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修訂版 第三十三回

作者 ︰

︰元嬰出竅奇功威風八面,持勇輕敵遭致大敗虧輸

調回頭,卻說籮坑那邊,衛經綸、宮露白、蕭蘭軒三人聯手,以雁行之陣對抗氣急敗壞的趙元節。如果說衛經綸、宮露白二人尚有抵抗之力的話,那麼蕭蘭軒則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

盡管此前蕭蘭軒出主意,討巧把‘符篆驅妖血咒’破了,但趙元節一身修為毫厘無傷,一如既往精純深厚,而眼下又正值他怒不可遏之際,發出的三枚‘誅仙劍’自然再無任何保留,無一例外都攜帶有‘小天師’畢生的法力、武功,是以縱橫如電,迅疾賽風,變幻不測,神出鬼沒,簡直有雷霆萬鈞之威,委實勝過衛經綸等三人加起來多矣!面對殺氣騰騰、疾襲而至的‘誅仙劍’,如果不是‘雁行之陣’還頗俱幾分神妙的話,三人怕是早已抵擋不住了。

而且,雖說衛經綸的劍法已足可同當世的‘八大神劍’相提並論,宮露白的武功、劍術也極為高明,堪稱一等一的高手,亦不容小覷,可三人中‘八大神劍’之一的‘千鋒劍’蕭蘭軒卻由于縱酒過度,精氣大損,功力早已今非昔比。當然,如果對手並非趙元節,而是一般高手,蕭蘭軒或許還可以利用他的見識、招數和之前豐富的對敵經驗掩飾、彌補過去,但遇上趙元節這樣的絕頂高手,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便不頂事了,是以,蕭蘭軒立感力不從心,只覺速度、力量沒一樣能跟得上趟的。不過,也正因事先考慮到了這一點,他才會選擇坐鎮于‘雁行陣’的後部,只著力策劃調動,至于攻防,則全部交由衛經綸和宮露白去承擔了。

本來,蕭蘭軒以為只要如此這般,就可以揚長避短,同趙元節一較高下,而且開始時也確如他所料,集三人之力還算應付得當。只可惜,他還是低估了趙元節。

趙元節何等人物,何等眼力?初時雖未察覺到什麼,但時間一長,很快就發現蕭蘭軒正是‘雁行陣’的弱點所在,當下催動劍訣,不容對手有絲毫喘息之機,令得那三枚‘誅仙劍’上下翻飛,左右盤旋,十成攻勢中倒有七成是向著蕭蘭軒去的。

所謂拿魚先拿頭,刨樹先刨根,趙元節這一招,頓時擊中了‘雁行陣’的要害。

剎時,蕭蘭軒的壓力倍增,疲于應付間再難有空隙調動另外二人。而缺少了他的調動,整個‘雁行陣’旋即陷入了運轉不靈的狀態。

就在這個當口,偏是屋漏又逢連陰雨,枯木風中蟻巢空,一道藍光‘嗉’地飛起,直奔蕭蘭軒的面門而來。

蕭蘭軒見狀,腦中當即反應要一個旋身閃開,同時招呼衛經綸和宮露白搶攻對手的中路。可嘆的是,斗到目下,他已是大汗淋灕,手腳發軟,本就所剩無幾的氣力早已透支殆盡,是以腦子里想得到的動作,手腳上卻未必做得出來了。于是乎,就在他腳尖猛地一發力的當口,雙膝卻不合時宜的感覺一陣酸麻,非但沒能旋身躲開,反而兩腿一軟,向前栽倒在地!

蕭蘭軒心下大驚,不由得面色巨變。

他以為這次失誤八成就要壞了他的性命。

卻不成想,這一下栽倒居然還算不賴,雖說出乎意料,卻不早不晚,歪打正著,令他剛巧避過了飛襲至面門的那記‘誅仙劍’!

當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瞧見蕭蘭軒狼狽倒地,對方的‘雁行陣’也名存實亡了,趙元節不由得一陣狂喜。不過,他到底是身經百戰的強人,並沒有像尋常人一樣被自身的情緒所左右,進而放開手腳,不管不顧地趁勝追擊。他深知倒下的蕭蘭軒並非一個人,此刻,與蕭蘭軒安危與共的還有兩個不容忽視的敵手,而往往這種時候,越是把敵手往死角上逼,敵手就越是要做殊死搏斗。如果他不管不顧,繼續盯著蕭蘭軒窮追猛打,另二人勢必會在盡力保護蕭蘭軒的同時,孤注一擲,向他發動最猛烈的攻擊。而他,面對猛攻,只要稍有疏忽,就難免吃虧,並有可能因此喪失掉之前取得的優勢。即然他已經在戰局中取得了明顯、巨大的優勢,那麼接下來則只需保持住這種優勢即可,完全不必急于同敵人拼勝負手嘛。因是這故,趙元節非但沒有在這一刻將‘誅仙劍’傾囊而出,以圖搏殺蕭蘭軒,反而後退一步,操縱起三枚‘誅仙劍’,將主要目標放在了衛經綸和宮露白身上,緊緊地纏住二人,同時,在蕭蘭軒準備翻身再戰時,又以極其刁鑽的角度分出一把‘誅仙劍’,鉗制蕭蘭軒的動作。

