

韓若壁無奈苦笑道︰「這個‘九轉化魔’,說起來是法術,但本質上並非純粹的法術,而是介乎于武功與內丹之間的奇術,可不是灑點符水,念念咒語就能消解破除的。」

黃芩嘀咕道︰「你們的這些個妖術還真是麻煩。」

听得不順耳,韓若壁佯裝嘆息一聲,怪腔怪調道︰「我若真像你之前听到的江湖傳聞里的‘面如藍靛,身高過丈,腰大十圍’,對付他,倒是容易得多了。」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不忘擠況一下黃芩。

黃芩無言以對,鼻子里發出‘哼’的一聲。

韓若壁又正色道︰「一轉降丹,二轉交媾,三轉養陽,四轉養陰,五轉換骨,六轉換肉,七轉之時,重造五髒六腑,血肉之軀化魔,神妙無比。唉,想不到這個‘三殺’的大頭目居然練成了‘七轉化魔’之法。」

黃芩皺眉反詰道︰「你沒糊涂吧,不是剛才還說是‘九轉化魔’嗎,怎麼一轉臉就變成‘七轉化魔’了?」

韓若壁‘咦’了聲,道︰「你倒是听得仔細。可惜,八轉育火,九轉飛升,絕非我們凡人能修煉到的境界,所以,依我看,此人也就是剛剛進入七轉之境。當然,于修道之人而言,能修煉到七轉之境就已是非常了不得的了,想修煉到八轉育火,那便是這輩子都沒指望的事了。」

就在黃、韓二人極其快速地交談了幾句的同時,鮮兆林已然運功完畢。只見,黑霧陰風中,他好像陡然間暴漲了數寸之高,令原本就高大強壯的身形變得異常突兀雄壯、形如鐵塔,怪異無比。他身上的衣袍、褲管仿佛也跟著一下子短了一大截,吊在身上。本來,大個子穿小衣服瞧上去總該有那兒點兒可笑的意思,但配上鮮兆林的那張猙獰凶厲,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紅暈的臉,和祼露在外、皮膚上泛起一層淺藍綠色的四肢,就一點兒也不可笑了。

不但不可笑,還極為恐怖,簡直如同鬼門關里跑出來的惡鬼一般。

轉瞬間,‘七轉化魔’的鮮兆林從嗓子里發出一聲呼嘯。那聲音,听上去如鬼泣似獸啕,直听得人心尖發顫,頭皮發麻,完全不似人類所能發出的。隨著這一聲呼嘯,鮮兆林的身體猛地一縮緊,雙足向上一彈,又高又遠地蹦了出去。這一蹦,足有兩丈有余。與此同時,他揮舞起那雙有著如利刃般鋒利的指甲、並且已經比原來幾乎長大了一倍的手掌,形如惡鬼般吞吐著腥臭的氣息,沖黃芩、韓若壁撲了上來!

面對眼前紛紛忙不迭地四散躲避的‘三殺’凶徒,以及凶惡地殺過來的鮮兆林,韓若壁與黃芩仿若心有靈犀地對望了一眼,韓若壁急急出聲道︰「我先纏住他,你快放暗器,把他的爪牙逐個除去,最後再來收拾這只惡鬼。」

黃芩一面計算著鮮兆林與他們間的距離,一面沉聲問道︰「你能應付的來嗎?」。

韓若壁‘嘿’了一聲,道︰「我的輕功你還信不過?快閃!」

原來,鮮兆林可不等他們,趁著二人說話的時候已飛速地沖到了他們身前,五指握爪,一爪向韓若壁當頭抓下。

須知,江湖上練爪功的人並不在少數,所謂龍虎豹鷹燕五形,龍爪最大,燕爪最小,但無論是大是小,主要的攻擊目標都是眼鼻,胸月復,肋下等身體柔軟之處。鮮兆林手中握爪,大小與龍爪相仿,但結合他此刻的神態、樣貌,卻一點兒也不像龍爪,鬼爪還差不多,而且他攻擊的目標,居然是人身體各部位中最堅硬的頭頂天靈蓋處,實在是聞所未聞。

