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絳唇 148、兄弟義

作者 ︰

听了這話,楊恪好像終于明白了阮蕙方才嘆息的真正原因,便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說道,「你不用擔心,皇後娘娘雖則為聖上憂心,但我堂堂七尺男兒,豈會因些許婦人之見而心生不滿?」伸手握住阮蕙的皓腕,撫上自己的臉頰,「就算將來我位高權重,也不能讓你擔心,若是用你的擔心來換取我的權勢,這樣的權勢,我不要也罷。」

說得倒是好听。阮蕙心里不以為然。就怕到時候會身不由己了。不過她臉上還是露出淺淺的笑容來,望著楊恪柔聲說道,「你只管放心,我也不是那等愚昧村婦,絕不會阻了你的前程……只要你好,我就什麼都好了。」

這一番話,一改前時她流露出來的向往悠閑生活的意味,處處為他著想,為他的前程著想,為他的功名著想。可楊恪听在耳里,卻忽然有些興味索然。他一把將阮蕙摟進懷里,沉聲說道,「等我功成身退,一定不負我的誓言。」

功成身退?早前去江北的時候就說要功成身退,之後孝宗順利登基,之後又謀劃鏟除逆黨,一直到現在晉封為佑王,還沒能功成身退,功名利祿,何時又過止境?阮蕙心里苦笑,不過還是有些許感動,至少,這個男人,沒有故意欺瞞她,還給了她一個也許能夠實現的希望。

兩人輕輕擁抱,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一絲無奈,卻都轉瞬移開了目光。

一路上,兩人互相依偎,卻沒有再說什麼,只聞車輪碌碌。

馬車停下。楊恪跳下車去,伸手抱起阮蕙,再輕輕把她放在地下。

這一幕,正好落在從朱雀胡同回到佑王府的楊慷的眼里,他眼里隨即就浮上一層陰霾。

大哥大嫂的恩愛,此前他長樂便有目睹。此時不過是再次加深了印象而已。大哥偉岸英俊。大嫂風姿絕世,兩人相對一笑,便如那完美璧人,不知羨煞多少旁人。可唯有他知道,他們之間,為了這樣的完美。彼此都付出了自己的真心。

自己與秦秋水,在旁人眼里,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雖說當初娶她並不是心甘情願。可過了這麼久,自己對她,已經生出一種莫名的情愫,而她對自己,也多多少少產生了一些感情,雖然沒有自己對她的那樣深厚,可總廖勝于無。他是一個多愁善感的男人。因為庶子的關系,對黃姨娘的處境就十分敏感。不管長樂侯和老侯爺對黃姨娘如何和善,他也還是十分憐憫她。

後來秦秋水與郡主的身份嫁給她,算是下嫁,初時他也因黃姨娘的死而生過恨意,後來想著秦秋水與不過是個無辜女子,且又有著沉魚落雁的絕世容顏,也只能趨于聖旨的壓力而嫁進楊家,他對她,就開始慢慢地產生憐惜,憐惜得久了,這份憐惜自然也就轉變為一種若有若無的感情了,也就慢慢對她產生了一種依戀,一種相依為命的依戀。

但是,因秦仁德被牽連進行刺孝宗的事件之後,兩人之間的就似乎出現了一絲裂縫。之後,秦秋水又在自己面前提起了阮蕙說分家的事,雖然他也明白阮蕙本是一番好意,可秦秋水執意扭曲阮蕙的本意,他也只得被迫听著,爾後還要被迫接受搬出楊府的事實。

他是一個男人,也有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可他又不忍拂逆嬌妻的意思,左右為難之下,只得保持了沉默。

之後阮蒙來到長寧,阮蕙充分體現出自己的母性,對他呵護倍至,自己同在一間屋里,看在眼里,苦在心頭。憑良心來說,阮蕙待他一直不錯,親和,坦誠,關切,可那樣的親和坦誠和關切里,卻缺少了一種實實在在的感情,那種感情,只有血水相連的親人才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這個時候,他也跟秦秋水一樣,覺得自己成了外人。大哥固然親厚,可到底是個男人,不如女子一樣細膩,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異樣。而自己也已經成了家,做了一家之主,不能像從前一樣,事事都請教大哥,事事都要他拿主意了。

搬離,分開,也許是一種最好的選擇。

可是,那些趨炎附勢的牆頭草們,听聞他楊慷從楊府搬了出來,便有不少冷下臉來不再跟他交結,偶有幾個向他示好的,都是與秦仁德有舊的,其中還不乏皇後娘娘這一派的人。他知道,楊家與秦家,其實早在大哥沒有踐行與秦仁德訂下盟約的時候,就結了梁子,只是孝宗正當用人之際,自然不能因小失大,而眼下,似乎已經大功告成,人們常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听著太學院里那些士子們偶爾泄露出來的只字片語,他不由得百感交集。大哥的命運,是否也會如艷陽一般盛極而衰呢?