他如此轉移目標,以‘誅仙劍’纏住衛經綸和宮露白,無疑是為了消除二人因蕭蘭軒遇險倒地而生出的拼死之心,至于時不時地牽制一下蕭蘭軒,則是為了維持目前的優勢。趙元節認為,只要能令對手持續受到‘己方危在旦夕’這種心理壓力,就可以很快在精神、氣勢上摧垮敵手,從而以最小的代價大獲全勝。

這實是極富經驗的獵手才能明白的對戰精髓。

困獸猶斗,越是急于化優勢為勝勢,則越是容易一個不留神把自己賠進去,只有拖延優勢以折磨對手的心理,從而在精神上摧垮對手才是上上之策。

眨眼間,戰況急轉直下,三人俱是頻頻遇險,眼見著就將有敗亡之憂。此時的衛經綸、宮露白和蕭蘭軒,不但都已成了趙元節誅仙劍網下苦苦掙扎的獵物,而且由于缺乏爆發的契機,連殊死一搏的機會都沒有。

隨著時間的流逝,三人的精、氣、神都在趙元節的虎視眈眈下迅速消耗,直至殆盡。

就在這時,蕭仁恕到了!

人到劍到!

這刻的蕭仁恕,渾身上下都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白色霧氣,那是他幾十年精修不輟的先天真氣凝聚而成的護體神功,幾可百毒不侵,任是何等妖術亦難侵蝕。

和他一起到來的,還有他掌中的那把長劍上奔騰而出的蓬勃劍氣,仿如狂飆卷雲,好似水銀泄地,頓時將趙元節的‘誅仙劍’迫了開去。

衛經綸等三人趁機忙不迭地急速後撤,退到了蕭仁恕的身後。

眼見這位老者氣勢不凡,趙元節已知來的是什麼人了,心下暗暗驚嘆。出于怕被高強的敵手尋到破綻的想法,一時間之間,他也不敢迫得太緊。

才一出手就救下了三人,蕭仁恕頭也不回,只是揮了揮手,口中道︰「這里有我,你們快去幫二叔。」

衛經綸趕緊扭頭觀望,發現剛才和趙元節一起沖出來的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正指揮著另外四個看起來像是趙元節的徒子徒孫的人,催動著幾枚‘誅仙劍’,和蕭懷物殺得難解難分。看局面,蕭懷物應該是陷入了苦戰。

知道老爹的劍法已達無上之境,雖然對手是幾乎有半仙之體的‘小天師’,蕭蘭軒還是極有信心。當即,他招呼了一聲,便向蕭懷物那里沖殺了過去。

衛經綸和宮露白見狀,也舍棄了趙元節,趕上去與蕭蘭軒並肩一處,以便保持‘雁行陣’的陣勢。

就見,三人所到之處,踫者傷,擋者亡,勢如破竹。

說起來,他們的這套三人合擊的微型‘雁行陣’,真是比三個人加起來還強了三倍也不止,對于‘南華幫’的那群烏合之眾,當真有超乎尋常的優勢。看來,只要是沒遇上趙元節,抑或是鄭坤那樣的高手,一般高手還真擋不住他們。

于是,這兩男一女,共三個年輕人,個個殺氣騰騰,氣勢洶洶,如同出閘猛虎橫掃山林,又似搗海蛟龍劈波斬浪,一路向蕭懷物那邊殺了過去。

這邊廂,趙元節雙手一攏,三枚‘誅仙劍’已‘嗖’的一聲,消失在了他的袍袖之中。他一邊上下打量著蕭仁恕,一邊暗暗提聚起元神精氣,以便隨時出手。

那邊,蕭仁恕淵渟岳峙,不怒自威,一雙眸子神光湛然,如同黑寶石一樣閃閃發亮。以他現時飛揚的神采、十足的氣勢,竟完全看不出剛才還與‘真怒刀’鄭坤惡斗過一場,已損耗了部分真力。