正常來說,以五爪去攻擊別人的天靈蓋,除非雙方實力差距極大,否則受傷的恐怕是攻擊者的手指,而不是被攻擊者的腦袋。

不過,韓若壁可不敢冒這個險,因為他知道‘七轉化魔’術的厲害,倘是一個不小心,保不齊被鮮兆林一爪洞穿了天靈蓋就後悔莫及了。于是,他當即一個‘金鯉倒穿波’避開來爪,同時也月兌離了鮮兆林的爪功攻擊的範圍。

鮮兆林見一爪落空,就待逼上來再出一爪。韓若壁哪敢怠慢,急忙連竄帶蹦著,迅速向側面移開。

這一次,他不但躲開了鮮兆林的又一記攻勢,而且在不知不覺中,把鮮兆林引得離那些四散躲避的‘三殺’群凶越來越遠。

見時候到了,韓若壁不再逃竄、躲避,挺身仗劍而立,左手捏起一個奇怪的符訣,低眉垂目,口中念念有詞。

倏時,‘橫山’上雷電環繞,火焰竄動!

五雷天心正法!

這等以寶劍施展出的‘五雷天心正法’,比起用手掌施展出的威力更加巨大,因此,倘若尋常鬼魅,怕一遇見就得魂飛魄散了。

但是,鮮兆林並沒有魂飛魄散,失了法術。

由此可見,他的‘七轉化魔’確實非同小可。

就見,他的那雙冒著淡淡的藍光的凶楮中雖然也稍稍透露出了一些畏懼之色,但依然毫不停歇地揮舞著雙爪,和韓若壁戰作了一團。

韓若壁面色沉凝著,寶劍上不但雷火迸發,而且陰寒徹骨的‘六陰真水神功’也源源不斷地自劍尖上發出,凌空攻擊向張牙舞爪的鮮兆林。

已入化魔之境的鮮兆林,似乎有著刀槍不入的能耐,雖然空著雙手,但對韓若壁的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毫無畏懼。而且,他身手敏捷無比,說話間已接連兩次準確無誤的以手指彈中了韓若壁的劍脊,把寶劍‘橫山’彈了開去。

每一次被彈中劍脊,韓若壁都能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邪惡、狂亂的內力妖法,順著劍身直襲向自己的虎口處,刺得他的奇經八脈之中,隱隱生出如同被蟲咬蟻嚙般又痛又癢的感覺來,實在難受極了。

韓若壁心知,這是鮮兆林‘七轉化魔’的木毒所致!

五行之毒,金木水火土,鮮兆林修煉的是木行的‘七轉化魔’術,所以木毒透體而出,十分厲害。如果不是韓若壁的‘五雷天心正法’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七轉化魔’的妖力,令鮮兆林無法充分發揮,只剛才那兩次被彈中劍脊,韓若壁的經脈就可能已被損傷。

不過,與此同時,鮮兆林也很是不好受,因為韓若壁的‘六陰真水神功’也凍得他的手指發麻,關節發僵,身法、速度均因此大打折扣,必須要數息之後才能恢復如前。

幾個照面下來,雙方都意識到了對方的實力,相信對方並非不擁有毀滅自己的能力,所以之後的招式都極為小心,誰也不敢托大。

韓若壁這邊,鮮兆林主攻,韓若壁主守,雖然鮮兆林佔據著一定的主動,但勉強還稱得上勢均力敵。而黃芩那邊,則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

原來,此時‘三殺’群凶的人數已經減少了一多半,而且,大多數自認武功高強、勇猛擅戰的都已倒在了之前黃芩和韓若壁的來回沖陣搏殺中,留下的除了高人龍等幾個武功最高的,以及一部分性情陰險、輕功高明之人外,大多數都是武功相對較差的了。

也確實,戰場上死得最快的,往往都是那些自以為最勇敢,武力最強悍,同時還喜歡沖在最前面的士兵。而大多數膽小一點,武功差一點的,則慣于躲在後面一些,腳下也溜得快,因此反而容易活得久些。當然,那些武功高明,又為人陰鷙之輩也是命長的。所以,一場戰事下來,只有真正最勇敢,最強大的戰士,和那些武力較差而又膽子不大的人能活下來,至于中間的那撥人,往往死傷殆盡。