楊恪與阮蕙回頭,看到正呆呆站在馬車前的楊慷,不由得有些意外,幾乎同時出聲叫道,「慷兄弟!」

楊慷醒過神來,迎上兩張關切的面容,心里不由得一暖,笑道,「太學院的先生放了半日假,我橫豎無事,就出來走走。」其實不想看到秦秋水郁郁寡歡的樣子才是真的,二來也跟楊恪說說話,解解心中郁悶。

楊恪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那還站在門外做什麼,趕緊進去吧!」

楊慷靦腆一笑,隨二人進門。

得知楊慷尚未吃飯,阮蕙忙叫采青去廚房備飯。

楊恪便與楊慷進了書房。

楊怡見楊慷眉宇間有一絲憂色,倒也有些擔心,不過當著阮蕙,終是什麼也沒問。

兩人在書房坐了小半個時辰,直到采青把飯菜都準備妥當了,阮蕙才親自過去請他們吃飯。

飯就擺在偏廳,從前楊慷未搬出府前吃飯的地方。那兩間上房,也一如從前,陳設等物皆原封未動。

看到楊慷的目光在那里停留,楊恪便說是阮蕙說等他們回府可以照常起居,不讓下人們移動。

楊慷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自然也或多或少生出一絲愧意。大嫂終究還是好的,雖然比不上親生姐姐,卻也盡了一個做大嫂的本分。

楊恪叫采青取了窖藏的女兒紅來,說是要陪楊慷喝一杯。

采青聞言,頓時有些意外,不禁拿眼看阮蕙。

自從她懷孕,楊恪基本上滴酒不沾,偶爾應酬,也都是淺嘗即止,這樣在家里要酒喝的情形,實屬罕見。阮蕙心里一忖,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叫采青去取。

不多時,采青取了酒來,開了酒壇,一股濃香撲面而來,楊恪不免笑道,「好久沒有暢暢快快地喝一杯了,今日正好與慷兄弟一醉方休!」

楊慷平日甚至靦腆,此時聞到酒香,也似增添了幾分豪情,當即執起酒盞,也笑道,「好,今日我不醉不歸!」

見這架式,是當真要豪飲了。阮蕙便悄聲吩咐采青和芍藥再去廚房備上幾樣好菜,另外還順便煮好醒酒湯,以備不時之需。

這里他們兄弟兩人痛快暢飲,那廂阮蕙楊怡姑嫂小聲說著今日楊慷來訪的目的。

秦秋水素來就如同楊慷的影子,除了去太學院和淨房,她幾乎是無處不至,就連楊慷去參加士子們的詩會,她也會強行隨去,久而久之,便讓楊慷落下了「妻管嚴」的綽號。這一次來佑王府,行單影只的,總不會是悄悄跑出來的吧?

好不容易待到采青前來稟報說偏廳已經撤下殘席,還說兩位爺都小有醉意,阮蕙便叫芍藥把準備好的醒酒湯盛了兩碗,親自用托盤端了,往偏廳而來。

想是真喝得多了,楊慷說話竟有些結巴起來,「……大哥……你我雖不是一母同胞,可你在……我心里,卻……一同同胞兄弟……為什麼……為什麼你我之間,就有如此天壤之別?」

看來是在抱怨什麼。阮蕙隱隱約約听見幾句,便刻意放重了腳步。

楊恪听見外面的腳步聲,接著看到阮蕙端著朱漆托盤進來,就急忙起身相迎,伸手接了她手里的托盤,看到是醒酒湯時,便笑道,「哪里就醉成這個樣子了?」不過還是給楊慷端了一碗過去,「慷兄弟,你喝一碗吧,你大嫂怕咱們喝醉了呢!」

楊慷顯得有些醉眼朦朧,乜斜著眼看了看阮蕙,呵呵一笑,「多謝大嫂了!」說著接了過來,一飲而盡。

「都是一家人,怎麼還說起這樣的客氣話來了?咱們兩家隔得近,這京里又沒多少親戚,往後呀,三叔和三弟妹得空的時候也常來坐坐,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阮蕙與楊恪對視一眼,旋即笑道。

「是啊,你大嫂說的對,得閑的時候就跟弟妹兩個過來說說話兒。」楊恪也接口道。

楊慷本不是愚笨之輩,又哪里听不出他們兩人的言下之意?明著說兩家要勤于走動,實則是提醒他,他們楊家在京里其實就是單門獨戶沒有什麼依傍的家族,兩兄弟如果不團結起來,除了落人口實,對彼此都沒有任何好處。他何嘗沒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秦秋水口口聲聲說楊恪夫婦居心叵測,倒讓他百口難辯,唯一息事寧人的辦法,就是出來避一避。方才,他借著酒意,已經把秦仁德怎麼罵他的話都告訴了大哥,也算是泄了一口胸中郁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三點絳唇最新章節 | 三點絳唇全文閱讀 | 三點絳唇全集閱讀