長劍橫于胸前,蕭仁恕面色如鐵,屹立如山,掌中長劍從柄尾到鋒尖靜若止水,連一絲一毫的顫動都沒有。

由此可見,他對劍有著異乎尋常、精準無比的控制力。

要知道,對于一般有把子力氣的人而言,哪怕只是手握幾斤重的鐵棍,都會由于腕力不足而忍不住微微顫抖,而長劍與鐵棍相比,重心靠前了許多,想握得紋絲不動,所需的腕力要大上許多倍。當然,對于武功高手來說,一般不會出現腕力不足的情況,但會由于將內力、真氣灌注于劍身,使劍刃的邊緣產生控制不住的顫抖,並發出虎嘯龍吟之聲。

可是,蕭仁恕的劍,無聲無息,也瞧不出任何動靜。

難道,面臨大敵,他的劍上竟沒有灌注內力、真氣?

當然不是。

其實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蕭仁恕的內力已經完全內斂,所謂藏須彌于芥子之中,實乃劍術中登峰造極之化境。

趙元節陰惻惻一笑,心知在武功、內力的修為上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這位‘解劍園’的主人了,不過,他還有苦心修煉的‘誅仙劍’,別俱神通,是以倒也不懼怕蕭仁恕。

對峙片刻後,就見趙元節抬手一招,衣袖中立時有一紅一藍兩道光芒倏地閃過。兩枚‘誅仙劍’一前一後,一上一下,風馳電閃般直奔蕭仁恕身上要害而去。

此時,趙元節的袖中還藏著一枚‘誅仙劍’,那是準備等蕭仁恕應付這兩枚‘誅仙劍’時,找尋到他的破綻,伺機再發起猛攻的。

說起來,這‘誅仙劍’乃是道家以元神修煉出的法器,劍上凝聚了修道之人擅長的法術,能破各類內家護體真氣,不僅來去如電,而且威力驚人,更為神奇的是能與放劍之人心靈相通,可以來回折向,簡直相當于活的暗器。因為它體積小,速度快,所以尋常刀劍很難擊中,退一步說,即便被擊中了,也不過暫時落入塵埃,稍後又會隨放劍之人的心思飛回主人的手里,實在是厲害之極的武器。

蕭仁恕的劍法、武功,是以內家真氣為基礎的。而趙元節的‘誅仙劍’則是依靠自家的元神驅動。二人此番相拼,實質上就是二人的真氣和元神的比拼。

蕭仁恕慣于精修苦練,是以內力綿長;趙元節常日冥思打坐,也是神氣完足,到底誰更勝一籌?

看來,未到最後時刻,確是難以得知了。

但見,蕭仁恕已展開劍勢,劍尖只在方寸之間游動,東指一劍,西劃一劍,看似雜亂無章,確是神奧非凡,應付自如,任是趙元節的‘誅仙劍’上下翻飛,前削後刺,都被一一化解。

雖然眼見蕭仁恕只是采取守勢,並沒有發動反擊,也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威脅,趙元節心里卻一點兒也不輕松。他明白,這只是因為蕭仁恕對自己的‘誅仙劍’不了解,因此不願輕易冒險,暫時采用了謹慎的招法罷了,並非是無力反擊。他知道,在這種明顯尚有余力的情況下,蕭仁恕一旦發動反攻,必然是石破天驚,難以抵擋。因而,趙元節不敢怠慢,也不敢再有保留,即刻將三枚‘誅仙劍’盡數發出。同時,他眼珠翻動,搖頭晃腦,狀如瘋魔,口中還念念有詞,也不知叨咕的什麼咒語,手上也不停地變換著各種各樣難解的手勢。隨及,那三枚‘誅仙劍’開始越飛越快,原本的三個光點已如激電飛射般拉長成了三道彎曲變幻的光線,圍繞著蕭仁恕畫出一道道奇形怪狀、交錯綿延的軌跡。

蕭仁恕身處‘誅仙劍’形成的光網包圍之中,仍舊神目如電,不慌不忙。

原來,到這時,他已經模出了‘誅仙劍’的幾分門道。

只听,他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清嘯,霎時之間,無刃劍上流光乍現,刺目耀眼,劍身上虎嘯龍吟之聲大作。

隨及,蕭仁恕揉身錯步,身形如和風擺柳般自然,與此同時,他右手手腕一抖,劍上驟然爆出一連串光彩奪目的劍花。劍花朵朵綻放,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蕩起無數漩渦狀的氣流,搖曳在呼嘯的破風之聲中,有如實質般迎向趙元節的三枚‘誅仙劍’!