眼下,那群四散閃躲的凶徒里,真正算得上高手的,就只有‘虯髯太保’鐘回圓、‘皂劍天尊’高人龍,和一個使短戟的、雙眉間有一塊大黑記的中年漢子了,其余人等在黃芩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其實,如果這三名高手能和化魔之後的鮮兆林並肩御敵的話,實力定然相當可觀。但要命的是,化魔後的鮮兆林舉手投足間都會有極厲害的木毒泄露而出,這種木毒的傷害是不分敵我的,而另三人不通道術,對此都無力抵御,因而確是沒法子同鮮兆林並肩御敵,要不然,今日黃芩和韓若壁還真是有夠麻煩的。

本來,黃芩有想過祭起‘爆裂青錢’,無奈他的青錢雖然威力巨大,但畢竟又輕又小,所以射程並不是非常遠,而此時,因為懼怕鮮兆林的木毒,這伙凶徒又全都散得極開極遠,令得黃芩感覺有些無奈。

正在這時,他的腳恰巧踏過一名青衣漢子的尸體。

黃芩眼尖,目光掃見那名青衣漢子倒在地上,腰間的百寶囊開口處有點兒松開,旁邊散落了幾枚鐵蓮子。頓時,他想起剛才有個暗器好手,曾向他發出過好幾枚鐵蓮子,甚至有兩、三枚準準地擊中了他,幸好他有寶甲護體,才沒被所受,現下看來便是地上之人發出的了。

心念轉動間,黃芩一陣暗喜,腳尖一挑,就把已死的青衣漢子的百寶囊挑到了自己的手中,掂了掂,感覺沉甸甸的,看來里面還有不少鐵蓮子。

鐵蓮子這種暗器要比青錢重得多,正是射程極遠的利器!

這一大袋子鐵蓮子落到了黃芩的手里,真好像是裝滿了彈藥的連弩,被握在了神射手的掌中!

倏忽之間,只听得滿場的雷電呼嘯、勁風肆虐,黃芩手里發出的鐵蓮子當真比強弓硬弩還要厲害。一枚枚鐵蓮子帶著低沉的怒吼,以肉眼幾不可見的速度穿行飛射而出,幾乎要與空氣激蕩、摩擦出爆裂的火花來!

‘卜卜卜’的撞擊聲,激得樹搖葉顫,那是鐵蓮子打中四周的樹木發出的聲音,激烈得叫人心慌意亂;

‘噗噗噗’的沉響聲,掀起片片塵土,那是鐵蓮子打入堅硬干燥的泥土里發出的聲音,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哇哇哇’的慘叫聲,伴隨著血花朵朵,那是被鐵蓮子打入身體之人發出的聲音,不由得听者不心寒膽裂、驚恐萬狀

因為懼怕木毒,眾人才都躲得離鮮兆林遠遠的,卻沒想到反而方便了黃芩大開殺戒,因為黃芩也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暗器有可能會誤傷到韓若壁了。

不多時,鐵蓮子被用光了,黃芩面上帶著冷笑,甩手扔掉了的百寶囊,緊握鐵尺,沖到了鐘回圓的面前。

面對凶神惡煞般的黃芩,鐘回圓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雖然他也是殺人如麻,殘忍成性的殺手,但在目睹如此風卷殘雲一般的屠殺後,還是受到了嚴重的震撼,一時間連恐懼都忘記了,只是盯著黃芩,完全說不出話來。

黃芩獰笑著冷冷道︰「你的弟兄們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你們倆了。」

听到這句話,鐘回圓下意識地恢復了一些生氣,轉眼望了望,瞧見黃芩身後四尺外,站著那名用短戟的漢子。

說起來,那名漢子也是響當當的一代高手,江湖人稱‘花臉溫侯’王宏途。但些刻,他的目光中盡是恐懼之色,絲毫沒有一丁點兒戰場上呂溫侯的威猛氣度。

雖然,他同鐘回圓二人此時的位置絕佳,正好呈一前一後包夾黃芩之勢,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就可得知--這一戰的主動權並不掌握在他們手中。

這時候,場上幸存下的、能提得上筷子的就剩下鐘回圓和他了。

卻原來,高人龍雖然劍術超絕,但畢竟年事已高,輕功已大不如前,再加上此前耗費了太多精氣,于是沒能挺得過這人力幾無可擋,只能依靠閃躲來保命的鐵蓮子暴雨。

高人龍的尸體就在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旁。

鐘回圓深吸了一口氣,臉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扭曲了起來,嘴里咕咕噥噥地咒罵著什麼,擺出一副猙獰凶惡的樣子。