倘是有明眼人從旁觀戰,一定會發現蕭仁恕的手腕只那麼一抖,就抖出了十五朵劍花,如果看得再仔細些,還會發現恰好是每五朵劍花對上一枚誅仙劍。

五朵劍花,每朵負責一個方位,把‘誅仙劍’上、下、左、右、中五個方位全部牢牢封死了!

十五朵劍花,不多不少,正好對上三枚誅仙劍。

蕭仁恕以這樣神妙的一劍,封堵住了趙元節以元神驅動的‘誅仙劍’!

但聞劍花掠影中‘吱吱嘎嘎’的一陣怪響,趙元節那已通靈性、能破各種內家真氣的‘誅仙劍’,被蕭仁恕純綿精深無比的真氣所發出的劍花阻擋,再也無法逼進一步!

無可奈何之下,趙元節只得將三枚‘誅仙劍’悉數收回!

就在趙元節欲催動靈力,收回射出的‘誅仙劍’時,蕭仁恕目中精芒閃動,朗笑一聲,長劍忽爾交至左手,快如流星地反手一掃,一道弧形的劍氣凌空疾射而出,以極為詭異的力道、角度,直奔趙元節的右肋下來了!

誰也料想不到,這看似尋常的一招,卻是蕭仁恕苦心孤詣發出的絕招。

這一招,絕就絕在攻擊的點上。

原來,雖然趙元節是以元神驅動的三枚‘誅仙劍’,但在形式上,仍需靠嘴里的咒語和手上的動作來完成操縱。從表面上看,開始到現在,他的兩只手都沒閑著,可實際上,能操縱‘誅仙劍’的只是右手。盡管左手的動作看起來和右手一般無二,卻毫無功效,不過是拿來障人耳目的花招而已。蕭仁恕神目如電,終于在激戰中發現了趙元節雙手的奧秘,于是先出劍招令趙元節的‘誅仙劍’受阻,又趁著趙元節的右手不得不控制住被逼回的‘誅仙劍’,而導致右半側身體閃躲不靈的關頭,陡然發出凌空劍氣,攻其右肋。

這一下又準又狠!

如果說趙元節是一條毒蛇,那麼,蕭仁恕的這一劍無疑正好打中了毒蛇的七寸!

趙元節只有大驚失色。

他沒有想到蕭仁恕的反攻居然能如此刁鑽狠辣。

雖然刁鑽狠辣,但趙元節至少還有三個選擇。

一,躲開這一劍,但右手便無法操縱收回‘誅仙劍’,而‘誅仙劍’就會失控。

二,勉強控制住‘誅仙劍’,那麼鐵定逃不月兌攻至右肋的一劍,結果就是必須以硬捱一劍為代價。

三,強行快速操縱收回‘誅仙劍’,同時再以‘誅仙劍’反擊。

雖然說起來是三個選擇,其實卻只有一個。因為任誰都知道,以蕭仁恕的功力,這一劍是萬萬捱不得的,所以第二個選擇明顯極不明智。至于第三個選擇,以蕭仁恕出劍的速度,趙元節就是練就了‘閃電手’也是來不及的,因此根本是異想天開。

無奈之下,趙元節怒吼一聲,也顧不得那三枚‘誅仙劍’了,腳下一個穿花繞樹,就打算先讓開這一劍再說。

由于暫時失了控制,那三枚‘誅仙劍’折回飛行的速度立刻慢了下來。這時,終于可以瞧清楚它們的樣貌了。只見三枚小劍,劍身為金,劍柄為木,劍身一面雕水紋,一面刻火紋,雲頭之上還瓖嵌有土屬性的瑪瑙石。

原來,由于必須和施術之人互相感應,‘誅仙劍’上五行之屬缺一不可,是以制造時特意多方考慮,加入了五行的屬性。

見狀,蕭仁恕心中大喜,一個大弓箭步沖刺向前,左手的長劍再度一旋,劍光撩起一道彎曲的弧線,看似蜿蜒曲折,仿佛不知所雲,但劍光的軌跡卻正好是那三枚‘誅仙劍’先後必經之處!

此時的‘誅仙劍’,因為暫時斷開了和趙元節的元神的聯系,是以比平時要脆弱許多。

隨著‘叮叮叮’三聲尖厲、奇異,幾乎能穿透人的耳鼓,讓人頭皮發炸的脆響,蕭仁恕的這一劍,連續刺中了三枚速度大大減慢了的‘誅仙劍’!