黃芩非常清楚,那是敵人在死亡的恐懼之下,提聚起心性中最後一點凶戾之氣,準備和他決一死戰的預兆。另外,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身後用短戟的那個家伙想必也是一樣。

這樣的場面,他不知道已經歷過多少次了。

恐懼這種東西,一旦在心里扎下了根,就很難有法子完全擺月兌掉了。而因恐懼生出的勇氣,則來如春夢,去似朝露,實在是靠不住的。

黃芩瞧著鐘回圓,雙目中神光湛然,只冷笑,沒說話。盡管他沒看身後的王宏途,但似乎王宏途的每一個微妙、細小的反應,都已在他的預料之中。

顯然,黃芩的冷笑令鐘回圓感到了極大的侮辱,這種侮辱,一方面在激怒他,給他更大的勇氣,另一方面卻又讓他好不容易才依靠著體內尚存的一點點血勇聚集起的斗志,迅速地土崩瓦解。

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也很難描述,但確實如此。

當然,困獸猶斗,無論多厲害的獵人,如果在這種時候掉以輕心,都是會載大跟頭的。

鐘回圓緊閉著嘴唇,從牙縫里擠出一聲震天的嘶吼。

這聲嘶吼,既是替他自己打氣,也是為了威懾敵手。

轉眼間,他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尺許長的匕首,縱身撲向黃芩!

也不知是‘虯髯太保’的看家兵刃就是那把匕首,還是到了最後關頭,鐘回圓見無路可走,想險中求勝,主動選擇以這樣的短兵器和黃芩貼身搏命。

一寸短,一寸險。

本來,鐘回圓還希望,同一時刻王宏途能和他形成前後夾擊之勢,用短戟牽制一下對手,可沒想到他的那聲嘶吼沒威懾到黃芩,倒好似突然喚醒了王宏途一樣,‘花臉溫侯’身軀微震,一聲不吭地把手中的鐵戟奮力往黃芩這邊砸了過來,同時,發了一聲喊,繼而轉身飛也似的向遠處逃竄去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王宏途臨陣月兌逃,跑了!

到底是‘花臉溫侯’啊,雖然沒有呂溫侯的驍勇善戰,氣勢絕倫,但唯利是視、輕狡反復卻是如出一轍。

鐘回圓氣翻了眼,忍不住以能想到的、最惡毒、粗俗的話在心里把王宏途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帶拐彎。相信如果王宏途祖上有靈真能听見,一定會氣得在棺材里直翻身。可惜,現時現刻這麼做除了發泄一下恨意外,再沒別的意義了,也完全沒法子幫上鐘回圓自己哪怕一丁點兒忙。

瞅見鐘回圓孤注一擲,全身撲上,黃芩腳下一個錯步,肩膀微斜,身形稍側,鐵尺一抖間,迅如疾電般敲向鐘回圓的手腕關節處。

鐘回圓的匕首短,黃芩的鐵尺長,所以,如果大家都不變招,那麼黃芩的鐵尺必然先敲到鐘回圓的手腕上,而鐘回圓的匕首卻沒辦法刺中黃芩。

不過,比斗不是賣布,能拿尺子量長短,短兵器靠的就是變化靈活迅速,險中求勝負,所以面對黃芩的此種應對之法,鐘回圓渾然不懼。只見,他滿面猙獰,右手只輕輕一拋,那把尺二長的匕首便被拋到了半空中,不待黃芩作出反應,鐘回圓的左手閃電般探出,大拇指霎時輕巧一勾,那把匕首立刻落到了他的左手,在掌面上滴溜溜轉了兩圈,最終被穩穩握住。

這種左右手玩刀拋刀的把戲,是走江湖賣藝的最喜歡的,但于此等生死相搏的時刻,鐘回圓居然還能夠來這麼一手,足見平日里在這把匕首上沒少下工夫。

以驟然的撤腕、換手,成功地避開了黃芩的鐵尺,鐘回圓的匕首猛刺出而,向黃芩右頸上的血管處抹去。

匕首雖小,奔的卻是脖子上的要害之處,真正堪稱一擊致命的毒招。

果然是一寸短,一寸險!

鐘回圓的這一下換手轉攻,不但花哨、突兀,還有點兒匪夷所思的意味,是以黃芩沒能料到。情急之下,他縮身一個大彎腰,斜插柳,身子骨好像忽然間斷了一般,向側面折疊下來,將將避開了這一刺,同時也感覺到匕首上攜帶而起的勁風,從耳旁嗖嗖刮過,刺得耳朵上的皮膚隱隱作痛。

剛剛讓開來招,不等鐘回圓撤身,黃芩就立時主動搶制了主攻之勢,以右腳作為支撐點,身體猛然向後倒下,同一時刻,左腿斗風也似的向前踹出,直蹬向鐘回圓的膝蓋處!

搶攻,是為了不給對手任何喘息之機。

其實,高手相搏,在一定程度上搏的就是主攻之勢。因為只有搶佔了主攻的先機,才有機會施展一身本領打壓對手,同時,也減少對手盡情施展壓箱底的絕招的機會。這就好像勢均力敵的兩個對手,一旦分出了主動和被動、主攻與主守,就可斷定被動、主守的一方必然步步危機,險況百出,倘是一個不小心,便要以落敗收場,甚至血濺百步。

黃芩的這一腿來無影,去無蹤,卻又來勢洶洶,當真快如鬼魅,力匹泰山,鐘回圓自忖來不及抬腿招架,無奈之下只得匆忙向側面跳了開去,以期避讓開。

只可惜,黃芩的短打功夫絕對堪稱一流,而鐘回圓的避讓又等于是把剛剛因為一次漂亮的空中換手,而搶奪來的先手優勢還給了黃芩。但見,接下來黃芩沒有絲毫停頓,緊接著雙腿連環掃出,腳踩玉環,腿做鴛鴦,一腿接著一腿,如暴風驟雨一般,一口氣足足踢出了一二十腿!

鐘回圓本就極擅長短兵器,是以步法、身法也是以輕快、靈動見長,此刻被逼無奈之下只得左躲右閃,時不時再抬腿封架上一兩招,雖然十分被動,但也馬馬虎虎算得上旗鼓相當。

黃芩不禁心中暗贊了一聲,道︰這個家伙還真是個難纏的角色。

見自己仍有抵擋之力,黃芩卻似乎落入了久攻不下之境,鐘回圓不由得暗自高興起來,心想︰哼哼,高手相逢,久攻不下,必有破綻,我的機會就快來了。

想罷,他一面防著黃芩的連環腿,一面盤算著防下這一波攻勢後,就是反攻的大好時機了,定要好好計劃一下如何串聯起那些最為歹毒、狠辣的招式,一舉解決掉對手。

事實上,他是想得太多,也高興得太早了。

他並不知道黃捕頭向來智謀過人,機變之極,而且尤其令對手感到無可奈何的是--黃捕頭最喜歡扮豬吃老虎,後發制人才是黃芩的拿手好戲。因此,任是什麼對手,一旦被黃芩把握了先手後,再想扳回局面,可就難比登天了。

又連踢了十余腿後,瞧見對手防得漂亮,黃芩就知道對手的身法快捷,在速度上的優勢絕不亞于自己,是以如此快攻再難奏效,于是猛然發力一個掃腿過去,意欲把鐘回圓逼開。

鐘回圓的內力不及黃芩雄渾、深厚,當不起他腿上激起的罡風勁氣,只能被迫退開數尺以外。

就在此時,黃芩一聲虎吼,陡然換尺為鏈,揮舞了開來。他手中的鐵鏈卷起一片塵煙,帶動呼呼風響,如同巨蟒飛舞,又似墨龍翻滾,令得方圓一丈之內,根本沒有人能夠靠近。

鐘回圓沒法子,只能更加努力地躲開。

很顯然,在長達丈許的鐵鏈面前,他的短兵器--匕首,既不能攻,亦不易守,頓時令他陷入了無比被動的局面。

而黃芩,正是利用了兵器的特點,借助自身內力更為雄渾剛猛的優勢,以己之長,克敵之短,一下子壓制住了腳下溜滑似泥鰍,出手迅速勝閃電的鐘回圓。

鐘回圓一邊奮力閃躲,一邊叫苦不迭。那把尺二匕首在面對黃芩靈動幻變、勢大力沉的鐵鏈時,已完全沒了招架之力,他只能依靠輕功身法的變化來不斷地閃避對手的攻擊,片刻之間已是險象環生。

被人這般追著打,只要腳下稍有閃失,反應略微慢上半拍,就難免血濺塵埃,斃命當場!