這一劍上,灌注了蕭仁恕精純無比的先天真氣,劍氣鋒銳絕倫,足可斬鐵削玉,洞金穿石。

趙元節的三枚‘誅仙劍’吃此重擊,劍身倒還算無恙,但桃木質地的劍柄卻承受不了如此剛猛的震動力,立時暴為一片木粉碎屑,于半空中散射、四濺,場面好不壯觀!

如此,‘誅仙劍’上的五行被破,也就再不能同趙元節互相感應了。

頓時,三枚小劍如同無風天斷了線的紙鳶,噗噗噗地跌落地面!

蕭仁恕終于抓住戰機,一舉破掉了趙元節的‘誅仙劍’!

見狀,蕭仁恕不免欣喜如狂,就想趁勝追擊,上前迅速結果掉趙元節。

趙元節氣得眉踢豎,眼圓睜,一聲怒吼,道︰「好老賊,竟然毀了道爺的法器,讓你嘗嘗我‘元嬰出竅’的厲害!」

說話間,就見他突然間身體僵直,雙手各捏了一個手印,交錯于胸前,牙齒用力咬破舌尖,‘呼’地噴出一口血霧。旋即,他雙目精光閃閃,大喝了一聲「疾!」

只听得‘霍喇喇’一聲響,倏時之間,趙元節面色鐵青,雙目一翻,只見眼白,不見眼仁,鼻子里還呼出股股黑氣,模樣煞是可怖。他的身體周圍也跟著掀起了陣陣陰風,霧氣翻騰繚繞不止。最為可怖的是,他的頭頂上駭然顯現出一道若有若無的、淡紅色的光柱,直沖天頂,中間星星點點的光亮,忽隱忽現,閃爍不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碩大的圖案。

仔細看去,那圖案竟然是一個猙獰的狼頭!

那個被紅光籠罩的狼頭,高高地懸浮在趙元節頭頂上十數丈處,想必方圓一二十里內之人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盡管蕭仁恕早就听聞趙元節已修煉成了半妖之體,但見此情形,亦是驚愕不已。

其實,除了他,場中凡是注意到趙元節變化的,無論敵我,都震撼不已,畢竟他們中沒有幾個有機會瞧見過‘元嬰出竅’的。

其實,‘元嬰出竅’就是‘元神出竅’。從天空中的狼頭圖案來看,趙元節的‘天狼元神’已經修煉成形,倘能再往精深處修行,再假以時日,白日飛升恐怕亦非妄談。

由此可見,趙元節的道行之深果然名不虛傳,不愧‘小天師’之名。

就在蕭仁恕發愣的當口,兩眼翻白的趙元節從口中發出一聲摧肝裂膽的嚎叫。

這聲嚎叫,完全不似他之前的聲音,簡直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繼而,他整個人直挺挺地飛起丈許高,掀起一股殺氣逼人的陰風,兜頭蓋臉地向蕭仁恕猛撲了過去。

這一回,與先前大不相同,趙元節居然像是完全無視蕭仁恕掌中的那柄寒氣森森,灌注滿了先天真氣的‘無刃劍’一樣,肆無忌憚地發動了攻勢!

面對敵手的種種異象,縱使蕭仁恕身經百戰,表面上能保持處變不驚,心底下也還是難免有點兒慌亂的。

‘難道,他竟不怕我的劍和我劍上灌注的先天真氣?’蕭仁恕不禁心頭一凜。

眼見形容異常可怖的趙元節渾然無懼,來勢洶洶,他只感心頭一陣發毛,身形忍不住往後退了去。

當然,他也不是一味地退後,而是在退後的同時,把長劍交回到右手,凌空向前一點。

只听‘嗤’的一聲,一股凌厲無比的先天真氣自劍尖疾射而出,洞穿氣流,正對著半空中元嬰出竅的趙元節的胸口要害處!

此時際,蕭仁恕已顧不得保存體力了,是以,即刻間發出了極為高明的先天真氣。

雖是反擊,但更多的卻是對眼前這個古怪、可怖的敵手的一種試探。

眨眼間,蕭仁恕那足可穿牆破壁、劈金斬鐵的先天真氣準確無誤地擊中了趙元節。

但是,趙元節卻毫發無傷,除了衣衫上留下了一個破洞外,只是逼上的速度稍微緩了緩,之後,怪叫了一聲,便又再度加速沖了上來!