這實在是太痛苦了!

自知如此下去必敗無疑,猝然間,鐘回圓口中不斷地發出一聲聲暴喝,就好像要積蓄起某種氣勢或能量似的。

他會如此,皆因目下的形勢變化已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令他吃上了平生從未嘗到過的苦頭,因而潛意識里生出了必然落敗的想法。而這一想法又刺激到了他,于是下意識地想以這種方式激起自身的凶厲心性,以求全力爆發,殊死一搏。

趁著剛剛閃開黃芩的一記鐵鏈橫抽之際,橫下一條心的鐘回圓一個貼地翻滾,硬闖進了黃芩的鐵鏈構築成的勢力圈內!

他這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啊!

不待鐘回圓穩住腳跟,只听得耳邊傳來黃芩的一聲輕笑。

鐘回圓大驚之下,暗道不好,心知自己的舉動想必早已落入了敵人的算計。

沒法子,這時候,他再也沒有任何應變的能力了,只覺背心一震,已被一件硬物擊中了後背。緊接著,一連串‘喀拉拉’的脆響傳到了鐘回圓的耳朵眼里。

響聲格外清晰,也格外恐怖!

那是他脊骨寸寸碎裂的聲音。

此時,黃芩的鐵尺上已灌注了‘以神御器’的無上心法,因是之故,鐘回圓的護體神功沒能起到任何效用。鐘回圓像是變成了軟體動物一樣,軟綿綿的,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倒了下去,連一聲慘呼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虯髯太保’就這麼死了。

黃芩得空舉目四望,發現王宏途已經逃得沒了影子。

對于一兩條漏網之魚,他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雖說除惡務盡,但畢竟他和韓若壁是以少敵多,想要全殲對手,實在難度太大。說到底,能有今日的戰果,黃芩的心里已是喜出望外了。

對于他們而言,只要能除掉‘三殺’的大頭目,此一役就算稱不上完美,至少也是無憾。

這時際,韓若壁那邊的狀況,卻是大大的不妙了。

但見,‘七轉化魔’的鮮兆林的身法迅速,力道沉猛,不但渾身堅逾金剛,而且舉手投足之間,都有極為歹毒的木毒泄體而出,委實難以對付。雖然,韓若壁的內力已達煉神還虛之境,只是呼吸進一些木毒之氣,對他的傷害並沒有多大,但若然真被攜帶有木毒的內家真氣擊中身體,還是會造成相當大的傷害的。

更要命的是,化魔後的鮮兆林的法力、內力似乎綿長悠遠,使之不盡,用之不竭。開始時,韓若壁以‘五雷天心正法’壓制住他的法力,同時再輔以‘六陰真水神功’同他周旋,倒還算抵擋得過來。但是,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韓若壁的‘五雷天心正法’變得越來越弱,越來越難以持久了。因為‘五雷天心正法’的衰減,鮮兆林的妖法缺少了抑制,便逐漸地發揮出威力來,令得韓若壁只有招架之功,難有還手之力了。

原來,韓若壁雖然天資過人,平日里練氣也還算勤快,是以內力修為是足夠精深了,但是,由于他不喜枯燥無味之事,沒耐性像他的師父一樣整日里盤膝冥想,一心一意地好好煉‘神’,所以不免氣有余而神稍缺。而‘五雷天心正法’正是眾多道家法術中最為耗神的幾種之一,以韓若壁在這方面的修為,雖說施展起來沒甚妨礙,但拖得時間一長就明顯耗不起了,進而露了怯。

不過幸好,他在‘六陰真水神功’上曾下過一番苦功,因而精純無比;加上輕功快若疾電,當世無雙;更有‘得意劍’深奧非凡,其中‘飲河滿月復’,‘薪盡火傳’,‘神動天隨’這幾招又都是攻守兼備,防御穩固的妙招,因此勉強招架著還算能自保,不至立即便有性命之憂。

見韓若壁那邊已被逼得上竄下跳,前躲後撤,分明窘迫不已,黃芩心下一著急,哪敢怠慢,呼嘯一聲,即刻人到尺到,與韓若壁聯起手來,並肩御敵。

本來,按照黃芩的估計,韓若壁單人獨劍已經能堪堪敵住化魔後的鮮兆林了,那麼,自己一旦加入戰團,就等于至少增加了一倍實力,也就該很輕松地擊潰鮮兆林了。

但是,一交上手,黃芩才知大謬不然。

原來,就一般而言,兩個人加起來攻擊的範圍自然要比一個人攻擊大上許多,而如果對手只有一個人,則極易陷入月復背受敵的困境。試想,身上可能被攻擊到的地方變多了,可仍然只有一雙手、一雙眼,那便難免捉襟見肘,疲于招架,很難照看得過來了,如此,很快就會陷入僅能勉強自保,無法奮力反攻的窘境。這樣下去,時間一長,體力精力和信心士氣都會大大衰弱,最終難逃敗亡的命運。

可是,化魔後的鮮兆林,渾身上下堅逾金剛,幾乎刀槍不入,雖然韓若壁、黃芩都已是煉神還虛的絕頂高手,二人的劍、尺之上發出的‘以神御器’的真力也能夠對鮮兆林造成傷害,但無奈的是,黃、韓二人雖然內力渾厚,卻也沒可能每一招、每一式都以以神御器發出,而那些一般的招式,甚至沒有特別沉重、狠毒地貫注先天真氣攻出的招式,都對鮮兆林的威脅不是太大。是以,雖然兩人聯手,卻也不足以逼迫的鮮兆林疲于防守,疏于進攻。

而只要鮮兆林進攻,就一定是瞄準了韓若壁窮追猛打。

這是因為,一來,對于韓若壁的招式、勁氣,他已是十分熟悉,而黃芩是後來才插進來的生力軍,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換個主要對手打壓;二來,他和韓若壁酣斗多時,知道韓若壁的內力消耗極為巨大,雖然就目前看來,韓若壁的內力並沒有衰退的跡象,但鮮兆林深知再深厚的內力也有耗盡的時候,何況之前韓若壁在與他的消耗戰中已經損耗極大,所以他才對韓若壁一意猛攻不止,欲除之而後快,並不在黃芩身上浪費精力。

鮮兆林的這一策略,正是以寡敵眾的上上之策。

在這種局面下,盡管黃芩、韓若壁以二戰一,也只是讓鮮兆林多承受了一些防守方面的壓力,無法扳回劣勢!

鮮兆林的爪功素來力能降龍伏虎,變化精妙繁復,兩條手臂風行電照般舞動開來,看得人眼花繚亂,倒似有七八條手臂一般,原本就堪稱一絕,此刻由于‘七轉化魔’的威力,不但更加雄渾威猛,招招都有洞金裂石之威,而且,每一爪的抓出都伴隨著致命的木毒,讓人防不勝防。

激斗中,就見鮮兆林的左手一長,‘呼’的一爪抓向韓若壁的面門,左手才去了一半,又陡然一個錯步,右爪突襲韓若壁的肋下!

這一招很是突兀,也是極為精妙的一招。

不過,這已經不是鮮兆林第一次施展了。

原來,鮮兆林的爪功的確神妙非凡,可畢竟招式有限,雖然第一次施展時曾把韓若壁逼得落入險境,還驚出了一身冷汗,但這刻再次施展便不新鮮了,韓若壁已了然于胸,于是早在他的右爪攻到之前,一個提縱向後躍開了。

而就在鮮兆林右爪的勢頭將盡之時,韓若壁掌中劍光猛吐,登時一道白光猶如天龍夭矯于千里洪波中,氣勢絕倫而出。

這便是‘得意劍’中的絕招‘神動天隨’。

這一招,乃韓若壁蓄勢乘隙而發,直擊鮮兆林!