果不其然,蕭仁恕劍上發出的先天真氣,對‘元嬰出竅’的趙元節已沒有任何威脅了。

心知一旦被這個怪物一樣的趙元節靠近,就再無半點機會了,蕭仁恕不敢有丁點兒怠慢,當即施展平生解數,腳尖點地,人如展翅的大鳥般騰空而起,飛也似得向側面疾閃,以期避開趙元節的鋒芒所指。

這時的趙元節只不過是‘元嬰出竅’,並不是把自己變成了僵尸,是以腦瓜子還和平常一樣靈活好用,見到蕭仁恕突然以騰飛的身法閃躲開來,且身法輕靈妙曼之極,不禁心下暗暗佩服。因為他發現,即使在他施展出‘元嬰出竅’之法,令得功力增加了數倍後,在輕功身法上也還是沒能追得上蕭仁恕。

既然知道自己的輕功不行,趙元節也就不再費力追趕了,不等前沖的勢頭停下,立刻反手一掌‘呼’的拍了出去。

這一掌,掌力雄渾強勁,範圍覆蓋極大,籠天罩地,任是蕭仁恕身法如電,也難以月兌出這一掌的控制範圍!

眼見避無可避,他只覺心頭一陣惱火,人在半空,忽然扭腰轉身,改由雙手握劍,一劍回劈而出!

這一劍,聲如風吼,氣若雷崩!

看來,蕭仁恕是打算以劍氣硬拼趙元節的掌功了。

但是,趙元節自‘元嬰出竅’後,功力倍增,已非蕭仁恕所能匹敵,只是礙于輕功不濟,逮不著與對手硬拼的機會,而蕭仁恕眼下這麼做,不等于正中趙元節的下懷嗎?

莫非蕭仁恕怒火攻心,因而失了理智?

蕭仁恕並沒有失了理智,他這麼做是有所考量的。

卻原來,他發現趙元節的這一掌覆蓋的範圍極大,雖然大有大的好處,會令敵手難以閃躲,但也使得掌上的力道被大大的分散了,而蕭仁恕發出的真氣凝聚一處,並沒有被分散,所以,在此種情況下並非沒有與敵手抗衡的可能。

轉瞬間,兩股真氣在空中相撞,發出一聲幾欲迸裂天地的雷耾,隨即,半空中激起一個巨大的氣爆,無數氣旋呼嘯著向四周翻騰旋轉,仿佛憑空刮起了一場龍卷風,要把周圍的一切吞沒,同時還伴隨著極其尖銳的哨音,當真可怖極了。

蕭仁恕須發飄揚,皮膚凹陷,如臨颶風拂面。

趙元節的衣袍如同被狂風吹過的池水一般,獵獵掀動,翻卷不止。

這一個照面,二人斗了個平手,不相上下!

但是,考慮到掌力已經被分散了的緣故,也就意味著‘元嬰出竅’的趙元節的功力,至少要勝過當下的蕭仁恕兩成以上!

發覺到這一狀況,趙元節的嘴角開始泛起一絲獰惡的微笑,隨及‘呼’的又是相同的一掌劈了過去。既然剛才籠罩四方的掌力,已在範圍上令敵人難以閃躲,又在力量上足以同敵人抗衡,有什麼理由不繼續施展呢?而且,這般硬踫硬最是消耗真力,敵人的內力再強悍精深也有用完的時候,而他趙元節的內力卻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如此下去,自然是穩操勝券。

原來,道家‘元嬰出竅’時,體內的小宇宙和天地間的大宇宙和諧共振,能夠源源不斷的從天地間吸取能量據為己用,所以,此時趙元節的內力可說怎麼用也用不完,所以根本不必擔心消耗的問題,就如同‘天人合一’的狀態一樣。

說到底,修為到了他們這種程度,所有的招式都幾乎成了擺設,拼的就只剩下功力了,唯有功力深者才能獲勝,那是半點也取不得巧的。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又是幾個回合下來後,蕭仁恕心下不禁叫苦不迭。盡管他還不知道趙元節的內力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但也瞧得出敵人的內勁汩汩而出,如崩雲屑雨,悠遠綿長。另外,雖則別人未必瞧得出來,但他自知經過連番惡戰,剛才還和‘真怒刀’鄭坤苦斗了一場,縱使未出全力,畢竟也消耗了不少真元,內力已大不如前。此種時候,再要他同趙元節比長力,未免有些信心不足。總之,目前的戰況是他不希望見到的。可惜,無論他希望不希望,都沒法子改變。因為,趙元節渾身上下,乃至舉手投足之間,都蘊含著無上的元神,加上施展的掌法雖然有點兒古怪、笨拙,卻偏偏很管用,幾乎沒有什麼破綻可循。無可奈何之下,蕭仁恕只能聚起平生苦練的先天真氣,奮力和趙元節相抗。

二人間一番游戰後,很快,趙元節從蕭仁恕劍上發出的先天真氣,瞧出了一些門道,不禁心花怒放。

原來,先天真氣雖然已是眾多武林高手夢寐以求的無上玄功,但比起‘煉神還虛’的‘以神御器’,還是差了一個等級。而趙元節的‘元嬰出竅’骨子里和內家高手的‘以神御器’實是一類東西,只是他的這種元神乃是從邪門的法術和冥想修煉中得來的,不免落了邪道。不過,即使正邪有別,大體而言,也可算是殊途同歸了。

對于這一點,趙元節心下一清二楚。他明白,現時他的護體元神已可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功了,除非對手也擁有同樣等級的類似‘元嬰出竅’的法術,抑或修成了‘以神御器’的奇功,否則,就算是最為精純深厚的先天真氣也無法傷其分毫。因而,當他發覺蕭仁恕劍上仰仗的還是先天真氣時,就知道敵手尚無殺傷自己的能力了。也就是說,實際上,他已處于有勝無敗之境,擊敗蕭仁恕只是時間的問題。

既然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趙元節怎能不心花怒放?

又是幾個照面下來,趙元節發現蕭仁恕的真力並沒有如他所料的有所衰減,而且輕功身法依然靈巧滑溜無比,仍然能夠利用身法的變化,擺月兌掉他的大部分進攻,只是在委實無法閃避的情況下,才會運起先天真氣和他拼上一拼。

對趙元節而言,輕功一直就不是強項,所以想要一舉拿下目前一心只想游斗的蕭仁恕,顯然是件很讓人頭疼的事。而明知敵手的實力弱于自己,卻偏偏沒法子獲得勝利,趙元節難免感覺有些不耐煩。

激戰中,他看準了一個機會,突然搶步上前,雙掌並于身前,往前一推。

頓時間,如狂飆卷地,巨浪翻天,山岳因之崩塌,風雲為之變色,趙元節掌力猛吐,直撲蕭仁恕!

本來,這樣的全力進攻只適合在完全控制住敵手以後,打算一口氣解決戰斗時運用,可目前趙元節顯然沒有控制住蕭仁恕,並非這樣的情況。是以,如此不顧防守的一味猛攻,似乎就只能是典型的久攻不下,心情急躁所導致的、忽視了防守的送死招式了。

但是,以趙元節深厚的修為和豐富的對敵經驗,能犯這樣的錯嗎?

答案是不能。

趙元節這麼做,也許是出于久攻不下、心情急躁,但絕非犯錯。

如果硬要說是犯錯,那也是他故意犯下的錯,是他因為有恃無恐才犯下的錯。他所恃的,是他的‘元嬰出竅’、他的元神護體,以及蕭仁恕的先天真氣根本無法刺穿他的防御,所以縱然被一劍刺中,也不過和先前一樣,在他那件漂亮的袍子上再留一道破口子罷了。而只要他全力發出的掌風,能擊中蕭仁恕的身體,甚至不用完全擊中,只要掃中那麼一丁點兒,相信也足以令蕭仁恕負傷。

以袍子上的一道破口,換取蕭仁恕受傷,這是多麼劃算的一筆買賣啊。

趙元節的算盤打得真是夠精的了。

可惜,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是,有人的算盤打得比他還要精!

原來,他的這一舉動,早已落在了蕭仁恕的算計之中!

瞧見趙元節按捺不住性子,放棄防守,一力強攻,蕭仁恕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只見,他倏地足尖點地,先是向左一彈,跟著向右一躍。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極其簡單的之字形跳躍,居然讓他逆著趙元節的掌風,從轉瞬即逝的、掌風的空隙間,凌空向趙元節飛來。

**!

這是蕭仁恕壓箱底的絕招!

也是他不到與人拼命的生死關頭,絕不會使用的秘技!

憑借這奇詭神奧、虛實難測、似慢實快的身法,眨眼間,蕭仁恕已竄到了趙元節的身前,雙手握劍,驚虹掣電般往前一送。

霎時之間,長劍上,泛起了一片異樣的華光!

這種華光,絕不是先天真氣能夠發出的!

趙元節臉上的肌肉瞬間凍結,現出恐懼的神色,張大了嘴,驚呼出聲道︰「以神御劍!」

原來,蕭仁恕靜修數十載,一身功力精純無比,業已達到‘煉神還虛’,足以‘以神御器’的境界了。只不過,當他瞧見趙元節的‘元嬰出竅’後,知道自己的‘以神御劍’修為尚淺,充其量只有三五次攻擊的功力,威力根本無法與趙元節的‘元嬰出竅’相比,因而索性藏之不用,只以先天真氣與敵手周旋,直到這個生死關頭才突然亮出了蟄伏已久的殺手 ,果然殺了趙元節一個措手不及!