但是,可惜的是,韓若壁的劍招同樣有限,所以之前也曾施展過,鮮兆林一樣心中有數,屈指猛力一彈,于那電光火石的霎那間,準確無誤地彈中了韓若壁的劍脊,頓時把這一招反擊給化解了。

斗到這個份上,二人早已知己知彼,如想靠招式獲得勝利,除非一方頭腦糊涂,出了昏招,否則是想也別想了。是以,這種時候,真要想分出勝負,要麼就是一方施展了除壓箱底外,不為人知的絕招制勝,要麼就是拼到油盡燈枯,功力深的耗死功力淺的。

不過,雖說鮮兆林以指力彈開了韓若壁的長劍,顯示出了內力依然雄渾剛猛,但與此同時,韓若壁卻感到他經脈中那種蟲咬蟻噬般的痛楚已經遠遠不似先前那般強烈了。

這無疑是鮮兆林身上‘木毒’的威力減弱的征兆!

發覺到這一點後,韓若壁心下狂喜,發力喊道︰「這妖道的精氣神快維持不住了,‘七轉化魔’的威力也要消退了!加緊點,莫容他有喘息之機!」

聞听此言,黃芩立刻一聲長嘯,手上的鐵尺也加大了攻勢,異光閃爍,勁風呼嘯,頓時化作一片烏黑的閃電,上下翻騰,勢不可擋,直向鮮兆林猛攻了上去。

顯然,這一刻,他不惜真力,招招都用上了‘以神御器’的無上絕學!

鮮兆林凶楮一陣亂閃,雖然手上絲毫不慢,但已能感覺出有些慌亂了。

韓若壁見機會來了,也奮起余勇,寶劍‘橫山’上的雷火突然間暴漲了數寸,再度抑制住了鮮兆林‘七轉化魔’的威力,同一時刻,‘六陰真水神功’陡然升騰,發出裂膚蝕骨、幾乎能把空氣都凍結的縷縷寒芒,穿透了鮮兆林的護體真氣,令得渾身堅逾金剛的鮮兆林感覺如被針錐扎刺一般極為痛楚。

又斗了十余個回合,鮮兆林的招式漸漸有些散亂了,而他雙目中的藍色光芒也開始越來越淺。

韓若壁說得不錯,他的‘七轉化魔’術,眼見著就要消散了!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鮮兆林猛然怪笑一聲,隨及,探手入懷,掏出一個銀色的、雞蛋狀的玩意兒往空中一拋。‘蓬--’的一聲爆響,半空中冒出一大團濃濃的白霧,還帶著一股難聞的、刺鼻的氣味,估計可能有毒。隨著白霧的出現,剎時間,只听得‘嗖嗖嗖’的金鐵破空之聲不斷響起,無數細如牛毛的銀針,仿佛密密麻麻的雨絲,自白霧中飛射而出,直向黃芩、韓若壁二人襲來。

與此同時,鮮兆林閉氣團身,雙臂急速地上下振動著,宛如飛鳥一般,腳下幾個彈射,就想乘機借助這團濃霧的掩護遠遁別處!

黃芩見了,心下冷笑,暗想︰原來也是會暗器的,正好,就讓我來稱稱你的斤兩吧!

這真是玩暗器的,遇上了暗器的祖宗了。

面對一大蓬如雨般的飛針,黃芩竟不閃不躲,探手抓出一把青錢,連瞧都沒瞧,抖手灑出。

隨著半空中響起一陣金鐵亂撞及空氣爆破之聲,那把青錢互相踫撞著爆裂開來,炸成了一片粉末,同時也形成了一道銅粉組成的、厚厚的幕簾,牢牢地擋在他和韓若壁的面前。

別說飛針了,就是‘八方風雨’發出的‘接引神刀’,也休想穿透這銅粉構築的屏障!

同一時刻,還有三枚青錢沒有變成粉末,那是黃芩以特別的手法發出的。這三枚青錢的速度最快,是以早早的就飛射而出,沒有與其他青錢踫撞爆裂在一起,而是呈一個品字形,有前有後、追風逐電般飛射向鮮兆林。

鮮兆林做夢也想不到,他遇上的竟是江湖上最神秘、也最可怕的‘爆裂青錢’!

‘一錢買一命’的暗器之王!

不過,此時的鮮兆林畢竟非比尋常,仍有神奇、詭秘的‘七轉化魔’術護佑,當然不能只算一條命,至少也得一條人命,一條魔命,兩條命吧。

但是,既然一錢可以買一命,那麼三枚青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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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下周五端午節,照例過節,停更一回,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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