本來,趙元節認定了蕭仁恕的先天真氣無法穿透他的元神護體,所以一點兒也不擔心,但現在,蕭仁恕的劍上發出的已經不是先天真氣,而是足以與他的‘元嬰出竅’相匹敵的‘以神御劍’了。若是被這一劍刺中,毫無疑問,他一定會被刺個透心涼,再無半點生還的機會!

登時,他嚇的魂飛魄散,心膽俱裂,因為他已沒有了防守的可能,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雖然,這條路是他自己鋪的。

就听得趙元節驚呼一聲,倏時,一團濃重的白霧憑空而起,將他的整個身體完完全全地籠罩住了。

只在一呼一吸之間,蕭仁恕的劍風也蕩了起來,驅散了濃霧,但卻發現剛剛還在那里的趙元節竟然消失不見了!

蕭仁恕知道,這必定是五行遁術,但卻不清楚趙元節是使用了金木水火土中的哪一行遁走的。

其實,‘五行遁術’本質上不過是幻術的一種,毫無疑問是用來迷惑人的六識的。

不過,蕭仁恕並不為所惑,因為方才他的‘以神御劍’已牢牢地鎖定住了趙元節的元神。千變萬變,元神不變,一旦被對手鎖定了元神,縱然趙元節以五行遁術垂死掙扎,也是回天乏力了。

但見蕭仁恕雙手握劍,那劍似乎突然間通了靈性一般,疾飛而起,力道之強連帶著蕭仁恕也飛了起來,在空中忽左忽右地急速盤旋搖擺著,倒像是在追擊某樣看不見的獵物一般!如此這般,連人帶劍直飛出數丈之遠後,蕭仁恕才踉蹌落地。

同一時刻,半空中傳來一聲慘呼,一連串的血珠憑空飛濺了出來,繼而蓬起一片血霧。剎時間,趙元節的身形突兀地出現在那片血霧中,接著,如同中了箭的飛鳥般,歪歪斜斜的一頭栽落在地!

顯然,趙元節中劍了。

不過,落在地上的趙元節並沒有立刻斃命,而是掙扎著爬起身來,繼續向遠處逃竄。

此種狀況下,他的對手怎肯容他從眼皮子底下逃走?

蕭仁恕一聲清嘯,仗劍飛躍,緊追不舍。

趙元節的輕功本來就比不上蕭仁恕,此刻受了重傷,速度更加打了個折扣,是以還沒跑到前面的拐彎處,就被蕭仁恕追上了。

眼見著敵人就在身前不足丈外,蕭仁恕當然要痛打落水狗,就待再度施展‘以神御劍’結果了這位‘小天師’。突然間,他的耳釁似有一人柔聲嘆道︰「劍下留人。」

這聲音縹縹緲緲,似遠似近,讓人頗是琢磨不透。

轉瞬,這荒山野嶺的拐角處,竟然走來一人。

看起來,這人的步子邁得很慢,卻幾乎瞬間就到了跟前。他身穿白袍,骨架很是高大,但整個人瘦骨嶙峋,令得那襲白袍顯得空蕩蕩的。月光下,他的五官很淡,甚至有些模糊,叫人難以留下印象,可隨意披散下的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即使在黑夜里也閃閃發光。最令人驚異的是他的皮膚和眼楮。他的皮膚欺霜賽雪,瑩白如玉,不但有種隱隱的透明感,而且晶瑩剔透中還映出一種說不清的光華。而他的一雙眸子尤其令人注目,真如寶石般熠熠生輝。

這樣的一個人緩步走來,翩翩而至,看上去縴塵不染,真宛如從九天之上垂雲而下的仙人一般,縱然三茅真君、葛家仙翁再世,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這時候,奮力沖出一段路的趙元節正好力竭,恰恰倒在了這個白袍人的腳邊。

全身不停地抽搐著,掙扎著抬起頭,趙元節的目光中流露出不可名狀的痛苦與祈求,嘴唇不住地張合,似乎想對白袍人說些什麼,但不停咳出的血卻令得他連一個字都沒法說出來。終于,在費力地蹦出了幾個沒人能听得懂的單字後,趙元節的嘴永遠閉上了,頭也垂了下去。

看樣子,他是元神耗盡,傷重而亡。

白袍人低頭看了看趙元節,又搖了一下頭,微微皺起眉毛,望向蕭仁恕,道︰「是你殺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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